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专栏 展示名家作品 推介优秀作者 请输入标题 abcdefg 应文友要求，新锐散文平台开通《作家专栏》栏目，旨在展示名家作品，推介优秀作者。 投稿时，请精选5--8篇作品、创作心得与作者简介和生活照一起发邮箱，如有高清配图，可一并发来。 投稿邮箱：hebeilli@163.com 赵斌录
一
公元1067年，北宋治平四年。初春的汴梁城莺歌燕舞，杨柳依依。双鬓斑白的欧阳修却怎么也明朗不起来。
这一年，距离他上一次无端被黑，怆然离京已经过了二十二年。
二十二年了，那有心变革图强的范仲淹们已经七零八落，宋王朝冗官冗费依旧，日日笙歌依旧，昙花一现的庆历新政只剩下几声叹息、一地鸡毛。
二十二年了，老官家赵祯已谢世多年。他的养子英宗皇帝赵曙在官家岗位上干了五年后，于这年正月刚刚驾崩。现在的官家是赵曙二十岁的儿子赵顼，这位新皇帝整日忧心忡忡，思虑着如何革除积弊，重振朝纲。
二十二年了，从三十九岁那年一盆污水兜头泼下，黯然离京算起，欧阳修先滁州，而后扬州，颍州，同州，蔡州......终于于十年前回到京都。岁月如刀。当年的意气风发已经换成了满脸沧桑，然气节依旧，儒风未改。
作为参知政事，欧阳修已然是朝廷名副其实的中流砥柱，每天忙忙碌碌，日理万机，不知疲倦。
他不知道，一团巨大的阴影正暗暗向他扑来。
这一年，他六十一岁。
二
担任水部郎中的薛良儒很无所谓。
推荐了不该推荐的人去做官，他无所谓。推荐的那个人不争气犯了事，他无所谓。按照朝廷规定错误地推荐了错误的人要承担连带责任，他无所谓。承担连带责任的方式有可能是丢官免职，他也无所谓。
因为，咱朝里有人。
有道是朝里有人好做官。自己哪里仅仅是一个“朝里有人”啊？那是很有人、有狠人！参知政事，知道吗？当朝副宰相，那是咱堂姐夫！这点小事，在你们这些没关系、没背景的小官来说也许重如磨盘，不不，也许比天还大，但在我薛小舅子眼里，无非小事一桩，弹指可破，芝麻乎？绿豆乎？芝麻加绿豆乎？堂姐夫一句话的事。
况且，有关部门已经透出风来，有可能缓办、宽办、甚至不办，连理由都想好了，新皇登基，宽宥宣仁，高大上不？当然，这份法外关照不是因为薛小舅子本人如何如何，而是因为，该薛小舅子是欧阳修的小舅子。
薛小舅子哼着小曲儿，稳坐钓鱼台。
三
薛小舅子错看了欧阳修。
几十年来，虽然被贬来贬去，跌宕起伏，欧阳修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热血少年，但仍然吐气如兰，气节依旧。
见薛小舅子犯了事还悠哉悠哉地在汴京大街上晃悠着，欧阳修知道他在等什么，也知道那有关部门在等什么。作为宰辅大臣，国家栋梁，己身不正，何以率人？况且为一己之私开一扇窗户的后面，怎么能够挡得住有关部门有关人士为了各自利益试图洞开的大门？大门洞开，纲纪毁坏，大宋的江山还能安全吗？如果上上下下官员都只想着为自己盘算，多少年后，国家危难，也许连盘算盘算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一身正气的欧阳修找到有关部门，很严肃很正式地说：朝廷有法度，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一切照规矩办，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就违背法律，从轻发落。
