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 | 鹅喜子

陈大娘有一个姑娘下放到盐城，在那里成家立业。姑娘很思念父母，常常会寄来或捎来一些东西。有一年托人捎来一箱鹅蛋，我们这里人通常喜欢吃鸡蛋和鸭蛋，鹅蛋也有，却吃得少。这一箱子鹅蛋放了一个月也没吃完。

　　

这一天，陈大娘的另一个姑娘从江都回来了。临时加一个菜，便把最后剩下的几个鹅蛋拿出来炒了吃。前两只蛋很正常，到最后一只有点不对劲。颜色有点发暗，似乎还有点破损。陈大娘以为是鹅蛋放得时间长了坏了。再仔细一看，破损的地方毛茸茸的，还有一点动静。哎哟，原来是一只将要破壳而出的小鹅。陈大娘乐了。赶紧用一个小纸盒放起来。没过一天，小鹅破壳而出，毛茸茸的，很是惹人怜爱。

　　

好在陈大娘养过鸡鸭，有点经验。便细心地呵护起来。

　　

几个月后，小鹅长大了，但长出来的羽毛并不是纯白色的，而是有点发灰。陈大娘也不介意，除正常喂一些菜叶之类的，每过几天还要到运河堤后拔些青草喂它。小鹅快乐地成长着。它有时还跟着陈大娘去买菜，不久，菜场上的人也认识它了。知道它是陈大娘家的，都叫它鹅喜子。因为它是喜蛋里生的。

　　

不久，放暑假了。陈大娘的小儿子辉子和我是同学，我们每天在一起玩耍。有一天，我们带着鹅喜子去运河埫上玩，顺便让它吃点青草。

　　

突然，邻居家一只大黄狗从后门窜了出来，直扑鹅喜子。鹅喜子慌忙奔逃，大黄狗紧追不舍。眼看就要被咬住，鹅喜子突然飞了起来。鹅喜子会飞？鹅喜子是鹅吗？

　　

回家以后，辉子全家人仔细重新打量鹅喜子，它难道不是鹅？后来，有一位在林业局的邻居说，有可能是只灰雁。

　　

有人听说陈大娘家养了一只灰雁，纷纷跑来看稀奇。还有人要出高价买走。陈大娘和辉子当然不肯。辉子一家商议的意见，是把鹅喜子放生。但怎样才能把它安全回归自然呢？

　　

有一天清晨，我发现大运河上有许多水鸟向南飞去。其中似乎也有大雁。高邮湖是候鸟迁徙的常规路径。我们是否可以把鹅喜子放飞试试，或许它能跟大队伍飞走？说干就干。第二天清晨，我们几个带着鹅喜子在河边等候。大运河上静悄悄的，河西一片朦胧。高邮湖的雾气不时飘来。突然，远处河面上传来阵阵的鸟声，鹅喜子也躁动起来。强子说，来了来了，只见远处黑压压的水鸟紧贴着河面飞来，辉子赶紧把鹅喜子抛出，鹅喜子飞走了。水鸟一阵一阵地飞过，我们站在河边发怔。突然，鹅喜子又飞回来了。哦，这些水鸟不是雁群。

　　

终于，到了初冬。我们有时候看见大雁群从头顶上飞过。大雁排成的人字形很好看，辉子对鹅喜子说，总有一天要让你回归雁群。

　　

机会说到就到。有一天，我们正在河堤上放鹅喜子吃草，一群大雁悄然而至。或许是天性自通，鹅喜子早就兴奋起来。突然就飞起来了。在空中盘旋了一圈，瞬间升入高空，加入了大雁的阵群。我们先是看，后是跟着追。雁群越飞越远，鹅喜子越来越模糊。最终消失在遥远的天边。

　　

鹅喜子飞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