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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易丝·博根诗十七首
露易丝·博根(Louise Bogan,1897-1970),1897年出生于美国缅因州的利佛莫尔福尔斯镇。她一生坎坷,患有轻微的精神抑郁症。许多评论家认为:博根创造了一种不同于传统女性的抒情诗歌,将克制、含蓄与细腻和优雅完整地结合起来。她的大部分作品出版于1938年之前,主要包括《死亡的身体》(Body of This Death,1923),《黑暗的夏季》(Dark Summer,1929),《沉睡的愤怒》(The Sleeping Fury,1937),以及选集《河口:1923年—1968年诗选》(The Blue Estuaries: Poems, 1923-1968,1968)。
离别之言 
露易丝·博根
1
没有什么被记住,没有什么被遗忘。
当我们醒来,马车正驶过温暖的夏日大道,
窗台被夜晚的雨水淋湿,
鸟儿停歇在烟囱周围
如同停歇在一些奇怪的树上。
  
没有什么被接受,没有什么被忽略。
微弱的钟声划分了每一个钟点,
下午散发着凉爽的气息,
人们在越来越冷清的街头踟蹰。
月亮,和店铺前的光,亮着
黄昏如倾斜的水,降临。
  
手紧握着手,
额头仍然紧抵着额头——
没有什么被丢失,没有什么被拥有,
没有礼物也没有拒绝。
  
2
我已记住你。
你不是曾被探访的小镇,
也不是在奔跑的脚下逝去的小路。
你笨拙如肉体
比霜或灰烬更轻。
你是壳,
是白色汁液的苹果,
是歌,是等待音乐的词语。
3
你已学会了开始:
从我走向其他人。
  
相伴;吃,跳舞,绝望,
睡,被威胁,容忍。
你明白了这种方式。
  
但最后,是无礼;
是荒唐——突然地删除一切;
是疯狂——绝不再谈起,
戴着沉默中开放的花。
离别,没有火把或灯笼,
使你的离别充满了某种不确定性。
倪志娟译
Words For Departure 
1
Nothing was remembered, nothing forgotten.
When we awoke, wagons were passing on the warm summer pavements,
The window-sills were wet from rain in the night,
Birds scattered and settled over chimneypots
As among grotesque trees.
Nothing was accepted, nothing looked beyond.
Slight-voiced bells separated hour from hour,
The afternoon sifted coolness
And people drew together in streets becoming deserted.
There was a moon, and light in a shop-front,
And dusk falling like precipitous water.
Hand clasped hand
Forehead still bowed to forehead--
Nothing was lost, nothing possessed
There was no gift nor denial.
2
I have remembered you.
You were not the town visited once,
Nor the road falling behind running feet.
You were as awkward as flesh
And lighter than frost or ashes.
You were the rind,
And the white-juiced apple,
The song, and the words waiting for music.
3
You have learned the beginning;
Go from mine to the other.
Be together; eat, dance, despair,
Sleep, be threatened, endure.
You will know the way of that.
But at the end, be insolent;
Be absurd--strike the thing short off;
Be mad--only do not let talk
Wear the bloom from silence.
And go away without fire or lantern
Let there be some uncertainty about your departure. 


