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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漠清寒梅如故

“我不信一见钟情,我只信,再见倾心!”

十五岁的缇萦如是说着,倔强地伸直了挡我去路的那只手。那双水翦的眸子里,蓄了些盈盈的泪,一望便望进了我的心底。

不觉便有些怔然了。这个孩子,如今也是这般大了呢。

如今我已过不惑之年,记性也一天天地越来越差。然而,我却一直能感觉到,有一些东西,深深地驻扎在我的脑海里,虽如碎片一般,破碎不全,却也如星如斗,熠熠生辉。我已经太老了,老到会很容易忘却一些事情,哪怕它刚刚就发生在我身上。就比如此刻,我知道缇萦拦在我面前是要阻止我离开,可是我却不记得,我上一瞬本来是要离开去哪里。

可是我的日渐枯朽的脑中,却一直住着一袭红裳。那女子有着一双盈盈泪眼,她不经意的一个回眸,便让我记了一生。可是那个我记了一生的人,却在缇萦这般大的时候,被我送到他人枕畔。

夜来南风又起,将我从浅眠中惊醒。唉,人老了就是不好,我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未睡过一个好觉了。隔壁传来了两声轻敲,原是缇萦每夜里怕我睡不好,又怕吵了我休息,于是每一听闻我房中有声响,就轻敲隔墙以相询,以便知我是否需要她来照顾。难为了这孩子,自从跟了我,就从未安稳过。我没有作声,轻手轻脚起身去够桌上的茶壶。

抬眼便看见,西窗外,月影移墙,树影婆娑,风摇翠竹,疑似故人来。

疑似,故人,来。

故人,我的故人想来并无几个,有也早已消失在尘封的记忆中了。唯有那袭红裳,仍是鲜红若血。

我恍惚看见,窗外正飘着雪花,我提笔绘下西窗外的一树寒梅,却在题字时侧首看见了她。螓首蛾眉,墨发轻垂,一袭火红衣裳竟似要融化整个冬日的积雪。我看见她掂了脚,伸手采那梅上新雪。那素手纤纤宛若无瑕白璧,触上雪花更显得白嫩。不觉便看得痴了。

“先生!先生!”恍然低头,原来是缇萦端来了饭菜,轻声唤我回神。

“先生怎又在画阿姐了呢?逝者已矣,您这样不过徒增忧愁罢了。”她这话说得我毫无头绪,我分明在看着西窗外银装素裹的天地和那如花娇艳的女子!

然而西窗外并没有雪花翩然,也未见红梅妍妍,红裳的女子也不见踪迹。

唯有竹叶随风,叶落无声。

低头却见雪白生宣上,红衣的她跃然纸上。素手折红梅,回眸百媚生,满树梅花也不及她一分风情,满庭飞雪也无她一毫风韵。笔未走完,墨迹尚未干。破碎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雪篱风榭年年事,辜负风光取次回。

卿卿往年总爱如是取笑于我,说我不解风情。

而此刻我正拥着红泥小火炉陪她煮雪试新茶。伊人在侧,又何惧冬日寒凉呢?她轻轻抖落枝头细雪,我便手执瓷杯接下;她轻敛衣裙,用新雪煮着花茶,我便手执狼毫,在生宣上细细勾画;她即兴起舞时,我便手抚瑶琴,弦歌而和。恩爱夫妻,两不相离,便是如此吧。

我们煮茶赏花,览尽芳华;我们琴瑟和鸣,齐奏《蒹葭》;青梅竹马,两小无嫌猜。南山青松下留下过我的笛声,西窗梅树记下了她的舞姿,就连那九华山上都留下了我与她共赏日出的身影。

然而造化总是弄人。

一道突如其来的圣旨,宣告了我们之间的的美好从此灰飞烟灭,甚至都不能为人所提起:“林氏女卿,毓生名阀,温慧宅心,端良著德,言容有度。……进封尔为一品淑妃,尔其益慎妇仪,茂衍鸿庥于有永。钦哉。”

曾经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美好得近乎虚幻,美好得让所有人皆忘记,物极必反这个道理。从来难测是天家,我从未想过,今上会如此……胡闹!竟与臣子抢妻!我无法抗争,无处申诉,无法指着他的鼻子大骂,甚至于无法说他一句“昏君”,哪怕是在心底。我只能谨记着他是皇帝,我只是臣子。“身为臣子就要有一个臣子的样子。”一句话堵住了我所有的退路。

人间四月芳菲尽的时候,卿卿出了闺阁。我之前一直以为,我会八抬大轿迎她出她的闺房,背她上我的花轿,送她入我新房。呵,如今也只是以为罢了。如今她要入那似海宫门,从此,我与她将形同陌路。她一步一步走向那通往宫门的马车,一步一步,一步又一部。我期待着她能回头,再看我一眼。然而,没有,她自始至终都未回头,只留给我一个挺得笔直的决绝背影。这该死的决绝!

