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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你们愿意我受伤害,而不愿讲出真话 | 有故事的人

小姑父扬言要我的性命,虽然他没有真正实施,我觉得他还是做到了的,确实将我杀死了,我的童年因他毁掉,至今还受影响。不过好在我还能复活了,我从黑暗中走出了一道光明,然这一条路,却是那么的辛苦。

>>> 人人都有故事

这是有故事的人发表的第868个作品

作者:务虚

原标题: 一个秘密,杀死一个孩子


青草发着绿光,初夏的空气混着清香,熟悉的栗子花香特别刺鼻,醒人心神。我望着车窗外,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稻田、青山、晚霞,自从去北方上学后,好多年我没有见过家乡初夏的傍晚了,忽而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飘忽不定,既没有深厚的感情,也没有固定的事业,一直过着漂泊的日子,当同龄人蒸蒸日上的时候,我一无所成。这次我回家,虽说回家过端午,却是抱着要解决一个秘密的目的回家的。这件事藏在我心里已经二十多年。


二十年多前,计生人员终于找到了小姑的藏身地点,将她拖了出来,送到镇卫生院,强行将孩子打掉。小姑父怒发冲天,他一心要找出是谁告的密,发誓要那家人断子绝孙,尔后来奶奶家也闹过。过不了几天,大姑急匆匆的跑回娘家,她跟小姑嫁在一个地方,只隔两个屋坪,一座房子,她跟小姑也走得亲密,她是来特意提醒我妈的。


'你要小心**,他的孩子被打掉了,怪是你告的密,要叫二哥断后,取**的命。'


母亲本没有什么定力,听累便是雨,听到这话,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立马将在外玩耍的我叫过了过去。


'你不要吃小姑父给你的任何东西,包括别人给你东西,你都不要吃。'


'为什么?'


'有人要你的命。'


'谁?'


母亲迟疑了一会,说了出来。


'你小姑的孩子被打掉了,怪的是我告的密。'


那时我大概五六岁,还不知道事情的要害,第一反应是亲人之间为何会这样?我感到很沮丧,并不是因为我的小命不保了,而是觉得人间寸步难行。当我在踌躇时,母亲将姐姐跟妹妹也叫了过去,叮嘱她们也要小心,特别吩咐姐姐要看好我,叫我不能随便吃人东西。


从此,小姑父成了我的'敌人',萦绕在我的四周。小姑跟小姑父回娘家都板着个面孔,如谁欠了他几百万的帐,而母亲都要心身戒备,早早准备好叫我警惕他们,不要接触小姑父跟小姑,凡是跟小姑父走的亲密,跟我家走的疏远的,她都叫我不要接受他们的任何东西,而我也言听计从。他们走后,母亲又需要将茶水倒掉,家里的器具重新清洗一遍,方才敢用。


那几年,父亲在外挣钱,剩下家里的我们四个人人自危,整个家庭笼罩在黑暗中。小姑怀了几次又流掉,有一个孩子出生后因医疗不慎而夭折,似乎小姑跟小姑父有一千个理由对我恨之入骨。


母亲对有关死亡的信息听得特别仔细,也时常跟我讲,要我小心加以防范。当时流行一种'放点'(音译)杀人的传言,很高明,只需跟想要杀害的人接触一下,隔一段时间,被'放点'的那人就会悄无声息的死亡,后来演变到并不需要接触,只需在一定范围内即可对仇人加以毒手。


我的'仇人'越来越可怕,加上小姑父学过一点医,想要加害于人,易如反掌,那段时间的小姑跟小姑父,冷若冰霜,很像要'放点'的人。


一年冬天,家里来了许多人。小姑父从正堂走过,我的神经不由自主紧张起来,看着小姑父的脸,我看到了针头跟毒药,它们要灌入我的身体。我立马躲进了屋子,不再敢出来。后来,在母亲过度紧张下,我仿佛成了某个重要人物,许多人都要对我下毒手,因此,我防范的人越来越多。这样的日子十天几个月则已,常年累月,正常人也会变成疯子,这不光对我有影响,姐姐也跟着我受累,留下了阴影。



端午节前我与姐姐的对话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不爱说话。'


'他以前挺爱说话的,只是从去年开始,不怎么爱说了。'


我在栓牛栏的时候,大姑跟母亲在择菜,我听到他们谈话。那时我笼罩在威胁下三年后的变化,不过谁也不会察觉。好几次,我也想问个明白,当年到底是谁告的密,每当我看到其他人家的亲戚可以相亲相爱,而我们家确需要如此戒备,我羡慕不已,我也希望自己生活在一个有爱的环境中。


