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盛宴

     ◎ 林新娟 （开化）

晚间的餐桌上，最后上的一道菜是芙蓉花汤。

当一只透明玻璃大碗端上餐桌的那一刻，母亲脸上绽放着好看的笑容。母亲说今天立秋，大家喝点花汤清凉清凉！碗落，音止，母亲的背影又消失在厨房门的转角处。

噢，立秋了！但我来不及多想，目光从母亲的背影上逃离，迅速坠落芙蓉花汤的爱情。一瓢，一饮；再瓢，再饮，迅速歆享一场花事盛宴的幸福。瞬间，一种芙蓉特有的芬芳、爽滑，一种番薯粉的粘软，一种通透的美味，俘虏内心的全部柔软。

多少年了，自芙蓉花开的那一刻，自立秋开始的这一日，母亲便餐餐为全家做上一道清凉美味的芙蓉花汤。

立秋，即凉爽来临，逐渐进入天高气爽、五谷飘香的季节。然而由于各地纬度、海拔高度等的不同，进入秋季的具体时段也不尽相同，在开化早晚温度相对之前有所缓和，但白天依然延续夏的炎热，故习惯以“秋老虎”之说来形容初秋的燥热。

茄子抵得毒，丝瓜赛得肉。这是入秋后开化人对各种菜蔬的认识。像我国大部分地区一样，立秋当天在开化没有特定的饮食习惯，但在此后的许多时日里，茄子、南瓜等蔬菜上桌的几率慢慢减少，具有清暑凉血的丝瓜、苦瓜等菜蔬则频频亮相。而在我家，母亲则独创了一道色香味俱全的养生宝。

芙蓉花是很多年以前，母亲种在后院一隅的一道靓丽风景。芙蓉花性平味辛，有清热、凉血、解毒、消肿、排毒之功。深谙生活之理的母亲，从芙蓉花开的那天起，就在我家的餐桌上掀起了场场花事盛宴，年年复年年。许多个清晨，母亲将沾露的粉色芙蓉花摘回，择去蒂与芯，搁于厨房间的竹篮。在母亲看来，相对白天收花、傍晚再绽的花朵，带露的花儿更显金贵。母亲摘芙蓉花的数量，似晚间菜肴烧制的方式而定。如若是清炒，那么一次性摘二三十朵花，成菜后恰巧是一盘的分量；如果是整朵地烧汤，六朵是个吉祥的数字；倘若以花瓣的形式点缀，两朵花的瓣儿飘散在羹汤中恰如其分。

母亲烧制芙蓉花汤的手法极其讲究。清炒时，母亲会先在锅里下少许菜籽油，油沸，落花，添少许食盐，拌炒，待汤汁转为粘性、花色呈暗红时起锅，在盆上撮些小段的葱花提味提色，香味扑鼻。偶尔，母亲也会将芙蓉花与腊肉或丝瓜拌炒，改变口味，令人食而不厌。如若是烧汤，那得先将水烧沸，下少许猪油，落花，随着沸水的起伏，一场“波光花影”着实壮观，随后兑入调制好的少许番薯粉，起锅，透过透明的碗壁，朵朵芙蓉依然相映益妍……

芙蓉花肴，味道鲜美，气味芳香，极富营养。很多时候，母亲会特意让芙蓉花肴齐聚一堂，这即是母亲对自身手艺的自信，也是默默满足我等馋猫的爱举。倘若你不是馋猫，面对如此花事盛宴，又怎忍下箸，然母亲的一番良苦用心，又岂能因欢喜之意而抚去动箸之心。一瓢一瓢又一瓢，在温馨的灯光下，我把羹汤盛入碗中，对望一门的夜色，慢慢地品芙蓉“冰明玉润天然色，凄凉拼作西风客”之韵，悟“不肯嫁东风，殷勤霜露中”之质。

夜深，露降，风送爽。屋后的芙蓉，已展开美人初醉般的花容，已摇曳出一树潇洒脱俗的仙姿。而那已成佳肴的层层叠叠的花瓣，又将在我的体内舞起多少涟漪呢？

也许你不晓，但我心明了。场场花事盛宴，晶莹清澈，清香醇美，盛满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