我突然就恨死了她。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走得那么决绝,难道那些过往,她说不要就真的毫不犹豫地全部丢弃吗?自留我一人徒劳伤感。

“是啊,我怎么又在画她呢?当年她走的那么决绝,富贵荣华当真有那么好,竟是把过往说抛就抛!”回忆涌来,悲伤也就无处不在。我猛然掀翻桌案,抓起那墨迹尚未干透的画卷,一把撕碎。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这样一番下来,我便是气喘不已。“缇,缇萦,咳咳,咳,快给我,端杯水来……”然而那小姑娘今日不知怎的,许久未给我倒来一杯水。

我诧异抬头,只见她盯着那破碎的画卷一动不动,眼里闪过一丝悲愤。过了许久,才爱怜地慢慢拾起那些碎片。冰冰冷冷的声音也跟着传来:“荣华富贵啊,呵,先生真是好记性!你为谋官位,生生将未婚妻子转送他人,如今倒是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来。真真是可笑至极!那日她仙逝时,倒也未听闻你有多么断肠,而今她已去了多时,你却日日画下她当年出嫁前的模样,倒是显得情深不已。”

我尚听得一头雾水,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她已起身,双手小心翼翼地捧了画在胸前。人老了就是不好,人一老,反应便会跟着慢下来。我只好一脸迷茫地望着她。她眼眶微红,蓄了些水汽,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竟在她眼中看到了看到了一丝狠辣……与快慰,那种眼神,我无比熟悉,只因这样的眼神曾经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我的眼睛里。

许是看出了我的震惊,她嗤笑一声,说话的声音却有些哽咽,却丝毫不掩畅快:“如今你倒是记得她出嫁时连看都不看你一眼,我告诉你,因为你根本不配!你可还记得,出嫁前一日姐姐来找你时你说了什么吗?哈哈哈,如今你已时日不多,苍天有眼,终是让我报了仇!”

这样的缇萦,令我很不适应,看着她,总会让我全身冷汗连连。我的双眼渐渐模糊,就像是蒙了水雾--原来是额头上滑落的汗珠。我的声音,也开始沙哑喑哑:“原来你竟是给我下了“枯骨”,难怪,难怪近日总觉得老的飞快……”声音渐消,我能感觉到生命一点一滴流失。

“姐姐走时,是枯骨红颜,如今,我便让也尝尝这滋味,这是你欠她的。欠了别人的,就得还,这是当初你亲口对她说的。”

“卿卿,这是你们林家欠我的,欠了人的,就要还……”

“卿卿,他是君,我是臣,为人臣子,便当为君分忧,替君着想……”

“卿卿,看在你我青梅竹马多年的份上,你便安心出嫁了吧,我知你心中难过,我又何尝不是……”

真是可笑,一切的一切,该忘的不该忘的,都在这垂死之际纷纷涌现出来,令人措手不及。

天启十年,家里来了一对夫妇,他们衣衫褴褛,似是远途而来。想来又是爹娘收留的难民了。那年天灾人祸不断,不时便会有难民前来投靠,对此我并不赞同——有哪个小孩会喜欢陌生人来自己家里蹭吃蹭喝啊?!所以每当家里又有难民上门来,我都要戏弄一番,出出心头恶气。

然而唯独那一次,我没有闹过。因为,我看见了那个躲在他们身后的女孩儿。那女孩怯生生的躲着,只在一侧露出小脑袋,乌黑的水翦双眸灵动无比,一眼便望进了我心底。爹娘收留了他们一家,还要我多多照顾这个小妹妹,而我正好乐见其成。不得不说,那女娃梳洗过后当真是水灵,肤瓷若雪,尤其那双灵动的眸子,顾盼神飞,真真是美啊。

自那以后,我便走到哪里都要带上她,陪她去九华山看日出,陪她赏月葬花,煮雪试新茶。为逗伊人一笑,我甚至学会了品风弄月,吟词诵诗,弹琴作画。人人都说,贺家小公子一遇林小姐就收了心了,一改昔日纨绔模样。就连我的爹娘,也是如此认为。

然而,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些不过是表象,不过是我苦心装扮出来的模样而已。没有人知道,年纪尚小的我是如何威逼以难民身份入住我家的本已辞官归隐的林太尉,逼他将林卿嫁与我;正如没有人知道我是如何认出了林太尉一样。