肖像
    
她不必担心收获的
秋季,果园中架起的
的梯子,不担心潮水
从陡峭的沙滩上消退。
  
不任由痛苦泛滥,
她身体的堡垒,坚硬而荒凉,
也不是一个望远镜,能预见
另一个人的毁灭。
  
她已得到和失去的,
不会再失去。
她,曾被男人所爱,现在
被时间拥有。
  
倪志娟译

女人
女人的内心并不杂乱,
相反,她们很精明,
内心宁静温暖,
甘于啃布满尘土的面包。
她们不看牛吃红色的冬草,
她们不听雪水
在浅而清澈的沟渠中
流动。
当她们应该踏上旅程时,她们等待,
当她们应该屈服时,她们强硬。
她们反对自己大发慈悲
将男人当做朋友。
她们无法想象一块田里有那么多作物,
或者一把斧头能劈开那么多整齐的木头。
她们的爱是一种急切的虚无,
要么太紧,要么太松。
她们倾听任何一种低语,
一声叫喊或者哭泣。
很可能,在她们将生活带进她们的门槛之前,
她们本应对它视而不见。
倪志娟译
嫁接的苹果
让我为你详细说说
我果园中的丰收情况。
我的苹果树,为我结出了一些果实。
包含不同的品种:
外表光滑和带条纹的;红色和赤褐色的;绿色和黄色的;
还有酸的或甜的。
在那棵无人照看的苹果树上,
两个品种相遇了——
因此,它结出的苹果,一半是毫无瑕疵的红,
而另一半
是雪白的。它是一个可爱的苹果。
它属于你。
它有五个豌豆一般大的果核,
你会发现,
它们将长成五棵结实高大,
品种不同的苹果树:
为你提供取火的木头,遮阴的叶子,
以及做果酱的苹果。
哦,对少女而言,这是一个好苹果,
它是一个杂交品种,
它的果肉紧密,有丝一般的条纹
是珍品中的珍品。
红色的一边甜蜜如火,而白色的一边
如牧场上的牛奶。
吃它时,你能品尝到果实之外的东西:
包括花,
阳光,空气,根部的黑暗,
雨,露水,
我们从之而来的土地,我们逃避的时间,
以及火焰和胸膛。
我要白色的那一半,女孩,那是属于我的。
剩余的部分归你。
倪志娟译
夜晚
在遥远冷漠的岛屿
和忧郁的河口,
港湾动荡的风,
吹拂着,吹拂着
上涨的潮水
涌动着,涌动着;
那里的贝壳和野草
忍受着大海的咸,
晴朗的夜晚,星星
向着西边褪去它的光芒,
消失在陆地之后;
那里绵绵无尽的海水,
拍打着岩石;
无云的夜晚,
水,再次映照出
苍穹的片段;
——哦,请记住
在不断消逝的黑暗的时光中,
移动着比心脏中的血液
更多的事物。
十四行诗
既然你自称是我思想的源头,
那么,请除去使它陷落的陷阱,
那芦苇丛中,其他人
能捕获它的陷阱。请用魔法召唤
炙热的火焰,或者一场雪,彻底
清除。它将获得自由。
无论什么网诱张着,想捕获我,
你的眼睛必定照看着,让它逃离。
  
我的嘴,也许可以很好地了解,
我的身体却听不见它自己的回声,
而绝望的精神,将傲慢又疯狂地
追随风暴,摆脱控制我们的
严厉符咒,扯紧风,在电闪雷鸣的云中
直接投向它的自由。
  
倪志娟译
胡安之歌
    
当美裂成碎片,纷纷落下,
我并不悲伤,只感到惊奇。
当爱像一个脆弱的壳,被摔破了,
我没有保留它的碎片作为纪念。
我从不将一个男人引为朋友,
他不理解爱必须结束。
我从不将一个女孩当作情人,
她能察觉爱已经结束了。
智者怀疑,愚者相信——
那么,爱,欺骗的是谁?
倪志娟译
    
一个浪漫女人的墓志铭
    
她得到了
她梦想的永恒,那里,古老的石头躺在阳光下。
杂草轻抚着她,
节奏平稳而迅捷,像年轻男人正在奔跑。
她总是真诚地爱着
其他活着的人——她听见他们的笑声。
她躺在无人躺过的地方,
当然,也无人跟随。
倪志娟译
  
从一次地狱旅行中带回的孤独经验
午夜的眼泪
流入你的耳中。
倪志娟译
  
孤独的人
在长久的愤怒中,
审视光,黑暗,
镜子和书页。
你寻找的,不过是你自己。
  
里面映射的
是那些眼睛,和浓密的头发,
是热情的面容,笑声。
你将出现在
  
书中,或者在镀银的玻璃中,
被复制,被释放;
进入你将经过的
所有其他人的身体。
玻璃不会消融;
镜子像墙壁一样站立;
被印刷的书页通过另一双手
归还词语。
而你迷醉的眼睛,
在下文中没有遇见它自己;
陌生人躺在你的怀里,
如同我此时一样。
倪志娟译
 
睡眠中的眼泪
   
整夜,公鸡在亮如白昼的月光下鸣叫,
而我,在睡眠的牢笼中,在一个陌生人的胸脯上
流泪,像一个无法摆脱的使命——
在虚假的光中,虚假的悲伤在我欢乐的床上,
眼泪的劳作,抵消了欢愉的无所事事。
我不会唤醒你的话,我让眼泪去说。
我攀紧梦的栅栏,它们被说出,
痛苦嘲弄的手使我平息,
夜晚,散发出火焰,黑暗再次降临。
  
