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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莹:寂寞乡村小戏台 | 文学麦田守望者



  与文学相伴的那些日子——

J.D.塞林格的写作导师惠特·伯内特曾经让他思考一个问题:你愿意把生命贡献给写作,而且明知没有回报,仍一意孤行吗?塞林格用余生的创作给予了肯定的回答。在过去的一年里,我们依旧做着与文学息息相关的工作,也和所有人一起,关注思考文学、写作、阅读面对的巨变。年前商定选题时,编辑部给记者们留了一个宽泛的题目:谈谈自己的文学生活,以及对面文学的所思所感。记者们给出的回答长短不一,各有侧重,却不约而同地指向精神世界和内心生活,或许,这就是答案: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们仍将“一意孤行”,执着守望那片文学的麦田。 


小编将陆续把这组文字带给大家。

——编者


文学麦田守望者

系列





寂寞乡村小戏台

文 | 金 莹


今年过年,难得的,有人家在村里河边的空地上搭起了戏台。一早便听婆婆在说缘由,是哪家的儿子在外做生意赚钱了,要趁着过年给老父亲做个热热闹闹的八十大寿,便邀请了戏班子来村里。从来舍不得离开家门口卖酒小铺子的她,倒是已经恋恋地往河边看了好几回。



虽然过年,但村里最大的活动也不过是走亲访友,去熟门熟路的亲戚家吃吃饭聊聊天,几十年走下来,早没了新鲜劲。而其他的娱乐还是太少,电视虽可以随时打开,但终究只是关起门来几个人的默默相对,实在不如唱戏那般热闹:一人搬一个小凳子坐在戏台下,一边看台上的帝王将相爱恨情仇,一边嗑瓜子聊闲话,还可以难掩得意之情地夸奖下终于返家的儿女,一场戏下来,方圆几个村的八卦都在晚间的饭桌上出现。从人们津津乐道传递的消息,还可以见出这几年乡间微妙转变的风气。小时候,我在听饭桌上大人们谈及最多的,是谁家孩子考上了大学,谁家孩子出国读书等等。而这几年,人们最关注的,无非是谁家准备拆迁,谁家女儿愁嫁,谁家又生了二胎,谁家买了新房子把父母接过去住了,父母进城时带去村里自家种的蔬菜,倒是大受好评,开辟了一条财路……如此等等,倒是与城市的日常并无多大差异。


在我的记忆里,乡间唱戏倒不拘在过年时才举办。一般是村子里哪家老人做寿酒,子女多的,家庭富足的,几家人凑一凑图个热闹。而这几个子女里,出钱请戏班子的,往往是在外做布生意的那个,开个外贸公司或者染纺厂,打拼几年,回家来为老父亲老母亲造一个大房子。老父亲做寿,主战场自然是新房子里,但村里亲友太多,隔壁邻居的房子也需要借上摆酒席。至于留在村里的其他子女,则负责宴席和村里亲友的往来,也算是分工合作。只是这几年风气又变,请客吃饭大多改成了在城里的酒店宴请,到村里的戏班子自然也请得少了。加上自己也是逢年过节才回老家,能赶上看戏的时间便越来越少了。



只是,兴冲冲去看戏,终究找不回记忆里的感觉。小时候围着戏台,只觉得柳绿桃红,满眼繁华。十数根大圆木桩围上彩布,搭建出一个从不曾见过的新世界,看个支离破碎的故事也能被感动得流泪。现在却是看习惯了城市剧场里的演出,再来看乡间的戏班,只能靠着怀旧的情绪来支撑了。台下除了一群老人,还有便是与我一般难得回老家的年轻妈妈,抱着让孩子多接触些乡村习俗的心思,带着孩子坐在场下。但孩子早习惯了说普通话,听不懂方言,问她,只懂得说演员一身行头好看,便再无其它。而台上的演员大概也是见过了太多场面,唱词是有板有眼地从头唱到尾,只是这举手抬足的动作表演得意兴阑珊。出将,入相,打马匆匆过,衙役团团转。戏班自带的设备从河边人家家里接了电出来,没来得及好好调试便匆匆上场,扩音器放得太响,响彻了一个空荡荡的村,却让坐在台下的人听得耳边只剩轰鸣一片。



即使如此,但凡有演员出场时做足了姿态,高调唱出一句好词,台下便能喝出苍老的叫好声。一个饰演小姐的演员演得颇为认真,看得出已经上了年纪,胭脂堆满了褶皱,但仍一招一式地下水袖,整绮罗,哀哀戚戚地追念着她那两个自幼离散的双生子。我便听见坐在旁边的阿婆歪着脑袋和身边的人说:“我就说这个人唱得好,上次在隔壁村唱戏文时,也是她的喉咙最好。” 乡间的口耳相传,也是如此宽容质朴。唱到要紧处了,本来坐在家里闲聊的老人们也跑出来,靠在河边的栏杆上眯着眼睛听一段,然后和旁边人说一下剧情发展,说女人最终找回了两个儿子,且都考中状元。一台戏,从这个村唱到那个村,情节早已被人记得烂熟于胸,却依旧能够让台下的老观众们感动感伤,从剧情到人情,从人物说到现实中的家长里短,念叨个不停。台上是戏,台下也是戏。台上热闹,台下也热闹,即使散场,这余韵还可以在各家饭桌上荡漾许久。“过年,谁家唱了一台戏啊……”



城市与乡村,是两个迥异又息息相关的生态系统。在上海也看戏,从年头到年尾,坐在舒适精致的剧院里看各个剧团精心打造的原创剧目,看传承不息的经典之作,也会有很多感慨,但更多感慨在戏剧本身,剧情如何,表演如何,曲牌如何,演员调度和舞台美术如何。但对乡村戏班的感伤和感慨,却又不仅仅在于戏曲,在于戏班,而在于整个乡村生活。它是我主动抛弃的一部分,又是让我恋恋不舍的一部分,是我不愿再进入的一部分,却又是我在城市时不由自主对照的一部分。作为一个离乡的人,那个曾经在儿时给予我欢乐记忆的戏曲曲调,便是我怀乡时的基调。



其实,在家乡的方言里,“唱戏”应该叫做“唱戏文”。不仅有“戏”,还有“文”。若不深究,这个“文”也就是地方方言里一个没有太大意义的点缀发音。但若是为它上升一个意义,“文”也可以理解为文理,文化,文脉。戏内之义,戏外之文。某种程度上,传统戏曲曾承接了乡间世人对于外部世界的想象,帝王将相,公子小姐,悲欢离合,人间沧桑,演的剧情是最流俗的公子落难,小姐相救,但终归最后因果循环,各得报应。滴水之恩涌泉报,相助相救莫相忘,恶不可为,善不可少,那些朴实朴素的为人处世之道,在一台台乡间戏文的口口相传之间传递。只是,与过年期间挤得密密麻麻的电影院相比,这个舞台面对的观众日渐凋零。于是,在旧日传统的乡村,“戏文”已失去了“文”的意义,只剩下一台寂寞的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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