'那到底是谁告的密,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这是她自己走出去,没有躲好,被别人看到了。'


昏暗的灯光下,母亲说。明显,这个答案并不能让我信服。反而,我的'敌人'小姑父,却越来越让我感兴趣。


我的三个姑父中,二姑父沉默寡言,大姑父走的早,小姑父因残忍而在我心目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象,也许是我时常关注他的原因,虽然他要'加害'于我,我还是觉察到了他身上有一种不可思议的魔力,让我想接近他。


他本继承了他父亲的事业,当一赤脚医生,然他玩性很大,时常做点蛇生意,晚上逮逮兔子,医生的事耽搁了。每当我听到堂兄表哥跟着他晚上出去猎物的时候,我总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也想跟着去一番,然他是我的'敌人',我是不可能跟他去的,母亲也不允许。十岁前,我唯一一次去过小姑父家,是大姑带领我们这些子侄辈去他们家玩,我跟着大伙一起去的,因为小姑家与大姑家住得近,所以我也跟着他们去小姑家转了一圈,末了,因玩的太开心,没有了戒备,一不小心头上的帽子滑到了炉火上,烧坏了大半边,姐姐骂了我(骂我我不记得,姐姐看我初稿后说的),但我很开心,我的'敌人'并不是那么可怕。


然回来后,由于长久训练的原因,我的'敌人'又回来了,我内心并不能毫无戒备的去接触他,虽然母亲也不再提起要我戒备的话,我也没有死去,小姑父的仇恨应该也消失了吧!不过,我还是不能坦然面对他。


十多岁后,表哥(大姑的儿子)因为上初中会不时来我们家中住,我与表哥走得近,也促使了我与小姑父的接触。我很久便希望自己能当一回猎人,跟着小姑父去打一回猎,因表哥的邀请,我也跟着去了。那天天气很冷,山上结了点冰,小姑父栓上他的猎枪,牵着他的几条黄狗,我跟表哥跟在后面,一起朝山走去。


打猎的人很多,并不只有我们。不时能听到山上传来狗吠的声音,是它们发现了兔子,然追跑一阵后,兔子又滑脱了。我很兴奋,我并不想猎到兔子,我只是想感受一下这样的氛围,欣赏一下这样的山景。黄狗们在林中窜来窜去,嗅着鼻子,很认真的搜寻着兔子的踪迹,忽而,一只兔子从茶树底下蹦了出来,狗们狂吠,唆的一齐追了上去。我很开心,感觉有十几条狗从我两臂蹦过,我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从那以后,我见到小姑父,内心再也没有不适,不会在引起任何戒备的心理。我想一切都过去了吧!我终于可以像别人家的孩子,能跟亲人亲密无间,也不要管当年是谁告的密,就让过去了的就过去吧!


然当我上高中后,年岁的增长与青春的来临,我发现那段岁月并没有离我而去,那段岁月如一个肿瘤留在了我的心底,随时等待爆发。我开启了一系列自作的事件。


习惯了独处的我,对人也始终存在着戒备心理,无法与他们亲密交往,这令我感到痛苦,我怀疑自己是一个感情淡薄的人。这儿不像在农村,没有事了,我可能爬爬山,干干农活,看看自然抚平内心的不平静,而这儿,是城市,没有风景可看,没有山可爬,也没有农活可干。我只是一个智力上稍可的人,从刚进高中时老师看好的苗子,我瞬间掉入不温不火的状态,我也想努力,想在成绩上有所突破,可总是力不从心,而是我总觉得有什么在追赶我,要将我吞噬而去,我需要尽力跑,才不至被吞噬。


那时,尽管我不是很明白,但我也意识到了我的高中生活还在受那段历史的影响。一年暑假回家,我又有意无意的提起那段事,想弄明白当年到底是谁出卖了小姑,从而影响到了我的人生,其实这个命题在那时便已注定是我要弄明白的问题,而我去一直未去弄明白。母亲还是跟上次的说法一样,孩子被打掉是小姑跟小姑父自己的事,跟我们家没有关系。


