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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老舍的日常苦恼:稿债还不完,教书为谋生,邻居吵翻天

......“图画书界奥斯卡”

抗战期间,北新书局出版的《青年界》,曾向作家老舍催过稿。老舍在寄稿的同时,幽默地寄去了一封带戏曲味的答催稿信:

元帅发来紧急令:内无粮草外无兵!小将提枪上了马,《青年界》上走一程,吠!马来!参见元帅。带来多少人马?两千来个字!还都是老弱残兵!后帐休息!得令!正是:旌旗明明,杀气满山头!

写作中的老舍

身为知名作家的老舍,抗战时期经常陷于“稿债”之中。迫于为稻梁谋的压力,陆续在几所学校教书。为了让学生有所获,又备课极认真,便造成了这样的局面:写作时间和精力被大大压缩,想写一个“大部头”,却始终没有连续性思考的时间,又在不断朋友们不断飞来的约稿信件中难以躲闪,焦虑满满。

怎么突围?他想到的办法,是公开登一封信件,给诸位催稿如催令的朋友们“磕头了”,请求朋友们放过他,给他还未问世的长篇作品一条生路。

生活中的老舍被许多人认为诙谐有趣,善于捕捉细节和情绪入文。殊不知,越是敏锐、细腻如老舍,需要安静的创作环境。而那个年代,又少有邻居有为他人着想的念头,多忙着自己的生活娱乐,发出各种噪音。于是,在上世纪30年代,搬家也成了老舍生活中的一桩常事。

-节选自-

《老舍和他的作品》 胡金铨/著 

 后浪 |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从北伐后到抗战前,全国文艺性的刊物突然增加了很多。因为“供求”的需要,老舍就“大力增产”。

“量”一多,“质”的方面难免就差了。他说:“因为新起的刊物多了,大家都要稿子,短篇自然方便些……可是还有些是一挥而就,乱七八糟的,因为真没有功夫修改。报酬少、少写不如多写;怕得罪朋友,有时就得硬挤;这两桩决定了我的——也许还有别人——少而好不如多而坏的大批发卖。”

由零售精品到批发“行货”,老舍有很多不得的苦衷:碍于情面、应酬朋友和增加收入;往往在“半情愿”和“半被迫”的情况下,写了很多“敷衍差事”的文章。他说:“自己觉得很对不起文艺,可是钱和朋友也是不可得罪的。有一次,王平陵兄跟我要篇东西,我随写随放弃,一共写了三万多字而始终没能成篇。为怕他不信,我把那些零块都给他寄去了。”

老舍在伦敦

老舍是写长篇小说出身,后来改写短篇,也是为了应付各杂志编辑。他说:

自从沪战后,刊物增多,多处找我写文章;既蒙赏脸,怎好不捧场?同时写几个长篇,自然是做不到的,于是由靠背戏改唱短打。这么一来,快信便接的更多:‘既然肯写短篇了,还有什么说的?写吧,伙计!三天还赶不出五千字来?少点也行啊!无论怎么说吧,赶一篇,要快!’话说的很‘自己’,我也就不好意思,于是天昏地暗,胡扯一番:明知写的不成东西,还没法不硬着头皮干。

这些话倒不是老舍自谦,有几篇文章的确是短小而不精干,一看就知道是“赶”出来的文章。他的第一部短篇小说集叫《赶集》,也就是这个意思。

那时候,他的作品“量多而质杂”,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时间无法安排。老舍到济南后,生活固然很安定,但先决条件是要教书。而教书是既费精力又耗时间的事情——尤其他是个“新入行”的教授。

老舍教书很认真,永远是把授课的材料准备充足,讲义编好,然后到教室对学生朗读,再逐段讲解。无论是在“齐鲁”或青岛的山东大学,时常见他和同学们一起在图书馆阅读、编讲义。有一次同学问他:“最近写什么小说?”他回答:“没有时间啊!”同学又问:“你每天才教一小时,不是很空吗?”他说:“可是,我得预备讲义呀!这么一来,一整天就完了。”

教书是为“稻粱谋”,单靠写作无法维持一家老小的生活。他说:“设若我要是不教书,或者这些篇还不至于这么糟,至少在文字上。可是我得教书,白天的功夫都花费在学校里,只能在晚间胡扯;扯到哪儿算哪儿,没办法!”他在给王云波的信里也说:“狗急跳墙,没办法,只能以短篇杂文来应付。”

老舍与胡絜青的结婚照

教书和写作在时间上起了冲突,以至生活秩序大乱。老舍着了急:“创作这个准备就是最伟大的一个字——‘饭’。常常听见人家喊:没有伟大的作品啊!每次听见这个呼声,我就想到这样呼喊的人的心中,写家大概是只喝点露水的什么小生物吧?我知道自己没有多么高的才力,这一世恐怕没有写出伟大作品的希望了。但是我相信,给我时间与饭,我确能写出较好的东西,不信,咱们就试一试。”

