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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岚暮序(二)

但这样平静的日子又能持续多久呢……

那日,阳光极好,我拖着蛇尾卷着白泽来到湖边晒太阳,嗯,白泽又沉了。

当白泽缠着我,让我讲我的故事时,我愣了半晌,然后,才缓缓说出了那些往事……

当我睁开双眼时,映入眼帘的,是那触目所及的白色,是那漫天的白雪。

我该如何来形容那样的雪?

碎琼纷飞,白羽翩翩,不知何为天上物,碎琼无言凝初心。

天上飞旋着九十九只云鹤,似与那白雪融为一体,却又展翅振羽,它们的周身,萦绕着一股磅礴的仙气,是那样的高傲,那样的纯粹。

当第一只云鹤一声清鸣贯彻山河,继而另外九十八只云鹤依次清鸣。

云鹤清鸣的声音煞是好听。

如同万尺瀑布下,水流与石块的碰撞,两相扶持,傲立于世;

如同门前流水中,细水与沙石的交谈,两相配合,叮咚作响;

如同幽色山谷中,芙蓉与星夜的合奏,两相信任,泣露啼花。

而我躺在茫茫白雪中,我......是谁?

白曬,我头脑中出现了这两个字。

白曬,白曬,我默默念了两遍,我想要去回想我经历的故事。

可当我去回想时,我的心就像被人生生攥住,在上面划了一刀又一刀,鲜血淋漓。我疼得直落下泪来,此时雪花落在我的脸上,融化成水流,竟让我一时分不清,那究竟是我落下的泪,还是融化的雪花。

当那云鹤鸣了第二十九声时,那种痛才慢慢的消解,一丝一缕,就像是雨水浸入青石墙上的青苔,那样缓慢,那样平稳。

当云鹤鸣到第七十九声时,那痛才彻底消除。

可是那种一无所知的感觉,那种茫然,让我害怕。

当天上的云鹤鸣了九十九声,顷刻间,天边亮起无尽朝霞,白雪戛然而止,天气回暖,这世间的片片碎琼似乎全都融化,最为神奇的是,我身上的雪花尽数化为温润的水流,滴入脚下的泥土,消失不见。

云鹤清鸣,东方长霞,天下归一,万民臣心。

想来这天下之主已登云霄大殿,受天下朝拜了吧。

我站起身来,面前是极清的湖泊。

东边,木槿花开了一簇又一簇,大片大片的粉色如同这天上的长霞,唤醒心灵的乐曲,与它遥相呼应。

西边,幽兰散发出醉人的香气,偶有微风习习,惹来蝴蝶蹁跹。花瓣的纹理,像是一幅水墨丹青,山谷丘壑,出淤泥而不染。

花的色彩,落入我眸中,如同用白瓷杯接住清晨的露水。

这灿烂的花,刺得我双目一痛,我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白泽看着我,问到:“后来呢?”

我说:“不告诉你。”

白泽气哼哼的转过了身,说道:“我离家出走。”

日后,每当白泽缠着我让我讲之后的故事时,我总会白他一眼——小样,你都不告诉姐,姐凭啥告诉你。白泽跑到一边,郁闷的拔我门前长着的青草,嘀咕着什么:你没把我当朋友,我要离家出走……

不过,我万万没想到白泽竟然是只有骨气的妖。

那日,我将岚序院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却找不到白泽的身影。末了,在我的紫檀点翠装箧里,一张缀着红梅的纸上写着龙飞凤舞的白泽二字。我嘴角微微抽搐,白泽你大爷的,这纸可是我费了好大劲才从伏新知那个铁公鸡那儿要来的,我平日里都舍不得拿出来的东西,而你却给我用了!!!

信上书:

恩人白曬:

见此信时,余已离家良久。余念汝救命之恩,但汝却不知,那日余乃自行跳入湖中。说来可笑,家中嫡母害我胞姐,伤我生母,弃我幼弟于深林之中,余本已无再活之心,故跳入湖中,盼湖之灵可圆我之愿。

然汝却以血相救,余不胜感激,许是与汝同住之日总能抚心之愁闷,竟有觉稍忘那刺骨锥心之痛。余本为天下双公子之一,萧白泽,却被嫡母施以巫灵之术为半马半羊之妖,夺我萧姓,唾我之身。

