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里有一只红色的猛虎

◎ 张德强（南京 大学教师）

初识陆霄虹，是许多年前。样子像个刚毕业的女学生，很朴实的样子。领导带着我们做体操，她动作最标准（因她在我前面，并非故意偷看）。有一次拍卖会遇到一张水墨小品，画的小狗，我很喜欢。角落里签了个小小的“虹”字。悄悄和学生说了，给我留着，就拍下来了。

陆霄虹的画，不懂行的我只说印象。我觉得她的作品就像她的人，内敛而热情，不乏锋芒。那锋芒不是体现在画风上，是题材上的。记得她有一组写旅游者的作品。其中一张画的是好多人站在景点拍照，年长年少，或男或女，均是不着一缕。水墨的材质，淡化了裸体本身的刺激性，强调的是放松这件事本身。

而我想到的是，现代人的日常生活太紧张了，只有偶尔的出游，会叫人放下紧张的身段。但要说“回归自然”吧，又不彻底。古典水墨里的山中高士，往往着宽衣峨冠，孤身拄杖信步于山间。而现代人只能互相拥挤着坐上旅游大巴，到一个地方匆匆下车拍照，匆匆上车，赶往下一个地方。作品与其说是嘲讽，不如说是温厚的怜悯。霄虹爱读鲁迅，从鲁迅那里大概得到了许多共鸣。对生活的热情与对人性的静观。

还有一个，画的是个小女孩，靠在身后紧闭的窗帘旁。该是夜里吧。包围她的，全是孩子喜爱的玩具，小熊、布娃娃之类。小孩留童花头，表情却较复杂，不似儿童的天真。我总觉得与其说这是个孩子，不如说是个贪心的成年人，她躲在小屋子里想：全是我的了，都是我喜爱的！画家置身世外，似乎有种对人性微妙的冷嘲。这种冷眼的描绘里，其实也饱含了对生活的好奇心与距离感。

热情与冷淡，我认为对艺术家来说，是保持心灵张力的两极。

极喜欢霄虹画的一幅渔人图。背景是空濛的天地，略有些浅蓝的水在小舟左右。鱼鹰一前一后，渔人伫立舟上。无来由觉得他在笑，是纯净快乐的笑，一如画家本人写照。同类的还有一幅看似随意的小品，画面只有一张沙发，红色的老虎（一点也不凶猛），飞起来扑向沙发。想起那个就要笑出来。很少见到，有艺术家这么调皮地表现自己对休憩的渴望。所以我说霄虹小白兔似的皮囊里，有一只红色的猛虎。

因为前几天闲聊，霄虹说这些都是自己“早期”作品。不过是两三年前的，也不算很“早”吧。古人说君子豹变，很期待看到宵虹慢慢地“变”。但那红色的猛虎，如时下流行的所谓“初心”，大概是永远不会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