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年六月初三日,时逢父君八十诞辰,特正装肃容,撰文敬祭。
呜呼哀哉!
君之在世也,喜热闹,好亲朋,友善而亲德,平日客来,不论贫贱,均恭迎笑送,茶酒尽兴,菜蔬尽藏,但求客悦,何遗余力?君不惑大庆,知命亦十余席,皆可谓隆重,唯花甲未称心意,一憾十载,至古稀而立意张扬,几经曲折,终得龙腾狮跃,大会宾客,近四十余席,日间炮声不绝于耳,夜晚烟花直冲云霄,无限灿烂,热闹非凡,虽然铺张,然终致君喜笑欢颜,乃了子孙凤愿。今又逢君诞辰,适当八十大庆之时,而所悲者,不见君颜,不闻君语,欲行孝礼,惟有对天祭拜。君自有灵,在天有知,或把杯高语,洋洋而得意,或呼朋唤友,共享佳肴,惜我等俗眼凡胎,可想象而不得见闻其详也。君若仍正坐高堂,喜笑颜开,呼茶唤水,细饮慢酌,高谈阔论,水浒三国,姜尚封神,张公高义,古往今来,东南西北,五湖四海,奇闻趣事,一一道来,此方吾辈之所愿也。
呜呼哀哉!
君之一生,虽学止完小,然终生好而善学,多有所成。君为生产队长,算盘快准,成千上万之数,十三排七颗珠子之拨,不差毫厘,毫厘为公,无微利之贪,大公无私,先人后己,无毫机之趁。君为傩师,标榜四方,五指之间,甲子、乙丑、丙寅、丁卯之推演,堪为神算,十指之上,大金刀、小金刀等应有皆精之诀,变化自如,九州八卦,心身合一,方寸之席,尽为江山,一代宗师,威扬百里方圆。
呜呼哀哉!
君常曰:“人争一口气,火争一柱烟。”度君一生之搏,可谓辛劳至极。为一家之兴,常起于鸡鸣,归于月落,雨侵霜染,雪冷冰寒。为急一客之急,爬山涉水,穿小径,钻荆丛,昼行夜赶,披星戴月,日夜操劳,不畏偏僻幽冥,不顾山高路远,长途奔波。常忆某雪夜,天寒地冻,为救九雾冲某叶家之急,君自乐周下山,风劲月淡,冰严路陡,雪密林幽,寸步艰难,几滑入路边水田,一身湿透,仍坚挺前行。过崂山,穿山林,至林场,又取田埂窄径奔楠木桥,多爬石径,人烟稀少之途,白日亦提心吊胆之径,前后不见灯光,左右不闻犬吠,过楠木桥后又逢大雾蒙蒙,睁眼寸步之见,几近迷失。其二十余里之急涉,其中之艰难,若非与君亲历,实鲜为人之所知者也。
呜呼哀哉!
众以君威,然亦多知君之慈者,又好抱不平,常怜弱扶贫。我自幼随君江湖,十里八乡,不辞其苦,稍有长进,屡欣君意,然之不争者,仕途多挫,屡劳君心,又偶淘稚气,不省君心。一九八九年春,余以学费置衣遭老师追讨,其时家道贫寒,我自心虚胆战,君获悉后并未于我深责,盖怜我十余年求学之苦也。乡有贫邻,曾请君傩祭,事毕以借来之两升米相酬,君仅伸手抓一把,余者谢辞,以致其终身感德。此类情形,并非惟一,饥荒之年,常常有之。君常曰:“急人之所急。”清早找来清早去,三更找来三更去,一斗米去,一升米去,半升糠去,一抓米去,无报酬也去。此可为君一生德操之述也。
呜呼哀哉!
“六月逢春好唱花,六月日头似火烧。”君之一生,谁能数清多少时日头顶炎炎烈日?为私事,为公事,事事尽心尽责,常常落下一身乌痧,每每身陷重病,却总是“本性难移”。“年方到了二十三,百斤担子不愁担。”皆以挑担为壮年劳务,又谁知君如诸多老乡亲,年愈花甲,犹田耕土种哉。“莫说挑担好玩耍,下坡容易上坡难。”君毕生乐求自力更生,少有闲暇。
呜呼哀哉!
喊得应,听不见;喊得灵,音不通。今日之庆,愿君喜坐厅堂尊位,聚祖会神,和仙畅饮,笑领三牲祭礼,护佑子孙昌盛,岁岁平安!
哀哉,伏惟尚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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