而今,余竟愈来愈喜欢起这样的日子,细水长流,白茶清欢,然大仇未报,岂敢深交?余将回故里,必报弑姐伤母弃弟之仇,若余平安归来,定取一坛上好的秋露白,与汝共饮。

余知此纸乃汝心头之爱,那便让余报汝不予余佳酿之仇。

白泽

白泽……我喃喃着。

我万万想不到白泽那总是嬉皮笑脸的模样下,竟也藏着这般悲凉的过往。

也罢也罢,一个人在这山中庭院内呆了这么久,白泽也真正给我这偌大的岚序院带来了些许人气和那曾对我遥不可及的快乐,既然如此,本仙便前去助你吧。

不过,白泽那个棒槌,他只知此纸之重要,却不知此纸之妙,只需以另一人之血相引,哪怕万水千山,也必会寻到以笔墨赋纸上者的身影。

我先去了伏新知那儿,他是那九十九只云鹤的主人,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铁公鸡;这么些年,这个小老头常常入尘世,寻那千奇百怪之物,而在他不在的日子里,我便担起了照顾这九十九只云鹤的重担。是以,每待他归来,我便会搜刮他许多好东西……不不不,这不叫搜刮,这叫报酬。那张缀着红梅的纸,是我从他那里寻得的,因此,也只有他,才知其开启之法。

说到这纸,竟令我想起了一个故事,也是藏在千载年华中,动人的传说。

据传,松古岭那满是常青松的地方,曾竟出现了一枝红梅,红梅妖冶,于雪中聚精魄,五百年后,修炼成妖,唤为叶秋。按照常理,由普通树木修炼成妖,少则八百年,多则一千年,可

那叶秋聪慧,而那松谷岭又曾是大弘福寺方丈圆寂之所,佛家慈悲,渡己也渡人,自然,叶秋受了佛家恩泽,少了那百八十年的时间修炼。那日,叶秋幻化为人,于林间遇得一儒雅书生,书生被毒蛇咬伤,叶秋以百年妖血相救,她舍了松谷岭这绝佳修炼之地,随书生前往京城。

奈何书生高中,入了公主的眼,书生却言:此生只娶叶秋一人。故帝大怒,命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为将,前往北地平复战乱。他出城那日,叶秋摘了自己满树的梅花,每一朵都含其精魄。鲜血淋漓,伤痕累累的她,以红梅化为百张白纸,并在每一张上,都写了数行的字,她嘱咐道:你若想我,便用这纸给我写信。这样,当他之血滴入此纸中,她便会寻到他。

后来啊,书生平定北方,以三千精骑抗百万雄兵,他自幼饱读诗书,连那兵书兵法也都可做到了然于心,他知敌我悬殊差距,故想出了一个破釜沉舟的法子。若此法成,便可平战乱,俘主帅,然此法虽成,却使那书生身中数箭,他胸前有一个小小的包袱,里面是叶秋给他的纸,他缓缓解开包袱,映入眼帘的,却是叶秋清秀的小字。

“静坐庭前望朝霞,醉卧西厢盼君归。”

而下面,是他的字。

“思你成痴,恋你成狂。”

他笑了起来,像是深秋的落叶,一触即碎,他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正好溅入了纸中,他慌了神,忙用手去抹,奈何他手上也遍布血污,在阳光下,那鲜血竟于纸上晕染出了朵朵红梅花,煞是美丽。

当叶秋不顾一切的赶到时,书生已奄奄一息。叶秋割开手腕,送至书生嘴边,她不过是一只道行尚浅的妖,先前舍了满树的梅花已耗尽她修为,能救书生的,也只有她身上流淌的五百年妖血。

书生清醒过来,却发现叶秋正躺在他身边。叶秋盈盈一笑,说着与他们初见那日一般无二的话。

“公子被毒蛇所伤,为我所救,可愿以身相许,陪我至天荒。”

他说:“既然姑娘救我一命,那么,哪怕天地合为一体,也万不敢弃。”

叶秋笑了,如初见时那倾城的笑,却偏生,凝成了一抹让人心碎的忧伤,散不开,化不去……

自此,书生被封为定远侯,赐护国柱于门前。

世人道:这名震天下的定远侯,可真真是个绝情的人,公主等了他这么些年,人老珠黄喽……

定远侯府有一株红梅,四时常开,十载不败。

然而,在定远侯二十八岁生辰的那日,府内的梅花顷刻落败,转而,一红衣女子自天而降,翩飞的衣袖如鲜艳的烈火,她正值双十年华的模样,看见他时笑弯了眉眼。

三天后,定远侯娶妻,十里红妆三里锦缎,十丈长霞三丈织绣,满城都是花,新娘如枝头上正开放的桃花,他掀开盖头,说:“谢姑娘昔日救命之恩。”

“我既救了你,那你便是我的人了。”

“某不敢违。”他笑着,仿佛他不是那个名震天下的定远侯,而是昔日进京赶考的书生。

顷刻间,桃花雨下,灼灼其华。

那以叶秋精魄做出的纸,便尽数落到了伏新知的手里,我央求了他三年,他才予我十数张。我本以为自己并不需要这东西,只不过那纸上的红梅真真是醉人,便求了来,却想不到,现如今我还真能用到它。

当我把伏新知这个小老头从被窝里揪起来时,他气的吹胡子瞪眼,我谄媚一笑,说着:“新知上仙,这纸该如何使用啊?”

伏新知瞪了我两眼,气呼呼地说:“白曬,这就是你求人的模样?”

