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那条鲨鱼
BE A SHARK
本文编译自Literary Hub
原名《〈绝望写手〉如何捕捉了两代女性主义之间的断裂》
作者：艾莉森·B·哈特（Alison B. Hart）
译者：大梨
排版：LIT.CAVE STUDIO
1
你得关心多少女人
才能成为女性主义者？
「你得关心多少女人才能成为一个女性主义者？」
这是HBO喜剧《绝望写手》的一句戏谑，但这也是该剧第二季围绕展开的核心问题。
这个问题在剧中的答案很简单：「仅需一个：我自己」——与其说是一句俏皮话，不如说是一个大胆的真理（原文中「我自己」为英文的ME，表演中黛博拉指代的是具体的「我」，即黛博拉本人，而在本文的结尾处则是泛指自我）。
同样它也侧面反映了剧中两位主角——传奇单口喜剧演员黛博拉·万斯（珍·斯玛特饰演）与她的Z世代喜剧作家艾娃（汉娜·艾因宾德饰演）的合作关系。
不过对这个问题，整部剧给出的答案，显然比这更复杂一些。
在第一季中，我们一起目睹脱口秀女王黛博拉声名鹊起，而她与艾娃经历了一系列权力博弈，在剧中一直相互指责，甚至还导致艾娃被赏了一记耳光，新一季的剧情也由此开始。
艾娃天生就有很强的表达欲，她什么事情都憋不住，总是想和别人吐槽，从她的性向到她的便便形状的细微差别，但对她老板来说，这简直是一种诅咒。
这位脱口秀女王一直用她视作比命还重要的声誉来保护自我，即使她的形象时常被演绎成漫画式的人物：通常琼·里弗斯（脱口秀女王）式名人的三部分典型形象（夸张的漫画人物、时尚卫士以及购物女王）附带一些情绪上的波动（其中包括一把火烧了出轨丈夫的家）。
尽管如此，如果向公众展露内心是黛博拉重获激情博得大众的欢心必须做的，那么她也不会抗拒 - 她指望艾娃的帮助。
但这里有一个问题，先前艾娃曾一怒之下，激动地向《Bitch PM》的制片人发送了一封详细吐槽黛博拉的邮件，《Bitch PM》是剧中海伦·米伦主演的一部试播喜剧，刻画了残暴的首相。而制片人正巧想把信中的内容作为他们新节目的素材。只要稍稍看一眼信件，你就知道里面描绘的内容有多绝。
艾
娃在信中如此写道：「她生活中的每个人都在出现她给出的工资单上，如果他们的生计不依赖于她，那么他们就永远不会在她身边，包括我自己。」
这轻率之举的后果波及到第二季，并让两人的合作岌岌可危。也正是如此，艾娃决心让此事翻篇，并决定不再自甘堕落，发誓不碰药物和酒精， 每天都要坚持喝大量的水，并换上了没法即时发邮件和社交媒体帖子的智能手机。
与此同时，她俩共同的经理吉米（保罗·W·唐斯饰演）则火急火燎地试图阻止制片人把邮件里的内容当电视剧素材，并千方百计地不让黛博拉知道这件事。
巡演是试验新秀的最佳方式，在这一季中以黛博拉为核心的脱口秀团队在政治游说和羞耻中重构了自身。当艾娃和其他员工只能在棺材一样的上下铺上睡觉时，黛博拉自己也睡在了折叠床上，她还和团队的人强调「别把那叫作主卧室」。
私人助理达米安（马克·英达利卡多饰演）每次不得不去休息站补充食物供给，而首席执行官马库斯（卡尔·克莱蒙斯-霍普金斯饰）——因没有黛博拉那排得满满当当的时间表来折磨他，而处在了人生的迷茫期 —— 很快就取代了爱找茬且喜欢抱怨的导游（劳里·梅特卡夫饰演），就连荷官琪琪也短暂地加入了巡演，期待黛博拉能在一连串乏善可陈的演出后时来运转。
尽管艾娃才华横溢，但她处于员工队伍中的底层地位并没有因此改变。她的床铺式最小的，巴士的冰箱里她放康普茶的空间，此外，她还依旧是黛博拉挑剔的女儿DJ（凯特琳·奥尔森饰演）的保姆。
但是，在背叛了老板之后，她过于内疚，没脸去质疑这种不公的团队职级排序。
这样的艾娃显然我们从未见过，毕竟她正是凭借着自己在行业内「大杀四方」的表现在拉斯维加斯这样的地方赢得了立足之地。
2
从艾娃的野心
到黛博拉的野心
在第一季中，剧情由艾娃的雄心壮志所驱动，她试图在好莱坞重建自己的声威，同时也想让老板的晚间秀更加现代化，而彼时的黛博拉则优哉游哉。
但在新一季，显然是黛博拉的野心在推动剧情发展，而艾娃的懊悔则时不时拉扯着故事进展。
艾娃已经不再想着加入另一部电视剧的剧组了，此外她原本对黛博拉的批判性目光此时已染上一层玫瑰色。
她现在唯黛博拉马首是瞻，每当黛博拉走上舞台时，她都会发出简单的口号，比如「去吧，女孩！」和「碧池闭嘴！」。
甚至当黛博拉不能与其他女性共情时，艾娃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在一艘「拉拉」主题的邮轮上（马库斯定错了票，他以为这是一艘同志邮轮），黛博拉的表演更是完全脱离了群众，以至于船上的人集体投票把她赶下了船，但艾娃对冒犯性材料只字未提（准确来说，她那时候也在胡闹，除了大搞三人行和疯狂跳舞之外也没好到哪里去）。
