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

沈东子（桂林）·零度漂流

最近有部叫《天才捕手》的电影在热播，讲述美国名编帕金斯的故事，于是编辑这个行当引起了世人的关注。编辑是些什么人，干些什么活，在文明世界里有什么用处，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越是文明的社会，编辑越重要。编辑如同火柴，火柴自身没有多少燃烧的能量，但它可以催生燎原大火。这是我对编辑的看法。

至于究竟如何定义编辑，史上有各种解释，比如“编辑是这样一个人，他俯视那些为报刊和出版社准备的各类文本。……同时又帮助作者修订好那些文本。”（诺德·奎斯特）“编辑如同幽灵，做的是‘隐形的修补’，干的活别人永远看不见。”（克里斯·金）“好编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会随意改动。”（欧文·肖）“最糟糕的编辑，往往是作者自己。”（威廉·洪恩）

“编辑要干三份活：找书稿，编书稿，第三份活最有意思，在出版社与作者之间扮演双面人，代表出版社面对作者，转过身又代表作者面对出版社。”（爱兰·威廉姆斯）“最好的作品总是来源于作家本人，你不可能把马克·吐温改成莎士比亚，或把莎士比亚改成马克·吐温，因为面对一位好作家，编辑的能耐毕竟有限。”（麦克斯·帕金斯）

上面引述的都是洋编辑的话。我对编辑这个职业的理解有两层，一层是通常意义上的嫁衣说，所谓为他人作嫁衣裳，指的是编辑如同裁缝，帮助作者修补文章的错漏，从一句话到一个标点，吭吭哧哧做细活。这样的编辑以前有，比如帮助农民作家高玉宝改稿子，那是老派的做法，容易引发著作权的争议，如今文化程度普遍提高，编辑一般都不改稿了，能用则用，不能用直接退稿。

如果说一本书是一件嫁衣，那么我为他人做的嫁衣也有好几百件了，只不过在我看来，编辑如果只满足于改改稿子，尽管也算恪尽职守，终究是不够的。真正的编辑家要有大情怀，也即我说的另一层意义，编辑是文明社会的灵魂，是社会进步的直接推动者，帕金斯就是个例子，他发现并扶持的菲兹杰拉德、海明威、沃尔夫等年轻作家，影响了美国主流文学的发展走向。这里我举两个国内的名编例子，都是湖南人。

一个是平江人钟叔河。钟先生主持出版《走向世界丛书》时，我只有20多岁，对《西学东渐记》（容闳）、《伦敦与巴黎日记》（郭嵩焘）、《出使英法俄国日记》（曾纪泽）等如饥似渴，深受影响。这些书主要介绍清末民初各级官员出使各国的见闻，在改革开放之初，引领大众读者睁眼看世界，可谓社会转型的重要推手。

如果说钟先生着眼于国人看世界，那么宁乡人刘硕良先生的目光，则放在直接引进外国文学名著，以《获诺贝尔文学奖作家作品》为代表的现当代译著，第一次系统介绍了《喧哗与骚动》（福克纳）、《四个四重奏》（艾略特）、《局外人》（加缪）、《霍乱时期的爱情》（马尔克斯）等一大批现代经典，其人文思想影响了几代读者，艺术技巧则熏陶了几代中国作家，直接推动了当代中国的社会变革，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编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