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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锦添:在末世做一个艺术家 | 单读访谈



叶锦添,视觉艺术家、电影及舞台美术指导。多年来,叶锦添不断探索及介绍其“新东方主义”美学理念,是让世界了解到东方文化艺术之美最重要的艺术家之一。2001 年,叶锦添以电影《卧虎藏龙》获奥斯卡“最佳美术指导”与英国电影学院“最佳服装设计”奖,为首位获得以上殊荣的华人艺术家。


作为保有长期阅读习惯的艺术创作者,叶锦添以感性、思辨的笔触在新书《叶锦添的创意美学:流形》中呈现他三十年来的美学理念与实践。借此书发布之际,单读主编吴琦专访叶锦添,他们聊起了阅读、创作,以及这个未知的时代。



叶锦添:在末世做一个艺术家 

吴琦



想看书就看书,想工作就工作

 

单读:外界很少知道,其实您从小就是一个阅读狂人,疯狂地买书和看书,是这样吗?


叶锦添:买书狂热,但不见得读得狂热。很多书都是凭感觉买的,买完之后不见得读。遇到特别主题的书,我就一定会买。这些书形成我的知识体系,包罗万象什么都有。等到日后要用到的时候我马上就知道我需要找的东西在哪里。 

 

单读:选书的标准是什么?


叶锦添:我喜欢我没有的东西,比较罕见的,平时买不到的,我就下手狠一点。后来已经没有节制了,喜欢就会买,看到好的书店,经常是几箱几箱地买书。

 

单读:那些书和您的艺术创作会有关系吗?


叶锦添:我觉得都有关系的,有时候看文字,有时候看图片,有时候看资料,有时候看特定的素材,有时候看朋友跟我说的东西,我还是把书变成自己学习、了解事情的一种方法,不是资料性质的了解,而是整体性的。我也很注重作者,谁写的书,他是怎么设计的,对我来讲都很重要。

 

单读:另一个内陆读者不太熟悉的地方是,您自己也写小说,出了好几本小说集,为什么会想到写小说?


叶锦添:我写书其实很讲究现场感,没有去经营它的写法,写小说也是这样。很少写现在发生什么事情,而是写现场的感觉。我在拍自己的影片的时候也是这样,很想把观众带到现场,甚至是那些我们没有意识的画面,最好是临时发生的,是这些东西组成了我的故事。

 

单读:您一般在什么时候写作?


叶锦添:我在写作上一直都有很大的动机,很想写,只要没有其他事情绑着,一写就是好几天,写到没有感觉为止。但我写的东西很奇怪,会顺着当下的灵感走,不是我在讲故事,而是故事在引导我推进,让我很想知道接下来怎么样,我就写下来。我很少自己想,只是写完所有的故事之后,再去看它的结构。

 

单读:平时怎么分配看书和工作的时间?


叶锦添:其实都很随意,想看书的时候就看书,需要工作就去工作。看书也会帮助到我的工作,也跟它相关,而我的工作会引发我去看更多的书。

 

Lili 在法国


单读:最近手头正在看、正在写什么?


叶锦添:一个是我自己的工作继续往前推进,这个有它的脉络,所以我没有那么担心,很清晰,很稳。现在要写的是希望把我在几个艺术领域里面的东西做的更完整,把思想和文化性表述得更完整。现在欧洲很多的展览都是这样的,我也受了他们的影响,比如卢浮宫,不仅展示一幅画,而是展示它的历史,艺术家的生平,其他人对他的影响,他与社会的关系等等。如果我们可以和其他材料一起看他的创作,就会找到我们本身历史的脉络。

 

单读:这也是为什么陈冠中把您称作百科全书的原因?


叶锦添:陈冠中把我摆到一个坐标里面去看,这让我很受益,我没有这么想过。我可以在全世界做作品,我的作品在世界上也受到关注,可能是因为他说的这种复杂性和混合性。我和我的很多朋友都是百科全书式的人,大家特别聊得来,什么都懂,什么都能聊,这让我有机会去把我的理念贯彻得更彻底,让作品更复杂,更有历史性,同时又非常抽象。



单读视频 | 叶锦添:我所相信的东西,在空气里


艺术不能转弯 只有一种方法

 

单读:参与创作这么多种艺术门类,最享受的是哪个部分?