林太尉在任时曾徇私枉法,这只老狐狸老奸巨猾,在朝廷发现之前就称病告老,后又化作难民躲在我家中。而我深知,这必将给我家带来灾难。

果不其然,一年后,东窗事发,林太尉被揪出来以欺君之罪处以极刑,连带着我那善心泛滥的爹娘,也被投入大牢,被虐待至死。所幸家中留有一枚丹书铁券,还有受过爹娘救济的数万难民的“请命”,才得以保我与“未婚妻”一条性命。

欠人家东西总是要还的。那数万难民保我一条性命,那么,林太尉一家呢,准备拿什么来赔?既要赔,自当是要赔上好的。我不缺金银,唯独缺的,是那要了我爹娘性命的权势。那便用林家的女儿来陪我一条仕途吧!

我故意带着她出门招摇,任民间百姓传出她的美貌;我故意任她随性起舞,以便传出她多才多艺温柔贤淑的美名;我故意,带着她,冲撞了天子御驾,让那慕名而来的少年天子只一眼便倾了心。圣旨下来时我就知道,我成功了。只要卿卿一入宫,那么我的拜相封侯,指日可待。应为,圣上是顶着强抢我未婚妻的名号要了她的,为了补偿于我,他不得不有所封赏。

事情朝着指定的方向发展,我离权贵之路越来越近,本该高兴的,可是不知为何,只觉得心中一阵失落,仿若痛失瑰宝。我直到如今都清楚的记得,那夜月圆,而我整晚未眠。至于原因,却是不大记得了。不该如此的,我该在内心欢欣鼓舞才对,毕竟我要成功了。

然而天意最是弄人,我终归是没有成功。

就在卿卿出阁的前一夜,她来找到了我。彼时我正举杯独饮,见她来了,摇了摇酒壶,

口齿不清地邀她同饮。

其实她之前就找过我,她红着眼质问,问我为什么要如此待她。我只是说:卿卿,别怪我,这是林家欠我的,见了人东西,迟早都要还的。

我们饮了一夜,不断地举杯,仰头一饮而尽。最后我们都酩酊大醉,满口胡言乱语起来。我说,卿卿你不要走,留下来,我爱你。

她发髻凌乱,一袭御赐的大红喜袍也粘上了酒渍。双眼微米,闪着盈盈泪光,眼波流转,我的心都要溺死在她的双眼中。她摇着头,似要摇走那恼人的醉意:不,你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说着说着便嘤嘤哭泣起来,就像初生的小猫一样,挠人心肺。后来,便瘫倒在桌案上,不省人事。

第二日,便是她的出阁之日。我没有去送她,只远远站在高墙上目送她远去。我在高墙上,看着她挺直了腰身,头也不回的走向进宫的马车。

鼻尖突然就有些酸了。她很少会主动挺直腰身的,跟我在一起时,她总爱撒着娇腻在我身上;她也很少穿红色的衣服,她总是说,等嫁给我了,就要天天著红裳,再到西窗的梅树下起舞,还邀我伴奏。然而最终她还是没能为我穿上嫁衣。其实我一直没敢跟她说,她著红裳真的很美很美,我怕我一说,就会舍不得。

她走的那日,我在西窗梅树下饮了一夜的酒。饮者饮着,就落了泪。泪珠滴落在梨花木桌案上,吧嗒一声碎裂绽开来,像极了风中破碎的梅花。我便顺势趴了下来。这桌案是当年我亲自取材制作的,一毫一寸均是我的心血。卿卿最爱用它作琴案,我便将它一直摆在此处。如今便只有它伴着我了。

然而我不后悔,我告诉自己,我不后悔,然后就真的,不后悔了。嗯,就该是这样的。如果没有后来那件事的话。

我一个人喝得正是上瘾,却总有人喜欢给人败兴。那时我已是烂醉如泥,恍恍忽忽记得有小姑娘凄凄切切的哭声和下人的呼喝声不断传来。我晃了晃酒壶,隐约听见“……去了……你还我姐姐……她走……那么惨……”侧耳去听,却又没了声响。我想要站起来去问个究竟,却脚下一软,蓦地瘫倒在桌案上。案上酒壶“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细瓷四溅。心突地一紧,然后开始绞痛起来,仿若心中一块血肉被生生剜去,霎时鲜血淋漓。然后便陷入一片黑暗,隐约记得最后萦绕耳畔的是那姑娘凄切的哭声。