若是“教授”和“作家”之间,由老舍自由选择的话,他曾肯定地说:“我最不愿意当教授,当教授是最没出息的。我每天要预备些演讲材料,要上学校去,这时间花得太多了。不当教授,我可以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写作方面去,当教授就破坏了一切计划,写长篇小说不行,写短篇小说,不能找到好材而只好马虎了事,这样有什么好贡献出来?我昨天写了十多页,今天统统送到纸篓里了。此处各杂志上写的散文也是在百忙之中草草应付的。”

关于应付杂志编辑,他曾坦白地说过:“朋友们索稿十万火急,短篇小说就非写不可;不是因为容易写。而是因为可以少写些字,早些交卷。”后来他甚至于把教书的讲义寄去发表,像《老牛破车》《怎样读小说》和《AB与C》就是这么来的。

老舍对“粉笔”生涯越来越厌倦。在一九三三年春天,他得了腰病,仍然要一边教书一边写作。到一九三四年,他许了个心愿:“希望能在暑后不再教书,专心写文章,这个是不容易实现的。自己的负担太重,而写文章的收入又太薄;我是不能不管老母的,虽然知道创作的要紧。假如这能实现,我愿意到南方去住些日子;杭州就不错,那里也有朋友。”

他为了这个心愿:一九三四年暑假辞掉“齐鲁”的教职,八月中到了南方;在上海、杭州、南京玩了一阵子,同游的有他的好友白涤洲和齐铁恨。在上海,老舍看见了文坛的盛况,但经过“深入调查”,卖文还是无法糊口,终于接受了青岛大学的聘请,重操粉笔生涯。一直到一九三六年秋天,时局越来越紧张了,老舍再辞青岛大学的教职,才正式成为职业作家。可是生活情况则大不如前了。

在青岛大学,老舍仍然不能教书和写作兼顾,有一次王统照和臧克家找他聊天,大家谈到写作计划,老舍说他曾想写一部二百万字的长篇,但因为时间无法安排,迟迟没有动笔。就是在他摆脱一切教职之后,依然为各杂志编辑逼稿所困,无法写自己理想的文章。

这情形一直延续到抗战之后,他实在忍无可忍,才决心拒绝各杂志的索稿,在《宇宙风》上登了个声明,题目叫《磕头了》。他说:

朋友们索要稿子,给我很大的痛苦。我的心愿意“有求必应”,我的脑子可是必须“力求节约”。头昏与头晕,在这五年来,时常的使我不得不放下笔。我不甘心放下笔。可是脑子既抛锚,手里紧握着笔又有什么用呢?这本身就是苦痛,我是高兴写文章的人。再加上朋友们的力索供稿,我的苦痛便加了倍数。

在抗战中,我写了许多不像样子的东西。所以,去年我决定写一部相当大的长篇小说,以赎粗制滥造之罪。这篇小说须有一百万字,预计需两年写成。但是,去年只写了三十万字,因为头晕与头昏时时跟我裏乱。今年,更不好了。一入春便头晕,半年中倒停笔了两个多月。照这样下去,今年至多大概只能写三十万字;而百万字非三年多写不成了!

朋友们,帮帮我的忙吧,别再向我索要小文!我一天,在头不晕的时候,只能写几百字或千余字。一篇小文便须占去一两天的工夫,假若“有求必应”,那个长篇便永无交卷之期矣。我并不敢说那个长篇将是怎样了不得的东西,不过我既已写了三四十万字,实在不情愿半途而废。几位医生都嘱告过我,须停止工作,休息半年或八个月,以免病痛越拖越深。可是,我不能遵命,因为停止工作,也就没有了收入,怎样活下去呢?我知道这样拖着病,三天打鱼二天晒网的写长篇,必定写不好,但是,我也知道,假如放弃了它,我必会因失望与闷苦而想自杀。尽管写的不好,能写完总比半途而废强呀!朋友们,让我在病痛的煎熬中写完那个要不得的长篇吧!一个要不得的长篇,在我看,总比东一下子西一下子的乱写短文更有点意思哟!在这里,我向肯帮忙我的朋友磕头致谢!