叶锦添:我觉得做艺术最有趣的是,可以让自己达到多方面的满足。第一,可以和一些我不认识的人深度交流,通过创作,大家得到共同的满足,金钱都买不到这种快感,一个灵魂和另一个灵魂撞击出一个大家都期待的作品。现在我这种朋友越来越多,大家都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我自己就被创造力包围,这是很舒服的感觉。另外一个,我自己本身从小到大都很困惑,我感觉到的东西不见得每个人都是这样感觉,所以很少有机会跟人家讲得通,一直都憋着,结果我的作品表现主义非常强烈。后来我发觉那个时候做的东西强而有力,和我现在的作品比,一点都不觉得是以前的东西。这是一个寻找自己的过程。现在我更有经验了,有机会去做那么多不同的尝试,回忆会更丰富,这是很幸福的。

 

单读:这和您的性格有关系?


叶锦添:我还是蛮顺着我自己的天性的,而且遇到过那么多的困难,从来没有怀疑自己。因为困难都是外在的,不是内在的。内在其实也有困难,但不会影响我改变方向,一个一个跳过去了,好像跳栏一样,有点磨难,但也有点新颖,新颖就对了。我一直觉得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要是失败就什么都没有了,艺术没法转弯,只能继续这样做下去,只有一种方法,没有其他方法。

 

单读:这种抽象的想法最早是怎么找到它具体的表现形式的?比如通过最早的学画?


叶锦添:学画的时候还很初级,还在抓形象,其实并不懂深层的含义。我的作品一直都很抽象,这个抽象的意思是说,它比真实更真实,比具像更具像,我是先找到一个实在的东西,然后顺着它找下去,找到表面之下的核心,那才是我的灵感。

 

Lili 在法国巴黎


单读:其实早期的艺术尝试并不太顺利,比如在香港的时候。


叶锦添:在香港的时候,我没有受过这种教育。香港没什么个性,也没人鼓励发展你的个性,所以我在那里一直挣扎,我还理解为那是我个人的麻烦,很多东西做出来,跟其他人不一样,经常会有冲突。我那时候是很迷惘的,觉得很难,没什么个人的空间。香港人是很实际的,连艺术都很实际,不会有虚的,他们不会支持你,也没有严肃性。后来才找到志同道合的人,也是我的战友,所以我也是慢慢找到自己的路。

 

单读:所以是在离开香港之后,创作才开始自由起来?


叶锦添:我那时候是采取一种很不计算的方法,不去计算那些东西,我只想找答案。后来去台湾,有些答案直接向我涌过来,很过瘾,每个人都不那么计较,大家都在那个气氛里。我遇到那些人都很棒,本身的艺术教育也是,支持大家去发展一些新东西,包括云门舞集、当代传奇、汉唐乐府、优剧场(优人神鼓)等等。所以我就在那边发展了一段时间,现在那些作品都还在欧洲巡回,已经很多年了。

 

单读:现在回过头去看那些作品是什么感受?


叶锦添:我当时也觉得这样发展下去会有限制,虽然已经在欧洲开始有名气了,但问题是在他们那个体系中没法有进展,我做十年可能连一个助理都请不了。正好那个时间我有机会去做《卧虎藏龙》,想自己专注做一个东西。拿奥斯卡奖的时候有一个很好笑的故事,当时我在帮陈国富导演拍戏,陈国富是冷到不行的人,虽然可能心很热,但表面很冷。我跟他说我去拿奥斯卡,他说,去吧。等我回到剧组里面,一帮人黑压压地在拍戏,我就在一边站了很久,他都不知道我回来,看到了就说了一句,嗯。然后就进入工作状态了,没有庆祝,什么都没有。

 

单读:一开始,您就是接触不同的媒体,使用不同的形式,在创作的时候会有具体的困难吗?


