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

     ◎ 王淼

搬进小区，一个最大的遗憾就是失去了听雨的乐趣。

十多年前，我住在一个有着几间平房的庭院里，平时最觉欢喜的事情，就是躲在窗下听雨。那是一个独立的院落，不大，没有硬化的土地，很随意地种植着一些树木花卉。每当落雨的日子，或急或缓的雨点打在梧桐树的叶子上，滴在窗子外的雨搭上，打在压水井边的铁盆上，雨花斑斓，水珠四溅，“叮叮，叮叮”的声音时断时续，时紧时慢。这时候树上浓密的枝叶油汪汪，葡萄架下的青石桌被清洗得一尘不染，而被雨水浸透了的沙土地则显得洁净异常——是雨，给这个小小的院落带来了无限的安谧。

夜，在悠闲的气氛中悄然而至，整个院落变得黑魆魆的，树影的婆娑宛若乌云的游动。黑暗中虽然看不到飘飘洒洒的雨丝了，却能够感受到空气中流动着一股晶莹的气息。我一个人待在书房里，不开灯，只是半躺在窗台下面的沙发上，如同躺进摇篮一般，聆听着窗外“滴答，滴答”的雨声，聆听着窗外欢欣而热烈的蛙鸣，想像着那个湿漉漉、水灵灵的世界。雨夜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带给我的是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那是一种和平而略显忧郁的境界。

不自觉地就想起南宋词人蒋捷的《虞美人·听雨》：“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词人只是切换了三个听雨的镜头，即形象地概括出三个不同的人生阶段：由繁华而苍凉，由热闹而冷清，由张扬而沉寂——正所谓：“华枝春满，天心月圆；绚烂之极，归于平淡。”一切生命的过程莫不如此。

转眼之间，我也到了“鬓已星星也”的年龄。当初住过的庭院早已拆迁，高楼听雨也失去了往昔的味道。生活似乎变得越来越好，但这只是表现在物质的层面上——对于我个人而言，我最怀念的其实仍是住在庭院里慢悠悠的时光，我最想过的其实还是临窗听雨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