我问不出什么,只得继续带着这个秘密。


高二那年,小姑又生孩子了,是一对双胞胎,一男一女。从此小姑跟小姑父变得开朗了,回娘家的次数也多起来。他们的人生走上了正轨,而我的人生却越来越偏离正轨了,我感觉自己人生缺了点什么,内心有一个巨大的空洞,有时竟然感觉到了一种几乎要毁灭自己的力量,失眠成了我的常事,每天只能睡大概四五个小时。我知道出了问题,我需要心灵的慰藉,我需要什么来滋润我的心灵,我需要战胜它,自然,我走向了文学书,这样我的生命得以一丝喘息。


大学,看了几本书后,我越来越开始反叛自己的家族,发现自己原来是在那样的威胁下长大的,按照心理学的推解,我的许多问题多可以推到小时候的那段经历。我本可以更加健康的成长,交很多的朋友,却因为这一段历史,我现在不时得跟内心的黑暗战斗,我开始愤恨,我又有了敌人。这次的'敌人'当然不是小姑父,而是我整个家庭环境,我一心想逃,想逃出这个家族。我渴望成功,渴望一步能走出去,我变得浮躁不安起来。休学、写作,无不显示我迟来的叛逆。我非常不能容忍某些黑暗,喜欢光明正大,每到一个地方,当我发现不对的时候,我便愤然离开,我觉得那会吞噬我。而生活却需要虚伪,事事较真寸步难行,虽然我喜欢光明正大,但我不怀疑我多少受了那段时间的影响,因为每当黑暗来临,我的内心有个小黑人跑了出来。


最近我发了几篇文章,朋友说我的文字还算干净,未见识过多少黑暗,而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经历过什么,我的文字又是怎么一回事,我是在建立一个世界,一个与黑暗对抗的世界。我也曾经试图写出这个故事,可终究控制不住自己,写着写着被情感吞噬,被黑暗吞噬了,我只好立马关掉,将它重新关入匣子。趁这次机会,我决定对黑暗再次发起反击,试图彻底剥解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也好解决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


那天很晚回家,汽车在乡间公路打着灯光而行,穿透茫茫的黑夜。回到家,吃完饭,我跟爸妈说了我的写作情况,要他们给我讲几个故事,找找素材,继而引导他们走上了我想要问的。这次,我尽量以旁观者的态度来审视这件事情,认真的听他们讲,时隔多年,他们也愿意讲出来了。


'你不记得了吗?你爷爷过世,你小姑跟姑父没有来。'


'是你爷爷告的!'


真相出乎我的意外,但并不诧异。


'原来你大伯要我去,我不去,后来计生的威胁的厉害,你爷爷去了,要我跟你婶婶去看看你小姑还在不在那个地方。'


我停了停,继续问。


'爷爷为什么要告自己的女儿,打掉自己外孙?'


'当时没有办法,他们要打掉我们的房子,你爷爷怕!'爸说。


'那为什么小姑父要一口认定是妈妈你告的。'


'事出之后,你小姑父来闹,说要一命还一命,你奶奶听了怕的要命,生怕小姑父会对她下毒手,所以你奶奶说是我们告的。'


'可是为什么,不说出真相,宁可让小姑父认为是你们干的?'


'这怎么能说啊!那是你爷爷。'


我感到有些沉重,二十年来我想要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子替父隐,这符合他们的逻辑,我也不再追问,只是他们永远也不明白,那几年我是怎么样度过的,我最初的记忆竟然如此黑暗,如果没有自然跟书籍这两道窗口,我可能早已经崩溃了。我继而感到骄傲,感到了自己的一丝冷血,我原谅了自己这几年来的一事无成,因为我要面对的敌人,是家族交给我的黑暗,是历史的黑暗,我也惊异自己生命力的强壮,与我同辈的人,那么多人停下了脚步,而我还在人生的路上战斗,我原谅了自己长大后孟浪不羁,与小时的乖乖儿截然相反。


这次我临走前,我又问了我爸妈一个问题,想问清楚一点。


'为什么你们愿意我受伤害,而不愿讲出真话?'


我爸妈哑然,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会给一个小孩子带来什么影响。事后我发现问的方式不对,会让人觉得我在责备,其实我是在问一个很大的问题,现今许多大学教授都不明白,我怎能期望他们能明白。


'我只是问问,问清楚一点,好写一篇文章。'我说。


小姑父扬言要我的性命,虽然他没有真正实施,我觉得他还是做到了的,确实将我杀死了,我的童年因他毁掉,至今还受影响。不过好在我还能复活了,我从黑暗中走出了一道光明,然这一条路,却是那么的辛苦。


在镇上上车前,我望了望家乡的河,看了看脚边的青草,这么多年的秘密,终于解开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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