叶锦添:其实也不算多吧,多就做不了了,都是很自然的,有人投资我就做。比如有人希望我做一个现代艺术的展览,我就跟他说我想做雕塑,因为之前没做过。我一直都在看当代艺术,我发觉他们很多作品都需要解释,太麻烦了。我觉得解释并不是太重要,而且会和观众的距离越来越远。我就想做一个不用跟观众解释的作品,一个流眼泪的雕塑,永远都在一个空房间,你进去之后看到它,直接和它交流,那个美感是非常脆弱和私人的东西。每个人看到都是不一样的感觉。从那时开始,好几个展览下来,我觉得这个感觉是对的,后来我就把它发展成 Lili ,把那个不交流、不确定性再放大一点,之前你还要去那个黑房间跟它对视,现在我就把它摆到日常生活里。


法国亚眠“平行”个展现场

 

单读:所以创作的介质问题并不重要?


叶锦添:还是重要的,电影跟现代艺术不一样,跟舞台不一样,跟写书也不一样,功能不一样,创作的位置也不一样,操作方法和它本身的系统、专业都不一样。我追求一个没有中心的状态,全部是发散的。后来我可以真正自由,是因为我知道这些东西的窍门在哪里,我还能变。

 

单读:这个发散的过程一般是怎么展开?难度在哪里?


叶锦添:我觉得还是要追根到底,每个东西我都抓它的源头。比如雕塑,我会抓住雕塑对我来讲的意义,雕塑本身的难度,以及它本身自然的美感,在知道这些之后,就会很容易转化成我的语言,就可以去试。对我来讲,脑筋里的东西是很稳定的,但所有作品都在动,所以你看我的雕塑,它就坐在那边,你就可以一边走一边看它,所有线条都在移动,而且都在规律里。我们可以用身体去感觉它,有时候我用大理石,有时候用玻璃钢,这也是从舞蹈学来的。我从舞蹈中知道了量感,让我懂得控制衣服的重量,控制剪裁和衣服的张力,怎么通过衣服去延伸动作。这些过程让我变得好像什么都通似的。


雕塑-夔


单读:您对自己的美学还是很自信的?


叶锦添:其实不是自信,而是我愿意花时间在这个上面。总是发现深意在里面,挖掘下去是需要胆量的,你要承担这个后果,没东西出来怎么办?人家不觉得怎么样怎么办?做不成功怎么办?别人都知道我在做这个,我自己也会有压力,不是没成功过,人家希望你继续成功,小的成功人家还看不见,所以会有一个循环的人际关系。通常我都不会太去花时间想这些,我还是对自己想的东西有兴趣。

 

单读:能不能讲一些失败的例子?


叶锦添:失败是很多的,很多作品都不满意,但当你真的想往前推,就会跳下去,一跳下去如果它真的不达标,我自己的部分做到什么程度心里是有数的,这就已经够了。因为在最好的艺术面前,你只能做很小很小的工作,而且要等很久,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我不是不喜欢失败,有一种洁癖是我一定要怎么样怎么样,那是很做作的,最终还是要让自己的吸收达到最大,然后再去追求最好。

 

中国文化在我的血液里

 

单读:您说过自己受到很多西方文化的影响,但同时又往中国的文化或者精神里面去追根溯源,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会往中国寻找,这个根源是在哪里?


叶锦添:这个很难说清楚,当你寻找到一个程度,就会发现西方不是属于你的东西,我没办法融到那个文化里面去,尽管我和他们也可以聊得很深。另外,我觉得现在中国文化目前的成绩在国际上还不是那么理想,觉得自己有能力把它拔高。我对中国的东西有兴趣,而且它是真的在我的血液里。这是毫无疑问的。

 

单读:是自然的?


叶锦添:是你不做它不行,因为你是中国人。但不是一定要为了中国做什么,我也没有这个想法,而是我有很深的记忆。我看到东方的东西我就有感觉,像是在空气里的,是我一直相信的,而且跟我的关系一直很好,和我相处了很久。

 

单读:现代化的过程一直是西方文化占主导,当您和西方最好的艺术家合作的时候,需要不断提醒自己身上这种东方基因吗?


叶锦添:你们才会这么想,如果是真正健康发展的艺术家,就不会想这些东西。去到外国,那边更严格也更成熟,所以能去的人不多,还要去做主创,就更找不到几个人了。也有一个可能,是因为我们的中国身份,他们希望我们去代表这种文化,让我们有这个机会。那么我们是有责任的,要对自己严格,至少不能丢脸,最好还能融合二者,做出很棒的作品。这是一个文化扭转的过程。


单读:您现在有感觉到东西方文化之间的力量开始扭转了吗?


