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世 相 故 事 -
我已经为了寻找当初心里梦想的那个白马王子坚持如此之久,即便真的不存在,也会选择穿上铠甲成为自己的骑士,孤独、坚定地继续往前走,而不是草率了事成为婚姻的囚徒。
故 事 练 习 生 习 作
第 67 篇
1.
我叫江月,34岁,按照老人家的算法虚岁已经35了。相貌中上,北漂十年,摸爬滚打,是肥皂剧中刻画的“都市白骨精”该有的模样。上可以摆平老板,谈笑风生之间赢得信任;下可以搞定队员,熬夜奋战拿下几个亿的单子,可我终究搞不定自己,用朋友的话说,“感情生活简直糟透了”,字字在理,无法反驳。
今年春节因为疫情的影响,原本定好的相亲安排被迫改为线上,为了“云相亲”活动,我画上精致的妆容,下半身穿着睡裤,上半身穿着我喜欢的那件粗花呢外套。
直播间里,主持人用甜腻的声音说道:“首先,欢迎各位来到今天的老乡专场线上交友会,病毒再肆虐也阻挡不了缘分如期而至。”直播间里的男男女女纷纷鼓掌。
这是我参加的第三场“云相亲”,大家都踊跃展示自己。介绍,提问,互动,一样的流程和模式,每次至少费时两小时,每次退出直播间那一刻都感觉自己像女战士一样又结束了一场战斗,疲惫又空落落的,但最恼人的是,刚才聊天室里的火热似乎都是自己的虚妄的假想一般,回到现实,一切都还是房间里四下无人的寂静模样。
2
回想27岁那年回家过春节,在父母的张罗下第一次去相亲,转眼时间已经过去七年了。
“吴先生吧,你好,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他立刻起身回应:“江小姐啊,快坐吧。”
那时候,我没有任何经验,吃饭过程沉默也尴尬,进程过半对方终于切入正题:“我的条件你应该都是知道的,所以有些问题,我就直接说了,我不太满意你还在北京,多久能够回来呢?或者直接考虑这次就不去了吧,你看你也快30了……”
犹如被人“精神强奸”,我急忙打断他,“吴先生,我有点急事先走了,再见!”起身离开的时候,服务员正好端了我喜欢吃的排骨汤准备上菜,不用回头,我都可以感受到他僵在座位上无辜又觉得不可理喻的神情。
那时高昂着头的我,尚未感知到年龄和生育的压力,也不能忍受被挑剔和约束,所以回家后我就立刻高价改签了第二天回北京的机票。正月初,县城小机场热热闹闹,街边叫卖的小贩哈着白气,寒风把叫卖声送得又长又远。
离开时,我对着来送别的妈妈说了句,“不要担心”,就转身进了安检口。
有许多你曾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做的事,到头来会成为你唯一的选择。也许是因为兴高采烈地做完大盘鸡后发现自己一个人根本吃不了这么多,又或者是因为自己搬家时根本搞不定那一堆破铜烂铁。我也开始积极注册各种交友软件。陌陌,探探,对于如何完善自己的个人资料也越来越驾轻就熟。
躁动不安又不甘寂寞的男女们十分活跃,我曾经每天收到过不下20个人想认识我的消息提醒,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极大地提升了自己脱单的信心和受追求的虚荣心。面对许多条件还算体面的男士,我开始接受他们约我见面吃饭的邀请,有时候会分不清,自己是不想一个人吃饭,还是真的认为对方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印象深刻的是一个在小米工作的产品经理,看起来清爽干净的样子,第一次见面他带我去吃了老北京烤肉。或许他也对我印象还不错,我们保持每周见面的频率,都市相亲最大的问题在于,我们皆未参与彼此的过去,也难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去相处了解一个人的成长和变化,正因为如此,面试一般的问答会成为每次见面的主要内容。
“望京又有一片开始拆迁了,北京的房价越来越贵了。”我首先开始了试探。
“我是买不起房的。”
“现在不可以不代表永远不可以啊。”
“有钱还不如去环游世界,为什么要把自己囚禁在沉重的房贷里。”
“我很渴望有房有家的安定生活。”
“那你为什么要来北京呢?一直在家待着就可以实现这个愿望了啊。”
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用大家流行的话说,这也许就是所谓的三观不合,但本质是我们无法满足彼此的需求。时常有人会问,“月儿啊,你选另一半的标准是什么啊?”我通常都会回答“看眼缘”。但只有自己清楚,我早就在心里列了一份择偶清单,每一次见面我都会在心里一一对照,然后迅速判眼前这个人是否值得花心思继续了解下去。
并且,随着相亲次数的增多和我本身的成长,这份清单也越来越挑剔和苛刻,性格,房车,身高,衣品,工作甚至头发……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以为通过这些交友软件可以扩大来源,从而提升找到另一半的概率,时至今日才明白,我不过是通过这些平台认识更多的人以方便我进行比较和筛选而已,遗憾的是,与此同时我也在被别人比较筛选着,终难遂人愿。
3
我也曾尝试去过200人的相亲大会,在简单的自我介绍和程式化的交流之后,女嘉宾依次排开,男嘉宾上前投票决定希望与谁进行1V1互动。可怕的是,即便我样样出众,却依然鲜有人选择,我终于发现,年龄的增长与在相亲市场的竞争力是成反比的,这使我不得不开始寻求新的相亲途径。
去交友公司办理会员的那天,印象深刻极了。一个写字楼里,公司门脸装饰成红红火火的样子,前台小姐画了廉价的浓妆,绕过前台后的屏风是又深又长的走廊,有一种别有洞天的感觉,我被一个40岁左右的女人领着带到最里面的小隔间。
“江小姐,你好,我是你的专属恋爱导师,你可以叫我陈老师。”恋爱导师陈老师笑起来露出一口大黄牙。
“你们有哪几种套餐?”
