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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情偶寄 | 插花

官妓严蕊因朱熹与台州知府唐仲友的矛盾,躺枪下狱,后被无罪释放。主审官问严蕊何去何从,于是便有了这首《卜算子》:“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山花插满头,是我想到这段故事的因由。头上插满了山花,意思是自己获得自由身,你管我去哪儿呢?这场莫须有的官司,对严蕊来说,或许并非完全是坏事。她因此脱去了贱籍,还因这首天成的佳构而得以流芳。

宋代,流行簪花,不分男女。名画《四相簪花图》,便是描绘四位励志男簪花的故事。北宋庆历五年,韩琦任扬州太守。一日,他在官署后花园中惊奇地发现芍药一枝四岔,每岔花一朵,瓣红蕊黄,谓之金缠腰。时,王安石、王珪恰在扬州。韩琦便邀他们一同观赏,因花为四朵,四缺一,又邀陈升前来,饮酒赏花。韩琦剪下四朵金缠腰,供四人插戴。而后,四人均做过宰相。这则故事被沈括记入《梦溪笔谈》中。

宋朝人戴花,不是胡乱戴的,已形成礼制,有了等级之分。《宋史·礼志十五》载:“礼毕,从驾官、官、禁卫应奉等并簪花从驾还内。”宋廷专门规定,皇帝赐花百官,以罗花最贵,宰执以上官员方可得之;栾枝次之,赐以卿监以上官;绢花赐将校以下官。大罗花有红、黄、银红三色,栾枝为杂色,大绢花则有红、银红二色。

现在,没人走街串巷卖村野杂花了,偶或有人在车水马龙的大马路上,在缓慢的车流中,向司机兜售白兰花。此花一无可观。其实,售的不是花,是袭人的香气。这种花没法插,只能挂着。

头上插花,尤其是姑娘,在乡间似乎古风犹存。尤其是在明媚的春天,野花随处可见,姑娘们行走在乡野间,人面花红,情不自禁地要摘下几朵花,插在头上,手里不忘拿一束,不时扑在鼻子上闻一闻,或用杂花插成花环,戴在头顶。更多的时候,是采下五颜六色的野花,拿回家插入瓶子等器皿中,室内顿时充满了洋洋的喜气。

乡村,随手寻个瓶子便可插花,对花及放花的瓶子,不考究。民间的插花,随心随意,不讲形式,看着舒心,心底高兴即可。

“胆样银瓶玉样梅,此枝折得未全开。为怜落莫空山里,唤入诗人几案来。”这是宋人杨万里的诗。从这首诗中,我们能体会出,这种插花,还没有上升到技艺的层面。不过,花瓶有些讲究了,这也是诗人的雅趣。

文人之中,沈复深谙插花之道,有自己的见解,属专家级别。“其插花朵,数宜单,不宜双,每瓶取一种不取二色,瓶口取阔大不取窄小,阔大者舒展不拘。自五、七花至三、四十花,必于瓶口中一丛怒起,以不散漫、不挤轧、不靠瓶口为妙,所谓‘起把宜紧’也。”这是说插草本花。“若以木本花果插瓶,剪裁之法(不能色色自觅,倩人攀折者每不合意),必先执在手中,横斜以观势,反侧以取其态;相定之后,剪去杂枝,以疏瘦古怪为佳;再思其梗如何入瓶,或折或曲,插入瓶口,方免背叶侧花之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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