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 秧

对于我们这一代农村人，说起插秧，是一件非常熟悉的事情，只是不同的地方于插秧有不同的要求，不同的人于插秧有不同的认识与情怀。同是农村人，插秧虽然早已成为我人生中远去的往事，然其所带来的深刻感受依然让我难以忘怀。

山里的气候独特，气温回暖慢，但降温快，所以在我的家乡只宜种一季稻。每年端午前后是插秧的旺季。家乡的田是山村里典型的梯田，层层叠叠而弯弯曲曲的，极不规则。在这种田里插秧，既是一种技术活，也是一种艺术活。山里人虽然书读得不多，但于插田却很有讲究。一块田插完后，顺路而过的人总会对其效果指指点点一翻。不是说垅打错了，就是说打歪了，不是说苗插密了或插稀了，就是是说苗插得参差不齐、毫无章法，如此等等，语出不容情，不怕羞杀你这个毛毛躁躁的插田人。也别怪人家说你，因为田插得不好，直接影响你此后除草、施肥、收割等的工作效率，甚至影响田的产量。这是人家在考评你的插秧技能。田再差，你得充分发挥你的技能，以向其索取最大的收成。田再不规则，自有它的美感，你更得因形而异，使苗的布局与其和谐共融。如果偶尔有人表扬你插的田布局得法，美观整洁，那是在点评你的才艺。艺术来源于生活，艺术自也来源于田野而发扬于农作。

唐朝布袋和尚有首插秧诗：“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心地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此布袋和尚所悟以退为进的人生之道，确实富含哲理。再细细推理，插秧又不能不让人对人生充满其它的遐想。退步插秧，眼前青苗满眼，那是你人生过往的成就，然身后尤空空如也，甚至于暗藏泥潭，那才是你此后的人生。如果只满足于眼前的成就，对其沾沾自喜，忽视了对身后秧苗插法的整体策划，很可能会落得个龙头蛇尾，甚至于一不小心而退入泥潭，无以自拨。同样的道理，即便你眼前的秧苗插得并不如意，但要记得身后还有一片天地，只要你纠正得及时而巧妙，把握得好，你仍然可以把握住一块田插下来的整体美观度。人生不能只看到过去的成就或失败，现在与将来对你更重要。

插秧就如同人生，在你选好了路线，择定了方向后，若不回头，在退到终点前，你没法知道你身后每一步的境况。虽然如此，只要你事先选择的路线正确，插田过程中又能按照科学的规则仔细把握住了方向，那么你的终点就不会过多偏离你的既定目标。然人生毕竟与插秧不同，我们更在乎的是未来，而不是过去。我们举眼要看清的是今后的路，前瞻与后顾与插秧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后顾只是为了总结经验，而不可为过去的成败所负累。前瞻则是对目标的向往，是对路径的把控，是对方向的确定，是对新的成就的期待。当然，插秧不可前进，而人生为了更好地前进，必要时可以暂退，此即布袋和尚所谓“退步原来是向前”之理。

插秧于人生之悟，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收获。于我或许则尽于此吧。站在田埂上，看着脚下一块块刚插下去不久的禾苗，我仿佛看到了一个个农作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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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邓自西，号桃园居士，笔名桃缘明，高级工程师，湖南新邵人，毕业于湖南大学，酷爱文学，尤喜诗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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