叶锦添:我觉得应该有的,但现在还没有做出来。因为光靠几个人是不行的,要很多人一起成熟,才会做出一种氛围来,但我相信这个时刻会来的。

 

单读:您之前提过 2008 年是一个很疯狂的年份,收到了很多邀约,当年的气氛是什么样的?


叶锦添:那时是奥运会,还不知道之后中国会强大到什么程度,但我知道好多事情都是非常庞大地在推行,一切都有可能。中国是从一个距离世界比较远的位置往前冲,冲了那么多年,真的冲到那个位置了。所以现在的感觉是,很多不同的层次都在推进,那股力量会构成一个关系网,把它组织起来,它会影响全世界。但文化还是比较混乱,目前也是这样,尽管有新的东西慢慢被推出。

 

单读:您曾经说当时特别像一个泡沫。


叶锦添:因为太快了,要太快转弯,忘记了每一个工作都是有专业性的,忽然间很多事情都推上去,等到专业实施的时候就没办法了。

 

单读:这种繁忙的工作节奏,对于艺术家来说是一种健康的状态吗?


叶锦添:这是一个大时代,整个中国的转型。我也没办法,浪很大,人都被推到浪尖了。

 


单读:这次在上海的个展(《叶锦添:流形》艺术大展),包括之前在法国亚眠,中国文化的元素也好,世界历史的元素也好,都慢慢从抽象变得更加具体。背后是不是也有个人态度的转变?


叶锦添:有转变,我之前做三影堂做展览的时候,就是把Lili套上历史性,假设她真的存在,她经历了生死,做完之后我觉得好像那个假设已经落地一点了。当法国亚眠请我的时候,我就和我的策展人一起去看场地,他是一个历史学家,有两个东西马上就吸引了我们,一个是哥特教堂,一个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很多惨烈的战争故事。现场看到的战壕已经没有什么痕迹了,只有一个形状,但有非常多的博物馆,有些战争的保留区,在同一个土地上,还有人在生活,都是小镇的居民。我在演讲的时候,看到一个 16 岁的小女孩,她就特别喜欢我的作品,不知道为什么,之前还来找我签名。后来我也忘记她了,后来我在演讲的时候就发觉她的脸很适合我要拍片的感觉,很纯朴,有一点忧伤,又非常之偏远,不是城市人的感觉。我就问她要不要拍片,她说没有任何问题,后来她和爸爸妈妈就一直跟着我们拍,我觉得她很自然,好像是认识了好久。在欧洲做 Lili 的时候也是这样,她到那个地方,好像每个人都认识她,和她打招呼,人跟人的接触,是我想要的感觉。



现在因为我在工作上的地位,人家会很尊重我,假如我们去其他地方,人家还是很照顾我。但到了那些陌生的地方,别人不知道你是谁的时候,还是会有一点紧张,毕竟还是一个黄种人,我也不经常跟陌生人玩,我本身是一个内向的人。这时候我看到他们和Lili的融洽,好像有一些我平时没有办法感觉的东西,在这个作品里,所有人都在同一个语境里面。

 

单读:是不是东方与西方的关系,已经处理得很顺手很清楚了?


叶锦添:没有,我自己是很奇怪的,比如我在外国有一些很好的朋友,对我个人这些外国朋友、中国朋友没有任何分别。但当我们过海关,还是会有人为难我们,因为你是黄种人。依然是有多方的矛盾。

 

单读:您之前用过一个词,叫“现代性迷乱”,这是不是就是我们生活的环境?


叶锦添:现在整个世界全部的东西都很开阔,可以无限生长,超脱了平时认知的可能性,但又越来越平面化。人们在基础价值观上出现不稳定状态,意义因而显得价值混乱。所以应该在混乱中找到一个极静止的东西去看事情,为什么我看到的世界是流动的,因为我没有动。现在的迷乱就是这个,心里的迷乱。

 

单读:这种观察是东方性的吗?