一句话，薛小舅子毫无悬念地丢了官。
薛小舅子心里那个恨哪！背地里把欧阳祖宗十八代招呼了个遍，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你不是想当好官，想当清官吗？你不是爱惜你的一身漂亮羽毛吗？我让你当不成！
薛小舅子精心编制了一套故事。
在这个故事里，年逾花甲的主人公欧阳修私生活极其不堪，竟然跟大儿媳妇吴氏私情连连，乱伦无耻。
为了你我都懂得的原因，薛小舅子曾经经常去欧阳府上蹭蹭热度，欧阳家的地理状况他颇为熟悉，连哪个位置有几节台阶，哪里哪里有几个花盆，那只花狸猫愿意卧在哪个角落躲懒都清清楚楚。为了好好恶心恶心这个鸟姐夫，出出胸中的恶气，薛小舅子充分展示了自己无毒不丈夫的邪恶心态，充分发挥了自己无中生有的创作天赋，充分结合了自己熟知欧阳府自然场景的天然优势，把故事演绎得栩栩如生，宛如当今岛国泊来的A级片。
好，可以了，人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非君子，何必要等到十年？这，就可以了。
欧阳修与儿媳乱伦的故事正式出笼。
四
听了薛小舅子亲口演绎的色情故事，集贤校理刘瑾心里乐开了花。
刘瑾跟欧阳有仇。
带着几分纳闷儿，翻了几册书，又百度、搜狗了一回，始终没弄明白他俩仇在何处。也许，在哪个手抄本的野史小册子里有人有记载吧？也许那点小小的仇怨在九百五十多年的历史里早已烟飞云散，了无痕迹。
其实，同朝为官，一口大锅里吃饭，结仇很容易。
史书上说，欧阳修一贯有啥说啥，直言不讳，“平生与人尽言无所隐”，在一群花花肠子弯弯绕的文职官员面前，这怎么可能不得罪人呢？“及执政，士大夫有所干请，辄面谕可否”。人家有私事请托，想假借公家的名义谋个私，你非要当面问来问去，不对的还要批评，而且还是“辄”，再三再四总是这样，你考虑过人家的感受吗？假公济私，那一定是要瞒天过海暗箱操作的，你非要放到朝堂的桌面上来说道，你让人家情何以堪？作为帝国副宰相，你烦不烦哪？更要命的，连监察官员的风闻言事，你都要问个是非曲直，还要人家拿依据、讲证据，“虽台鉴官论事，亦必以是非诘之”，对严重捕风捉影、漫无边际的，你还要质问人家，你傻呀？大宋帝国难道是你欧阳家的帝国？
够了。史书盖棺论定的这一番议论，注定了你为了你那点理想，为了你心中那点坚守是要得罪人的，而且得罪的不是一个人。如果放在如今一些人眼里，那就是典型的有智商没情商啊！
况且，你道貌岸然，俨然以正人君子自居，天天腰板儿挺得倍儿直，况且你才华四溢，文章词赋都不含糊，连偏邦外国契丹的歌女都在传唱你填的词，况且你奖掖后进，举荐英才，曾巩、王安石、苏洵、苏轼、苏辙等辈都是你从书生群里选拔出来的人才，都是你的门生，况且，……
翻开厚厚的史书，我们不得不悲哀地承认，有一些仇恨的产生不是因为被仇恨的一方不好、不优秀，而恰恰是因为其太好、太优秀。
看你平日里道貌岸然，趾高气扬地批评这个，训示那个的，竟然还有如此丑事!用多少多少年后一位小品演员的话说，就是“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一直以为只有我这样的人才会背叛革命，没想到你朱时茂这样浓眉大眼的家伙竟然也……”刘瑾情不自禁地乐出声来。
刘瑾知道，自己集贤校理的职位也就是个国家图书馆馆员，背地里传播点小道消息，黑黑欧阳修，给他添点堵可以，要想把绯闻酝酿成杀伤性武器，能量不够。