第二日一早,宿醉醒来,头痛不已。然而身上却并无不适。当然如果忽略心中恍然若失的感觉的话,会更舒服些。

对于昨夜的事,我没有过问,对于家里多出一个本不该回来的人,我也不做任何表示。我只日日眠花宿柳夜夜笙歌,做尽了从前一直克制的事。白日里我陪着东西二街十八巷的花魁们斗酒猜谜,夜间便累倒在南北的四座玲珑坊。身侧美人如流水不断,歌舞一直不息。可是,尽管这样,我还是无法,填补心里的空白。我的心,在那天晚上,空了一块,不再完整了。这才明白,年少轻狂的日子里,我丢失了我的珍宝。

缇萦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张嘴咬下花魁喂过来的水晶葡萄。

她原本是街头乞儿,后来被卿卿收留,认作了妹妹。她倒是个好姑娘,只是略固执了些。我本安排她做陪嫁的,却不想出嫁当晚她又回来了。而我只当不知。

“先生,十八日期满,姐姐的灵柩今日会经过朱雀街,您去送送她吧。”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虽是说着祈求的话,语气却是有些愤愤然。我并不搭理她,偏头喝下美人凑过来的美酒。

“她走的时候,很安详,脸上一点痛苦也看不出来……她跟我说,你很好,她不在了,我就回来。她还要我不要怨你,可是”她抬起头怒视着我,“可是我怎么可能不恨你?都是应为你,她才会轻生的……她怎么那么傻?姐姐她那么爱美的姑娘,却要落得一个红颜枯骨的下场……这都是因为你!”

心中钝痛的感觉又来了。仿佛被撕开一道口子,空掉的那一块又开始滴血。我想此刻我的脸该是苍白的,可是我仍然不想搭理她。

她也并不看我的反应,自顾自沉声陈述:“我亲眼看着她仰头喝下‘枯骨’,看着她倒在地上,她的头发一寸一寸,由灰变白,她的皮肤,一点一点干枯……”说着说着竞瘫倒在地上哭泣起来。“姐姐她那么美的人,却要这样死得毫无尊严……”

我站在朱雀门城楼上,静静望着那条行人杳杳的朱雀街。惨白的日光倾泻而下,我的卿卿,适才从这里走过,带着她的哀怨,带着她的绝望。可我终究还是,没能送她最后一程。耳边不断回响着缇萦的哭诉。

“那一夜她来找你,本来是要跟你一起走的,可是你想也不想就说她欠你的。你知道姐姐下定决心要跟你走的时候有多煎熬吗?她生怕,生怕从此你要颠沛流离……那个傻姑娘,生怕连累了你,连死,她都不敢死在闺房里……”

可我终究,还是没能及时赶来,送她以后一程。终归,我还是胆小如鼠,一个死人罢了,有何不敢见见的……一个死人……罢了啊。

后来,便如卿卿死前所说,我将缇萦带在身侧,好好照顾。不论升官还是迁谪,上京都,入巴蜀,我都要带着她。我竟不知何时起,我竟成了如此良善之辈。

缇萦是个乖巧的姑娘,懂得如何照顾人,更懂得……深谋远虑。我不知道她一个弱女子哪里来那么多“枯骨”,更不知,卿卿喝下的“枯骨”,是不是也是缇萦弄来的。可我知道,每日里,我喝下的茶水里,都混着一剂红颜枯骨之毒。缇萦要替卿卿报仇,我知道。而这一切,我只当是不知。因为,没了我心心念念的姑娘,这世间所有,都失了风采。红颜枯骨的滋味,尝一尝也未尝不好。

卿卿,你看,没了你,我自己也活不下去的,可恨我却如今才发现。

尾声

我静静躺倒在地下,双眼浑浊,却仿佛透着白光。“枯骨”之毒果然霸道无比哈,不过是半年之久,每日饮下微量也足以令我变得垂垂老矣。

万恨千愁,

将年少、衷肠牵系。

残梦断、酒醒孤馆,

夜长无味。

可惜许枕前多少意,

到如今两总无终始。

独自个、赢得不成眠,

成憔悴。

添伤感,

将何计。

空只恁,

厌厌地。

无人处思量,

几度垂泪。

不会得都来些子事,

甚恁底死难拚弃。

待到头、终久问伊看,

如何是。

待回头终久问伊看,如何是,如何是?我好像看见,我的伊人,她着红裳如血,手里持一枝红梅,缓缓向我走来。她笑得一如从前温婉,向我伸手:“来,黄泉寂寞,我们一起走。”

全文终/词 源 柳永

原创简介

作者 :菩提下,慵懒随性的佛系少女,永远奔波在去食堂和教室路上的懒癌患者。

排版 | 微光

图片 | 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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