叶锦添:我经常去跟西方的哲学家谈东方美学,有一个存在主义的通道。但谈到更强势的现代分析论的时候,其实就没有佐证了,所谓东方,就成了一个玄论,只是我相信了这个玄论,然后制造出我的作品,把这个不可能的东西慢慢做出来。

 

人与未知的斗争,是伟大的

 

单读:最近还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作品?


叶锦添:有好几个事情都是目前忽然间跑出来的梦想,一个是真的去做一个全能的艺术家,把好多不同的想法通过艺术的方式,造成一种集体的观照。这是直达人心的,人看完会感动,会受影响,会记得。另一个是我希望中国的服装能够表达自己,而不是被别人赋予意义,而且是非常大方的表达,让人心服口服。

 

单读:会是一个新的创作阶段吗?


叶锦添:是的。我的工作虽然发散,但一直在往一个中心看,所以作品会越来越丰富,也越来越简单。但我根本就没有很固定的一定要怎样的想法,而且是越来越没有想法。

 

单读:您会怎么描述这个时代?


叶锦添:坦白说它应该是一个末世,人很难选择它处于什么状况,只能选择你的态度。人的态度变成最精彩的,你怎么处理这些事情,比结果精彩,创作就是这样。你经过了那个过程,表达了我的想法,不管能力有没有达到,但我已经不一样了,我已经更新了,我已经有能力适应这个变化。之前我做那个雕塑《浮叶》,一片巨大的叶子下面,有一条人腿在走,讲的就是一个很无奈的故事。我的故事是设置在盘古初开,树林里面倾盆大雨,树叶都被打到地上,被雨水往下游冲,树叶的影子投在地上,忽然长成一个人腿,浮在水面上。我现在看到所有的人好像还在那个盘古初开的时间,在大雨里面往前冲,人类想尽办法为自己做出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往前冲?时间为什么一直在我们周边?为什么一下就会变老?这个作品好像很无奈,但我也看到一种伟大,那种忍耐,又自我提升,一直在挣扎。人和所有未知的斗争,还是蛮伟大的,有它非常英雄的一面,尽管也是一个很无奈的状态。

 

单读:您能想象 50 年之后人类社会会是什么样的吗?


叶锦添:我觉得 50 年后,电子世界是绝对显形的,现在才刚刚开始。那时人会活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实体世界的功能会越来越小,因为你的所有东西都放在另外一个世界里面去了。也会形成新的阶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号码和卡片,有钱的人就活在上层,整个世界都是很完美的,没钱的人就在下面,活得很粗糙。权力结构、社会福利、图书查阅都是这样。

 

单读:您的意思是社会会越来越失衡?


叶锦添:因为只要网络一关门,你就没办法爬出了。现在也是一样,有些人特别聪明,本身的网络就很广,有些人特别笨,永远什么东西都看不懂,教育水平就是这样。将来更电子化地去处理,有可能你继承的不是财产,而是继承一个很大的记忆。将来吃的东西最贵的就是天然的饲料,越接近天然就越贵,是现在最不想吃的东西。

 

单读:李安用 120 帧技术在拍电影,是不是已经一点这个味道了?


叶锦添:我觉得李安还是一个很执着的人,一辈子在做电影,他在想现在的电影都是二维的,三维其实也还是二维的,对他来讲,没有办法看到真实的东西,所以观众也会慢慢远离,电影会被其他东西取代。如果他能找到更高的清晰度,有可能观众会重回电影院,重新回到那种神性的感觉。我觉得应该在广义的层面上探讨这个,而不只是电影。

 

单读:您会想到通过艺术去建造一个神性的世界吗?


叶锦添:如果所有人都会提出这种要求的话,可能是好事。如果人们用不一样的方法对待这个地球,有可能这就是天堂。现在大家越来越经济,越来越膨胀,时间质量很低,就烦恼不断,很混乱,末世就在于时间质量越来越浅,越来越边缘,越来越平面。

 

单读:您希望通过自己的艺术创作提高时间质量吗?


叶锦添:我不会去想它,因为想这个东西是有魔在里面的,你会有虚荣,会有很多多余的东西。不想,如果它发生,大家皆大欢喜,如果它不发生,我也没有问题,继续做简单的事。世界上永远都是正邪两边,现在是一个非常不好的时代,你做多少都不见得有用,只有极少数在改变。


编辑 |  嫌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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