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间,电剃刀携风挟电上下翻飞,一刀过后,绝无二刀。不出两分钟,我便深信我生命中的第三位寸头大师已然出现!
“寸头王”是家剃头铺子,铺主姓郭。
敢在大都市发廊林立的中心区域开店,且称寸头之王,绝非等闲之辈。我留寸头多年,曾在莫斯科与上海幸遇两位寸头大师。她们均为美女,虽彼此远隔万里,皆摒弃梳子推子,以纤指夹发细细修剪,“作品”圆润熨帖,浑然天成。此后我再未遇上同样的寸头高手,每每抱憾离开理发店。
“寸头王”店面玻璃门系废弃淋浴房折叠门,推开颇费周折。一张破椅子置身各色乱发团中,两条被拉大角度的后腿方便人刮胡子时取半躺姿态。工具台黑白参差横亘镜子下,乃两只摞起来的破旧电视柜。
睡眼惺忪的寸头王自“躺椅”上翻身而起,懒洋洋抄起家伙,端详镜子里我的脑袋,眼神渐次清晰。猛然间,电剃刀携风挟电上下翻飞,一刀过后,绝无二刀。不出两分钟,我便深信我生命中的第三位寸头大师已然出现!
洗头池是一个黑乎乎的拖把池,一只破抽屉代替凳子竖于池前,铺上本旧挂历权且抚慰顾客屁股。坐下去,五方杂味扑面而来,足见池子用途广泛。池边空间逼窄,俯身操作的寸头王勉强在我右腿与墙壁间塞进一条腿。一条粘腻毛巾胡乱结束洗头程序,吹干头发,寸头王抄起钢丝“狼牙棒”,在我头顶麻利开刷。我的头发顿时乌黑油亮并质地变软。
寸头王欣赏镜子里的作品,在我左肩上轻拍两记,一声断喝:“帅!”寸头王说话惜字如金,至今我听不出他口音。年前,排队剃头的人热火朝天挤满小破屋。有人问他是否回家乡过年,他闷头干活嘴角一抖:“不回”。“老婆陪你过年哎?”“不陪。”“老婆呢?”“打跑了。”“帮你找个临时老婆过年啊?”“不要。”“干么事啊?”“我有老婆!”
除了剃头,寸头王另有绝活。他戴上一盏头灯掏耳屎,平添几分五官科大夫的感觉。他以兰花指捏刮刀,片刻间将一个被马仔簇拥的新疆大胡子刮得满脸溜光。最稀奇的是洗眼,只见他熟练放倒一社区艺术骨干类型的大妈,从锈迹斑斑的月饼盒中取出家伙,扒开眼皮,以注射器滋水冲洗,再用体温表顶端划拉于眼球和眼皮间,贮留内眼角片刻,轻轻捻动盖上纱布,再如法炮制另一只眼。最后滴上眼药水热敷,“手术”结束。
近年来, “寸头王”已以门头的不干胶美术字替代了破木板招牌,二手专业理发椅堂皇呈现,拖把池被刷得干净亮白,付款可刷手机。冲着他的王者手艺及轻拍在肩上的一声“帅”,精湛手艺与邋遢环境、滑稽表演糅于一体的寸头王,就是这样让我爱恨交加,不离不弃。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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