倪志娟译

远景尽头的山
来,让我们分辨沟渠中的种子,
曾经富有的我们,此刻多么贫穷,
躺在牛群啃噬过的
贫瘠而潮湿的牧场,
秋天的夜晚,为这个小镇
带来安宁。
来,让我们告诫冷漠的陌生人,
我们如何寻求安全,却爱上了危险。
因此,靠着坚硬的墙壁,我们
选择了更脆弱的边界:
山那边,明亮的白杨,高大的橡树,
淡成了一片轻烟。
倪志娟译
炼金术士
我焚烧我的生命,也许我能找到
完全属于精神的热情,
从眼睛和骨头中剥离思想,
让迷狂独自存在。
我破坏我的生活,为了摆脱
爱和悲伤那破碎的光芒。
纯粹的火焰跳跃着,
烧焦了存在和欲望。
它变得虚弱,停止了悸动。
我看到毫无神秘可言的肉体——
并非精神的狂热本质——仍然
充满不受意志约束的热情。
倪志娟译
美杜莎
我已来到这所房子,它在树洞中,
面对着清澈的天空。
一切都在移动——一只铃铛悬挂着准备敲响,
太阳和倒影旋转着。
我看见了直率的眼睛
和嘶嘶作响的头发,
她正靠着窗子,向门外看。
极其直率的眼睛,额头上
盘绕着的蛇。
这是一幅永恒的死亡景象。
没有任何生机。
结局绝不会使它变得更明亮,
雨也不能模糊它。
水将总是向下流,但不会落下,
倾斜的铃铛不会发出声音。
草,深深扎根在土地,
生长,只是为了变成干草。
而我将站在这里,像一个影子,
在无比安宁的日子,
注视着黄色的尘土,它们在风中飘浮,
但不会散去。
倪志娟译