来人哪，备轿！
快，去彭府！
五
刘瑾要找的人物叫彭思永。
俩人是同乡，平时很谈得来。但今天，刘瑾不是来聊天喝茶说说家乡的小溪水的，刘瑾带来的是欧阳修乱伦故事的原版重播。之所以马不停蹄轿不落地急匆匆地找老彭，是因为老彭的职位特殊，御史中丞，相当于朝廷监察部部长，是专门负责弹劾百官的部门的头儿。“纠察官邪，肃正纲纪。大事则廷辩，小事则奏弹。”上至宰相，下至一般小官，都在御史监察弹劾之列。而且，欧阳也得罪过老彭。
老彭眯着眼睛饶有兴致地听完了刘瑾添油加醋的转播。刘瑾的心思，他懂。但怎么对待这一件事，他拿不定主意。欧阳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从欧阳在朝堂上那不知进退的慷慨激昂中，从同僚未能随心所愿而产生的怨愤中，他领略了欧阳的心系朝廷，也一再体味到了欧阳的耿直。是的，那是一种耿直，耿，且直。大宋享乐成风，灯红酒绿，士大夫们出入茶楼酒肆，有几回风花雪月也是自然。但乱伦通奸那是大恶，按照律令是要重重治罪，有可能是要杀头的。作为文坛领袖、道德楷模，自有他做人做事的原则和分寸，欧阳断不会如此不知进退。况且，这种帷薄之私，即使真的有，也是极其隐秘的事，外人又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有鼻子有眼呢？能够从一介书生爬到监察部长的位置，老彭也不是吃素的，这点猫腻还是能看出些端倪的。老彭不是那跟风聒噪，人云亦云的人。
但是，老彭恨欧阳久矣。
何止是老彭，因为一场“濮议”的朝堂大讨论，恨欧阳的人多了。
年初刚刚驾崩的英宗皇帝赵曙是仁宗赵祯的养子，他的亲生父亲是濮王赵允让。五年前赵曙接了养父仁宗的班当了皇帝，仁宗当然是皇考。但亲生父亲赵允让呢？该叫皇考还是皇伯？这是赵曙心里一个解不开的结。两年前由他发起，朝廷上展开了一场空前规模的大讨论。大臣们自发分为两派，你来我往，口水横飞，争得不亦乐乎。由彬彬有礼，坐而论道，到面红耳赤，互相攻讦，再到上纲上线，互相斥责对方为奸邪小人，争得不共戴天，势不两立。为此英宗皇帝还贬黜了好多人。最后，在后宫曹太后的干预下，总算尘埃落定，把赵允让也为尊为皇考。但反对派坚持认为苍天无二日，大宋无二主，这样做是惑乱礼法，不合规制。以此为界，朝堂上两派泾渭分明。作为力挺官家把亲生父亲尊为皇考的少数派赢得了辩论，却得罪了占压倒性多数的反对派。在多数派眼里，以韩琦、欧阳修为首的少数派就是奸臣，恨不得即刻除之以后快。而彭思永是多数派的中坚。如今，皇帝已经换成了赵顼，但两派的仇恨却留了下来。
弹劾大臣，彭思永大权在握。但是，仅凭这么几段听起来就有些荒诞的色情故事就去弹劾欧阳，可以吗？老彭摇了摇头，从心底“呵呵”了两声。
虽然如此，事情没有就此止步，老彭叫来下属监察御史里行蒋之奇，把欧阳的“丑闻”透露给了他。
六
“丑闻”故事听得蒋之奇兴奋不已，两眼一闪一闪地放光。机会来了！
蒋之奇是欧阳修的人。
老蒋开始仕途不太顺。沾了伯父在国防部当官的光，仁宗皇帝在任的时候弄了个官职。几年过去，晃晃荡荡，既没才能，也没成绩，没有一点被朝廷重用的迹象。赶上“濮议”之争的那一年，朝堂大战，唾沫横飞，老蒋躲在暗处审时度势，毅然做出了改变命运的一击。
他主动找到正与多数派斗得焦头烂额的副宰相欧阳修，既义正辞严，又很有策略地表明了自己的观点。对方不让皇上称自己的亲生父亲为皇考是极其错误的，理由一二三四五。欧大人们支持皇上尊濮王为皇考是十三分正确的，理由甲乙丙丁戊。结论：我超级支持欧大人，虽万死而不辞！
