被咬过的人都醒来了

◎ 子梵梅 （厦门 诗人）

提到漆树，被咬过的人都醒来了，纷纷控诉他们的奇痒史。虽仍心有余悸，说起来已经不再生气，所谓好了伤疤忘了疼，好了肿痛忘了痒。漆树就是在这种时候唤醒了很多人“受伤”的记忆。

最早写漆树，不是因为它会咬人，而是这个“漆”字。先是一种会生产油漆的树让我好奇，进而才对它身上流出来的乳汁感到新鲜和害怕。我没有被漆树咬过的历史，只是常常听到身边人遭遇漆树之患或避之唯恐不及的消息，看着“中标”的人痛痒难忍的绝望神情，回想自己也曾因接触芋艿过敏那抓心扯肺的痛苦，自然也觉得畏而却步，防范着能不去碰就不去碰。

小时候，在山野田滕可见一种青绿色羽状叶簇生于树顶，枝叶密集如翠盖，幼芽深红的树木，原来那就是野漆树。在当时的我看来，深秋了还一半绿一半红，比整棵树都发红来得好看。整棵树发红是个什么状况？漆树的红，与枫叶杏叶有所不同，是有点邪门的红，是看久了会发痒的红，后来知道这是对漆的心理过敏反应。有人说漆树的嫩芽也是可食用的美味，谁敢试啊，痒在舌头是个什么情况，你有足够的想象力吗？在饥荒的六十年代，漆树籽榨的油当食用油，籽渣和在玉米面里做馍馍吃，漆树救了很多人的命呢。奇怪，怎么就没咬到吃漆树籽油的舌头和胃？好了，万一你确实被漆树给咬了，告诉你一个偏方，韭菜汁和萝卜秧可以解奇痒。

漆树生长四五年后才可以割漆。割漆人用锋利的刀子在漆树身上一刀一刀地割，利刃之下，漆树汩汩流出白色的血泪，旧伤未愈，新伤又错杂其上。唉，苦命的漆，生来就挨刀。看来漆树之所以咬人，不过是它在自卫，并非它秉性不良。可不是嘛，生性再弱也是有脾气的啦，都被你们千刀万剐了，你们不给个说法，我就给你们个说法，咬你一下怎么啦！

要说与漆树各方面性状最靠近的漆树科其他品种，该数楷树了。一个陌生的名字，可别把它读成“楷书”的“楷”音，它叫楷（“阶”音）树，循的是古音。很多古植物都用的古音，比如“枸橼”的“枸”读做“举”音，“白术”的“术”读做“竹”音。

为什么叫楷树？相传子贡在他的老师孔子墓旁“结庐”守墓六年，把从卫国移来的楷木植于墓前。此木枝干疏而不曲，正直不阿，堪称处世的楷模，所以叫它楷树。觉得还不够，又叫它模树，于是就有了新词，即楷木和模木的合称，叫楷模，用来称谓那些品德高尚、师表模范的人物。原来楷树与先儒有关，是楷模之树，文化之树，自然不是一般的树了。

但是，所有的文化都是做出来的，所有的文化现象都是刻意的。刻意不是坏事，有刻意才能逐渐做到无痕无迹渗透，直到滋养人心，慢慢脱去纹饰的甲壳，还原最初的真意。

话说漆树科并非都咬人，也有可以吃的品种，常见的腰果和芒果就属于漆树科，这是你没有想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