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报和牌位

话说江苏泰州地方，因近邻上海，也算是近代文明浸染较早之地。在1890年代，已设立电报局。这一日，路人忽见电报局大门洞开，几个护卫一脸凶相，把一个人一路推搡出门，其中一个还抄着棍子作势要打。奇就奇在，此人手里抱着一个死者牌位！

那时的国人，迷信意识还是挺重的，这亡者的牌位一般是不能随意挪动的。此兄抱着这个到电报局来做什么？

原来，那时西洋的电报刚刚传入我国，普通老百姓并不知这“局子”里到底有些什么，只听说里边靠电气来传消息，能够瞬间将消息从上海传到北京，乃至外洋。这不比《封神榜》里的土行孙还厉害！只是这电报局难道真的会遁地法么？若是会，又是怎么炼成的呢？

顺着这一思路，接下来又有了新的传说——听说，这传电报的电气是用死者的灵魂炼成的。——听说，电报局专门“征集”这种死者的牌位，到时候会拿着这些牌位到死者的坟上去，念动咒语，就有小虫从坟里出来，这就是死者的灵魂，得赶紧把“它”捉进小木盒里。捉完了，再把牌位上死者的名字挖下来，挖的时候会有血滴出来，也得用瓶子收集好。这瓶子、盒子要一并拿回局子里，再用特殊的药水一起炼，就能炼成“电气”。听说——因这死者牌位在上述“炼魂术”中如此重要，所以电报局高价收买，要四五十元一个！这不，刚才说到的那一位，就是个“送货上门”的卖家。当然，如此愚蠢，被赶出门已经算是轻的。

“信息能将电气传，瞬时万里寄华笺。行名推累葛兰姆，铁线曾从海底穿。”这首写于清末的竹枝词说的就是电报（“推累葛兰姆”即电报telegramm的英文译音）。中国最早的电报通信是在1870年代，英国、俄罗斯、丹麦铺设了香港至上海、上海至长崎的海底电缆。到1890年代，清政府已经自主建设了好几条电报线路，也培养了一些专业人才。

不过，电报一开始基本是官用、军用和商务用，在1903年出版的李伯元的小说《官场现形记》中，官场人物为了办洋务、办交涉，已经很熟练地来来回回地拍电报通消息。至于平头百姓，接触电报的机会就很少了。所以，跟很多西洋物事一样，电报在被国人接受的过程中，也产生过不少误解严重的谣言和笑话。以上这个泰州电报局的故事，出自当时很有名的《点石斋画报》。而在清政府铺设电缆的时候，也和开办铁路时一样，有过因为民众反对、“有碍风水”等舆论而停工的情况。这一切，除了因为当时民智未开，大概还有一个原因是，电报比起其他通讯手段来，在后来几十年的时间里价格一直都是很昂贵的，一般是一个字三四元钱，普通人除非是头等重要的大事，是不会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