我单刀直入的问法把她吓了一跳,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老销售了,她顺手掏出了表单,脸上堆满了褶子说道:“江小姐,这是我们的会员收费情况,我觉得你可以考虑选择钻石会员,每月安排两个男会员,直到你脱单成功为止,价格也不贵,一年39999。”
我仔细翻看了那本手册,男会员按年收入划分成五个档次,我的会员级别越高,认识的男会员的经济条件也就越好。收费表一栏备注,30岁以下的女性会员费可以打八折,这句话深深地戳中了我,“我买钻石会员吧。”
陈老师愣了一下,立刻堆笑回答:“我带你来这边签单,你是微信还是支付宝呢?”
“刷卡。”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极了小时候看的电视剧《粉红女郎》里的结婚狂,浑身散发着“求偶”的信号,觉得自己狼狈透了。可是不管怎么样,有了固定认识异性的来源,总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接下来,我维持着每个月见两位相亲对象的频率,“相亲”这件事成为我除工作外最重要的安排。三个月下来,就倍感疲惫,但我又不得不坚持。
一直到去年8月,交友公司在七夕组织会员线下鸡尾酒会,让我看到了些许希望。那天我到的稍微有点晚,进宴会厅的时候,晚餐已过半,陈老师把我领到一个空位坐下。累了一天,一松弛,我就全身瘫软在椅子上,抓起旁边的面包片就吃起来。
“不好意思,小姐,这一份是我的。”
我急忙把手中的面包片放回盘中,但是盘中缺了一个口的面包,又更显尴尬,我只好勉强又拿回来,侧身对他说了一句:“实在不好意思,刚才没注意,这个我咬过了,重新再帮你拿一块吧。”
对方很和善地笑了笑,40岁左右,头发也还没秃,看上去也还清爽。活动结束,他送我回家,再后来我叫他老梁,他叫我小江。我们没有电光火石的瞬间,也没有长久的了解彼此,更没有浪漫的追求。只是当我加班到夜间12点时,他的车刚好出现在公司楼下。
大概任何一个故事都应该有一个转折才能显得动人,我的故事尤其如此。世界上最能守住和最容易泄漏秘密的都是男人的手机,我偶然发现老梁居然已有家室,甚至有一个5岁的小孩。这种在小说里看到过千百回的狗血剧情,居然真实地发生在我身上,至今回想起来我仍觉得不可思议。
分手后我直接病倒了,最无奈的是即便前一晚哭肿双眼,第二天依然必须在会议室陈述提案。祸不单行,爸爸打来电话,妈妈突发心脏病住院了,我立刻买了第二天的机票回家。
在病床前,妈妈拉着我的手说:“妈妈希望你,不为了在适当的年纪嫁做人妻,只想你能遇到一个相互陪伴的人。”那一刻,我泪流满面,爱你的人,即便身患重病也依然满心满目皆是你,不爱你的人,尽管你病入膏肓依旧事不关己。
从家回北京,出机场已经凌晨了,深夜的冷风从脖子直往里钻,冻得我全身一抖,天气竟然这么凉了,我给陈老师发了条微信,“如果有合适的男会员资料再发给我吧。”
陈老师秒回:“之前您在我们这边遇到了一位合适的,所以按照合同我们的服务已经结束了,如果要重新认识,得新签一个单呢!”我立刻转账39999,附上留言,“这周末开始”。陈老师回了一个可爱的emoji表情。
于是在经历了两个月的消沉后,我又回归了原来的生活,上班,下班,相亲;上班,下班,相亲。
我曾见过说话小心羞涩的程序员,95后的小鲜肉皮肤嫩得可以滴出水来,笑起来像小太阳一样温暖,也聊过侃侃而谈的金融老板,却依旧没有遇到执手相看两不厌的人。每次去相亲自我介绍都像背诵提案稿一样详尽,却依旧换不来一个相爱的人。
4
完成今天的线上相亲“任务”,我给远在家乡的妈妈拨了一个电话,本打算询问她身体是否无恙,但电话接通那一刻忍不住大哭起来,哽咽到甚至不能连贯地说出一句话。
电话那头的妈妈吓坏了,大约五分钟后,我才断断续续地告诉她,“我不想再一个人了”就挂断了。崩溃,不是病来如山倒,亦不是事多如洪泄,而是夜幕下,窗外万千灯火,却无人陪伴一同与我互相鼓励度过隔离时光,我一个人,仿佛与整个世界隔离了一般。而这一刻的崩溃,也只是短短五分钟。
不知不觉,那些曾经讨厌媒妁之言的人也开始把相亲当成了获得亲密关系的救命稻草。我曾不止一次听到过旁人的告诫“不要太挑了”,不管是善意的建议还是虚假的奚落,都只是听罢便不再理会了。
我已经为了寻找当初心里梦想的那个白马王子坚持如此之久,即便真的不存在,也会选择穿上铠甲成为自己的骑士,孤独、坚定地继续往前走,而不是草率了事成为婚姻的囚徒。
被时间的洪流裹挟的焦虑和不安固然会席卷每一个人,但那个人如若出现,必然满怀欣喜,如若没有,也不必伤怀。
李宗盛用沧桑的声音唱着,“我从来不想独身,却又预感晚婚”,如果注定如此,那么请先爱自己更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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