艾娃早先对黛博拉那一代人默默忍受性骚扰的方式的失望催生了本剧上一季的高光时刻，黛博拉当场付给一个令人作呕的男性喜剧演员169万美元，让他永远别再回演艺圈。
而这一季，黛博拉则坦白说，早在80年代，她就曾从表演阵容中抹掉了一名女性竞争对手的名字，因为她认为只有一名女性会被选中参加大学巡回赛（虽然这可能是真的），艾娃对此举非常不齿。
反倒是那位已经当了祖母，名叫苏珊（哈里特·桑索姆·哈里斯饰）的喜剧演员，她放弃了脱口秀，当下在伊利诺伊州农村卖鞋子——任由黛博拉取代了她的位置。
苏珊憔悴的脸上面露怜悯，她坦言说自己退出喜剧并不是因为演出前发生的事，而是因为她怀孕了，不想成为像黛博拉那样的鲨鱼，黛博拉显然是把养育孩子放在了事业的后面。
这条故事线只是《绝望写手》批判女性在当下职场处处受限的表现之一。在这部剧的世界里（如果其描绘的不止好莱坞），（在所有人中）经理俨然成为道德标杆。剧中的经理吉米是一名白人，他的父亲创立了这家经纪公司，他也从未怀疑过过自己在公司和行业内的地位。
当然，吉米虽然通过父子关系赢得了在公司的一席之地，但至少他有勤奋加班来证明自己的所得实至名归，而不像他的助手凯拉（梅根·斯塔尔特饰演）。
凯拉是另一个老板的孩子，她样样不行而且还常讨人嫌地向吉米大献殷勤。
然而这部剧最有趣的点之一便是看着吉米作为俩女主的代表在谈判中坐立难安，好像她们那些计划都有些卓越得让人反感，当然这也侧面凸显了吉米将自己的成功视作理所当然。
「没一件事是公平的！」 他每次发电报都会翻白眼，但他内心深处也知道，他的成功完全仰仗于黛博拉和艾娃，甚至有时候，他比艾娃自己更担心她的事业。
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在这一季里艾娃要如此坚定地埋藏自己的野心？为什么会有女性在面对自己的工作酬劳偏低或者难获应有的晋升时仍旧会愿意继续做下去？为什么当社会已经对才华的女性有所不公时，还有人会选择惩罚自己？
3
艾娃的欲望
VS 新女性主义信条
也许艾娃的答案与她发送的那封吐槽邮件有关：她发那封邮件并非是为了得到《Bitch PM》剧组职位（她早就错过了），她做那件事纯粹是为了伤害一个强大的女人。
这虽然是一件极为残酷的事，但是黛博拉想必也能理解，毕竟黛博拉发誓会变得良善之后，转眼就在伊利诺伊州博览会一场看似无伤大雅的狂欢节游戏中毁了苏珊和她的孙子们。
因为在黛博拉的那个时代里，女性的就业机会非常有限，与其他女性结盟往往会危及自身的成功。
艾娃有着不同的时代信念，但是这次她的做法却违背了自己的原则。
通过这封邮件，艾娃意识到自己曾试图毁掉黛博拉，而这不仅伤害了她俩彼此的事业，还让艾娃自己成为父权制社会的工具，甚至成为那个病态的社会认知的同谋，而那个社会的信条之一便是任何崛起的强大女性必然会走向灭亡。
对于黛博拉来说，她绝对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失眠（她可能会说，只有小孩和拉拉才会抱怨父权），但对艾娃来说，自己的所作所为诚然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过，由此她花了大部分时间试图赎罪。
对于「背叛」的布局实际上剧组安排在的「契诃夫之枪」（指伏笔），只是在适当的时候，枪响了，至于结果如何，我就不剧透了。
但正是黛博拉晚年的顿悟，有望让艾娃走出自我憎恨的低谷。
在一连串平平无奇的演出后，即使是阿克塞尔——黛博拉活着的11位拥趸之一，对于黛博拉的痴迷也有所衰减，黛博拉意识到她必须为她自己的失败负责。艾娃倒不希望她这样做，因为这会让黛博拉再次成为笑柄——但黛博拉知道，承认她作为妻子和母亲所做的牺牲和错事，将会再次给观众带来欢声笑语。
讲真话并不一定意味着一定要背负羞耻，黛博拉实际上只需要坦诚自己也拥有人的欲望和不完美。
而当她们找到了成功的秘诀，电视台和媒体便立马竞相地为黛博拉转播节目——而且黛博拉的节目名称也恰如其分，就叫《我的锅》（My Bad），同时这些媒体也为隐藏在黛博拉身后的艾娃提供无数不错的工作机会。
在第一季里，艾娃本来是一有机会就想去洛杉矶。但是在这一季，她宁愿留在拉斯维加斯，与黛博拉合作并继续躲在幕后，然而黛博拉却没有同意。
「做一条鲨鱼。」她告诉艾娃。
因为，对于黛博拉这一辈的人来说，想要成为女性主义者，你必须关心的女性「仅需一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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