理解
现在,我明白了
热情如何温暖
泥土中的一点肉体,
而珠宝是脆弱的,——
我将躺在这里,了解
树,如何在它们的土地上
投下长长的阴影,
和一种轻柔的声音。
倪志娟译
约定
你曾将双手放在我身上,还有你的唇,
你念着我的名字如同祈祷。
这里,树种满河岸,
我留意过你的眼睛,清澈,毫无遗憾,
而你的唇,关闭着爱不能说出的一切。
我的母亲记得她子宫的疼痛,
长久以来,她期望的远不止这一点。
她说;“你不爱我,
你不需要我,
你终会离开我。”
在我去往的国度中,
我将无法看见朋友的脸,
以及她烈日下枯草色的头发,
同时,我们也无法拥有
这样一片土地,山间悬挂着新月,
空中划过飞鸟的踪迹。
我曾如何设想爱?
我说:“它是美和忧愁。”
我曾以为,它将带给我失去的欢乐,和辉煌
如同往昔岁月吹来的一缕风……
但是,此时只有黄昏
和柳树的细叶
间或掠过水面的声音。
倪志娟译
哦,上帝,梦中那匹可怕的马,
开始在空中刨蹄子,对着我喷气,
埋藏了35年的恐惧,从它的鬃毛上倾泻而下,
几乎同样古老的报复,从它的鼻孔喷出。
当某种强壮的生物跃起,扯紧了缰绳。
我,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只能躺在地板上流泪,
在我迷迷糊糊躺着时,另一个女人
跳到空中,拽紧了皮革和链子。
给他,她说,把你的一些东西给他作为符咒。
扔给他,她说,把你特有的一些卑微之物扔给他。
不,不,我叫喊着,他恨我;他的出现只是为了伤害,
无论我是否屈服,结果都一样。
但是,如同传说中的狮子,当我
从冰冷的右手,褪下浸透汗水的手套,扔过去;
这可怕的野兽,令人难以理喻地
走到我身边,低下它爱恋的头颅。
倪志娟译
露易丝·博根,1897年出生于美国缅因州。父亲在造纸厂和瓶装厂工作。她在缅因州、新罕布什尔州和马萨诸塞州的磨坊小镇度过了童年。在一个女慈善家的帮助下,博根进入女子拉丁学校学习了五年,并获得入读波士顿大学的机会。但是只读完大一,博根即放弃学业,嫁给了一名士兵。两年之后,他们离婚,博根将女儿留给父母照顾,她本人移居纽约,开始从事写作。1920年,她离开美国去往维也纳,在那里孤独地生活了几年,并逐渐认同了自己的诗人身份。1923年,博根的第一本诗集《名利场》(Vanity Fair)出版,即刻受到了评论家的关注,被誉为“引人注目的美国女诗人”之一。1925年,她与诗人兼小说家雷蒙德·霍顿结婚。四年后,她出版了第二本诗集,不久受聘于《纽约》杂志做编辑。历史再次重演,霍顿的放纵声色使两人之间不断产生冲突,最终于1937年离婚。
博根患有抑郁症,以及轻微的强迫和偏执症状,曾于1931年和1933年先后入住精神病院。1970年,博根在纽约死于一场心脏病。随后,大量传记出版,其中伊丽莎白·弗兰克撰写的《路易斯·博根:一幅肖像》赢得了1986年的普利策奖。
博根的一生,充满了不动声色的反抗。她本人拥有美、天才和活力,但是她卑微的出身以及父母婚姻的混乱状态在她的内心留下了很深的烙印。她渴望在自己的生活中建立起美和秩序,但是,自始至终,她不仅体会到作为一名女诗人的生存困境,而且她的底层出生背景以及有限的教育也使她经常处于各种矛盾和冲突之中。在她的早期写作生涯中,她拒绝评论女诗人,她说:“在苦涩的经历中,我发现,一个女诗人非常不利于评价其他的女诗人,如果这种评论不是唱赞歌的话,情况更是如此。”在多个场合,她对女性作家和所有的女性发出忠告:要戒除谎言与虚荣,要恪守真理和自己的原则。博根从不描写她生活中的隐私问题,她也非常不屑于诸如罗伯特·洛威尔和约翰·贝里曼那样的自白派诗人。
博根的诗风不同于艾略特或者庞德等现代诗人。俄勒冈大学的英语教授苏珊娜·克拉克曾评论说,博根经常将她诗歌中的女性主体放在“放纵的、危险的、反社会的欲望处境中”。大多评论家一致认为,博根带来了一种不同于传统女性的视角。她既延续了女性诗歌的“抒情式的忧伤”和对爱情与死亡的思考,甚至在形式上,她也继承了同样的柔弱与优雅;同时,又创造了不同于男性诗人,且比男性抒情诗歌更有趣的女性抒情诗歌。这源于博根始终强调自我原则——这个原则中既包含不同于别人的个性,也包含不同于男性的女性形象:女人不是男人的对立面或平等者,而是男人的补充!少女时代的博根就阅读了蒂斯代尔(Teasdale)、吉尼(Guiney)、里斯(Reese)以及其他女诗人的诗歌,她学习他们的形式和技巧,也学习了最重要的一点:如何写出自己的诗歌。无论如何,博根的诗显然不是“有趣”二字可以概括的。
在对凯瑟琳·托马斯的著作《扼杀多余生命》一书的评论中,博根说,人类社会的法则总是强迫所有的青年人学习压制情感,走向冷静与成熟。从古希腊起,就习惯于采取种种方式来净化人的情感,让理智约束人的灵魂,让狂放不羁受到严厉的惩罚,使所有人都明白“单纯与狂热是可怕的”。然而,事实却是,单纯的心与狂热的情感是取得任何超人成就所必不可少的;没有这两者,就没有艺术。当然,这种艺术人格必然与现实生活产生痛苦的抵牾。
正是基于这样的艺术人格,使得博根在延续传统女性诗歌特征、坚持形式与内容的自我约束、小心回避放纵的热情,以及这种热情带来的伤害的同时,又常常在精致的语言形式中表达出一种突破禁忌的情感,树立起背离传统的现代个性标志。她的诗歌因此显示出一种奇异的张力:在中规中矩的抒情诗的传统形式中,动荡着一种不可被驾驭的、不安的力。这股力强化了她诗歌的音乐感,也使她的诗歌突破了传统女性诗歌的刻板形象,成为现代诗歌的先驱之一。(倪志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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