这段话说出了他的困扰,道出了他的辛酸。我想很多中国作家都有同样苦痛。

教书和写作很难“交叉作业”,鲁迅给许广平的信里提到:

做文章呢?还是教书?因为这两件事,是势不两立的:作文要热情,教书要冷静。兼做两面时,倘不认真,便两面都油滑浅薄,倘若都认真,则一时使热血沸腾,一时使心平气和,精神不胜困惫,结果也还是两面不讨好。

老舍在那段时期也有同样的感受。

自称不爱猫的老舍,其实是个十足的“猫迷”

前面提过,老舍在齐鲁大学这段时期,可以说是苦乐参半。但他对济南这个地方始终没有好感,一直想换换环境。

一九三四年初,他决定离开济南,六月二十九日,向学校辞职,八月十九日乘津浦路南下,先到南京,和预先约好了的朋友白涤洲与齐铁恨碰面,大家在金陵石头城畅玩了几天。八月底到了上海。

在上海,老舍看到了“文坛盛况”,也了解到单靠写作无法养家活口,于是在不得已的情形下,又重操旧业——教书。

这次是应国立青岛大学之聘,做文学院的教授。

老舍还没有走马上任之前,突然在十月十二日接到了一封电报:“涤洲病危”。十四日上火车,赶到北平,白涤洲已病逝。他和白从小是朋友,又是通家之好,当时悲恸欲绝。

办完白涤洲的丧事,在北平和家人团聚了几天,又匆匆赶回山东。

一九三五年春天,老舍把家由济南搬到青岛。

青岛是避暑胜地,一到五月,樱花盛开。市区的马路环山而建,街道极为整洁。海滨浴场更是驰名中外。

老舍在青岛

老舍爱花,这个地方对他很合适。至于海滩,他倒没什么兴趣,因为既不会游泳,又骨瘦如柴。就算穿上泳装,站在海边充充样子,也透着泄气。只能身披夏布大褂,端立小丘,望海兴叹。最多是卷起袖子去捡贝壳、捞水草。他在青岛出的两个文集,定名“樱海”和“蛤藻”,也就是“观海看樱”和“拾蛤捞藻”的意思。

青岛以前是德国租界,所以相当“洋气”。“洋气”的地方固然有很多生活上的便利,但先决条件要有钱。老舍不是富人,因此受了不少“洋罪”。

位于青岛的老舍故居

首先是房子,“洋楼”的设备虽好,但租金太贵,老舍无力担负整座,只有分租别人楼下的三间房。楼上的那家,有八个孩子,每天吵闹不休。老舍上去交涉,他的芳邻不但没有歉意,还把他训了一顿。没办法,找房搬家。

第二次,事先打听明白了,大人规矩,小孩少。等搬过去一看,房东养了八条狗,稍有风吹草动,众犬齐吠,吵得他心烦意乱。狗主人平时也不去遛狗,以致满院子拉屎,臭气熏天。老舍忍无可忍,搬出了“恶狗村”。

第三次,经过详细调查,左邻右舍都没有狗,也没小孩,安心地搬过去。第二天早晨才发现,楼上那家是“京剧爱好者”。早晨七点钟开始吊嗓子,白天哼个不停,一到晚上,同好“雅集”。生旦净末丑俱全,文武场面带开打。有时候百家争鸣一直到深夜。老舍虽然喜欢京戏,但住在“票房”里也受不了。结果又搬出了“戏迷家庭”。

搬一回家,要装灯,报水表,改窗帘子,扔掉很多东西。老舍在青岛两年,为了房子弄得劳民伤财。

老舍对于青岛的“吃”倒相当满意,那里的鱼虾水果,都新鲜而价廉。“穿”也很随便,就是“行”有点问题。汽车,他买不起。洋车和马车都很干净,但是价钱贵。自行车不好骑,因为是山城,路太斜。所以他经常是步行。

玩呢?青岛没有“游艺场”之类的东西。京戏偶尔有名角去,票价总要两三块大洋一张,在当时已经算是很贵了,他不舍得。蹦蹦戏整年都有,也不算贵,但老舍总觉得听着不过瘾。电影只有夏季才来好片子,避暑的人一去,就拿烂片充数。

青岛是港口,经常有洋船停泊,海员们一下船当然去找刺激,所以舞厅和酒吧业很发达。舞女的数量相当多,老舍在很多文章里都提到这一点。他不会跳舞,又是教育界的人,当然很少涉足这些场合。

老舍的消遣是喝喝酒,有时候到朋友家吊嗓子,打麻将只是偶一为之。他最大的享受是逛公园看花。(完)

老舍和这本书的作者、电影导演胡金铨都是老北京人,都爱好书画曲艺、民俗文化。作为同乡,胡金铨喜欢读老舍的小说,创作电影时也曾受其影响。

作为胡金铨对老舍生平、作品和文艺活动的梳理,作品从老舍的出生起笔,详述其求学、写作、异国辗转、回国教书及至抗战时主持“文协”的经历。胡金铨认为老舍具有北京小市民的特点——“安于现状,不做过激的事情”,他称之为“北京(骨泉)人”。这种个性影响了老舍的为人处世,也在其笔下人物的身上得到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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