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滑行的番鸭

刘克襄（作家 台湾） 图/文

有回在关渡沼泽区游荡，一只大型雁鸭从前方的水塘起飞，迎面而来。只见它努力振翅三四回后，两翼平展，从眼前滑翔而过，降落在不远的水滩，跟一群鸡鸭集聚。

平常的雁鸭科往往快速地飞掠，在空中迁移，不可能如此大胆近人。这只离地不过六七公尺，而且滑翔百来公尺，就有气无力地飞降，甚是奇怪。我不禁取出望远镜细瞧。只见墨绿色带点金属色泽的身子，一对羽翼有显著白斑，加上面部呈现连串鲜红肿大的肉疣。有此类似肿瘤的奇特面貌，毋庸置疑，眼前是一只番鸭。

久闻番鸭是家禽里还会飞行小段距离的鸟，今天终于见识。只可惜，这一滑行真的不长，有点像雉鸡的紧急逃逸。难怪它还是家禽，无法脱离人类的饲养。

此鸭大名有“番”，当然是外地引进。原来，它系来自秘鲁，唯时间难以考证。早期饲养以黑色为主。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澳洲一地有白色种番鸭进口，此后又陆续自荷兰及美国等地引进新品系。

前几日，我在坪林上游意外遇见一只白番鸭，似乎逃逸出来。它的出现清楚告知，白番鸭在乡间应也不少，而且在不断交配下，早已混种多回，翻了好几番。虽说东南亚各地都有，但唯有台湾把它当做商业生产的鸭只。

何以如此，原来台湾有道特别的冬令进补食谱叫“姜母鸭”，便以番鸭为主角。这道养生药膳发源于泉州，而后传至其他地区，乃至海外。台湾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将其发扬光大，城镇热闹地区，到处可见此一食材的巨大招牌。

但此一料理，过去常被误解为姜加母鸭。其实乃三年老姜母加上公番鸭的奇妙组合，不仅气血双补，搭配的鸭肉还有滋阴降火功效。姜母鸭也因肉质鲜美，有特殊香味，文献称为麝香鸭。尤其是公鸭体型大，肉质韧性合宜，吃起来较有口感。没此主角，姜母再怎么挑选，都无法撑出补身的内涵。

若以母鸭取代，因体型小，主要职责为产蛋，肉质逊矣。有些人会以寻常鸭只替代，但在老饕面前，那是勉强之计。被知者见笑，还不若关门闭店，早早收摊为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