我连忙捧出一坛竹叶青,伏新知飞快夺走,打开盖子,陶醉般的闻了闻,旋即又正色道:“老朽不可言,此为秘法。”

我又捧出一坛秋露白。

小老头脸上完全笑开了花:“来来来,多大点事啊是不是?我这么宽容~”

白泽,如果我逮到你,必先揍你一顿,以祭奠我的佳酿。

“喏,把手伸过来。”伏新知对我说。

我依言伸出了手,他变出一梅枝并用其划破我手指,鲜红的血珠滴在白泽的信上,伏新知看了好一会儿,脸色越来越严肃,最后难得神情凝重地看向了我:“白曬,你……快些去吧,晚了大概就会看不到了。”

我心一惊,忙问:“他怎么了?”

“经脉俱裂,被人抽去了一半的妖血,你若快些,还能见他一面。”

“他……在哪?”我声音极其颤抖,活了这么些年,我大抵是头一次这样紧张,紧张到似乎有千万只凶兽在身后追赶,亡命天涯。

“京城烟花巷,破旧酒坊内。”

我动用仙术,乘奔御风。

白泽,白泽,你要活下来,你放心,我能救你一次,便能救你第二次。

白泽,等我。

我不知自己为何这般在乎他,许是伴的久了,连阿猫阿狗都会放在心上,又何况一个大活人呢?

我赶到时,白泽已奄奄一息,他近乎是遍体鳞伤,连这酒坊都染满他的鲜血。我忙冲过去,将他抱在怀里,我似乎,流泪了。

时隔多年,我再一次流泪,不再有当初的荒芜,只有害怕,痛到骨髓的害怕。

害怕什么呢?

害怕失去他,失去这个让我的灵魂能随之舞动的人!

我似乎明白了,这几月的陪伴,让我早已离不开他,我,动了凡心,甘愿随他,踏入红尘。

他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那么触目惊心,我竟是大哭起来。

他动了动眼睑,睁开了双眼,那双我最熟悉的双眸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很平静,仿佛夕阳下的湖泊,波光粼粼。

我说:“白泽你个棒槌,我不过离了你几天而已,你怎么就成这样了?”

他似乎想抬手抚去我眼角的泪,却无力抬起,他无奈地说:“我用了你的阵法,个把个时辰便到了,嫡母似乎知道我在哪儿,寻了那……那……咳咳……那道士将我堵在这儿,不过是……揍了一顿,没甚么事……”

我划破手腕,鲜血被我强行灌入他口中。昔日那梅妖尚能将人救活,我为仙,自然能令人筋骨重塑。

白泽躺了数日,我在最好的医馆请了最好的大夫,又请了几个戏子日日唱着戏,反正,我又不缺钱。

我成日悠哉悠哉的看着戏,磕着瓜子,偶尔在白泽怨毒的目光中良心发现,喂上他几颗葡萄。

白泽筋骨重塑只用了十天,连那大夫都惊讶不已,直呼神奇,末了,求我入他们医馆,开玩笑,我堂堂蛇仙怎可如此容易进入医馆,哼~

十五日后,白泽已经能跳起来和我抢肉吃了,想来是好了,因此,我狠狠地捶了他一下,白泽蹲在墙角郁闷地画圈圈。

白泽这伤,当真是不轻,不过他好了后却又是一副翩翩公子哥的模样,唯一不足的是,脸上有一道浅浅的疤。

 那日,酒馆里的几个小丫头正在谈论些什么,我秉承着听人墙角乃君子所恶的高尚品格,施了个诀隐了身形,前去偷听。

“听说,萧家那个小公子本已是回天乏术,却不知从哪寻来了妙药,竟好了。”

“就是那个萧家嫡公子?不是传闻他活不过十岁吗?这可是太医说的,不能有错吧。”

“什么事情都没有绝对啊,萧白泽公子知道吧,那样一个温润如玉的人,竟是被妖怪替了身。”

“还连累了生母,胞姐和幼弟呢!”

“都死了吗?”

“嗯,礼部的赵侍郎与萧家交好,是他将那三人下葬的,就在城西边那儿,立了三块牌位。”

“赵侍郎真是个好人,可是萧公子呢?”

“我怎么知道,许是早就被妖怪杀死了。”

“那你见过萧公子吗?”

“怎么可能见过?那样如谪仙般的人儿,恐怕这酒馆的所有人都没见过呢。”

“真是可惜了。”

……

后面的一些东西,我已无心听下去,白泽啊白泽,你可真是,让人心疼啊。

我回到白泽的房间,对着正在吃樱桃的白泽说:“我帮你报仇。”

白泽愣了愣,然后温柔地笑了,他说:“好。”

作者简介:叮白,叮了个咚,黑了个白,我叫叮白,不叫咚黑哦。中学生一枚,励志于开坑不填,总相信自己前世认识江采萍,然而始终得不到正解。总而言之,是一个顶着萌妹子的脸假装自己是御姐的自恋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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