正是双方势均力敌，难分胜负之际，忽然来了这么一个超级粉丝，如此坚定，如此明理，如此忠诚。欧阳修感动了，把蒋之奇引为知己，后来一有机会，就推荐他做了监察御史里行，也就是助理监察官。品阶不是特别高，但那是可以出入朝廷，参与朝廷会议，在朝堂上是有话语权的。蒋之奇就此如愿以偿进入了帝国高层会议的圈子。
虽然官职随心所愿了，蒋之奇却有一半心情高兴不起来。因为，从他踏入朝堂的那一刻起，身上就贴着欧阳修党羽的隐形标签，为多数派官员所不齿。这种不齿让老蒋寝食难安。老蒋并没有欧阳们那份的信仰和那份信仰支撑下的坦然自若，向欧阳表白的那一番慷慨激昂只是他的工具，是他取得欧阳信任的敲门砖。那个早已作古的濮王该叫皇考还是皇伯父，关我屁事？抓住这个机会，投身权贵，给自己争取点红利，那才是真金白银。但是，欧阳们是朝廷里的绝对少数派，眼下在人数上、舆论上都处于下风。自己坐在欧阳这条破船上，就注定了每天得面对多数派的诘难、侧目和指指戳戳。怎样才能扭转一下这种被动局面呢？老蒋辗转反侧。
今天，哈哈，机会来了。
七
监察御史老蒋没闲着，把薛小舅子约了出来，摆出朝廷助理监察官的派头抛出了橄榄枝。
啊？有这等好事？薛小舅子喜出望外。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混个官儿做就是薛小舅子毕生的追求，就是他的半条命。如今，半条命被欧阳老儿给毁了。黑一黑欧阳本来只是为了恶心恶心他，出出心中的怨气，没想到歪打正着，竟然黑出了自己官复原职、捡回半条命的机会。啧啧，这是怎么说的？难道真的是东边日头西边雨，无心插柳柳成荫？老薛没犹豫，咧着腮帮子就一句话：没问题，联手，干他！成交！
有道是人心如秤，官场如秤。对有些做官人来说，根本不在乎事实的真相是什么，那跟自己无关。在意的是投向哪一边受益最大。他们心底总有一杆秤。在这杆秤上，沉甸甸的份量永远是利益，而公道正派、公平正义怎么也称不出个份量来。
下一次的群臣大会上，监察御史蒋之奇正正衣冠隆重跪倒在年轻的官家赵顼面前，正式弹劾欧阳修，理由是帷薄不修，无耻乱伦。请求赵官家整肃纲纪，维护礼法，把欧阳定成死罪，暴尸示众，其乱伦丑事公布天下，以儆效尤！
在赵官家、欧阳修和全体大臣集体性的瞠目结舌中，蒋之奇长跪不起：虽然欧阳修是我老师，我是欧阳修一手提拔的人，但出了这等败坏人伦的丑事，我必须大义灭亲，跟他划清界限。如果皇上不答应我的请求，臣就跪死不起来！
蒋之奇豁出去了，决心反戈一击，改换门庭，谋求一个再度升迁的机会。
顾问组成员
（排名不分先后）
王士敏 王友明 李东辉 蔡汉顺 李锡文 马明高 丁尚明 高丽君 周 海 张道德
责编团队
（排名不分先后）
荆淑敏 马明高 吴云峰 李锡文 李佩红 胡安同 蔄红伟 苏小桃 黎 乐 高丽君 赵 阳 袁明秀 邓贵环 周 海 李慧丽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赵斌录，古城上党公务员。喜欢读书、旅游、下棋。
新锐
散
文
坚持“尊重名家，不薄新人”的办刊理念。
感情求真，思想求深，角度求新，
视野求广，语言求美。
请支持如下稿件：人性之美、大爱情怀、乡愁、亲情友情爱情、生态情怀、性灵自然等。
合作纸媒：西岳评论散文版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