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欧阳斌 / 图：堆糖
一
三桥乡难得下一场太阳雨。明明淡红色的太阳还高高地挂在空中，雨点却劈哩啪啦掉了下来，几分闷热，几分清凉，即刻骚动了乡院子里的露天会场。这个时候，乡党委书记兼乡长乔时中刚刚接过一位香港老板的捐赠牌，主持人尚未宣布鸣炮，一个十分响亮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我要捐款！
紧跟着走上一个人，一个头发㧧得很高的女子。只见她嗒嗒嗒地走到乔时中面前，双手捧过一个很大的红包，说，乡上建希望小学，我捐二十一万八千六百二十三元七角九分整。
话音落下，太阳雨也停了，会场静得听得见针掉的声音。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望着那名女子——三桥乡一枝花酒店的老板娘沈竹英。
乔书记一脸疑惑地接过红包，打开一看，顿时傻了眼。红包里头装的，是他自己签字的两年多的吃饭账单。自从一枝花酒店开业，乔书记一直在酒店吃饭和招待客人。有一天早晨，沈竹英向他讨要饭钱时，他还黑着脸训了沈竹英一句话，一个书记的早餐都管不起，开我个卵的店。前些日子，沈竹英三番五次找他，要他结一结吃饭的账，乔书记总以财政紧张推三阻四，后来干脆不见了。乔书记一点儿也没有料到，沈竹英竟把账单晒在光天化日之下了。
太过分了！乔书记怒气冲天，呵斥沈竹英。
我不要乡里的饭钱了。沈竹英不理睬乔书记，转身对大家说，我把这些年的饭钱全部捐出来，请乔书记一定用在学校建设上，谢谢！说完，沈竹英向大家鞠了一躬，就踏响高跟鞋，哒哒哒哒地离开了会场。
二
这是百年难遇的天大新闻，立马吸引了在现场的县电视台记者路华。年轻人初生牛赎不怕虎，路华不听乔书记的好说歹说和再三求情，连夜做好录相带子，除了给县电视台外，还以极快的速度传给了市台和省台。路华制作了格外醒目的标题：酒店老板岀奇招，账单捐建乡小学。虽然，新闻因为种种原因未能播出，但相同内容的稿件还是印到了供各级领导传阅的《情况通报》上，掀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一枝花酒店和老板娘沈竹英，立即成了上下闻名的人物。
这路华记者碰了钉子，心有不甘。第二天，他再次来到一枝花酒店，打算深入采访沈竹英。一枝花酒店是偏僻的三桥乡唯一的酒店，离乡政府不到一百米。酒店不大，上下两层。下面是大厅，除了一个小小的收银台外，放下了六张十人饭桌。楼上设有四个包间，陈设简单却很整洁。两年多前，沈竹英返乡创业，别出心裁地经营土鸡汤，很短时间便把一枝花酒店办得红红火火。只是，福兮祸之所依，今年年初，沈竹英的丈夫却得了病，四处奔走查了几个月也没有查出什么名堂，丈夫的下肢瘫痪就站不起来了，被女儿接到省城一家医院住下了。听得这一情况后，路华另辟捷径，妙笔生花地写了一篇报告文学，题目为《一枝花老板娘和她的卧床丈夫》，直接投到一家文学刊物，发了出来。
报告文学写了沈竹英的传奇人生。她读初中时便很新潮，一次，她到县上去参加运动会，她不仅拿了800米、1500米和5000米三个第一，还大着胆子剪了运动头，回到家乡，立马遭到乡亲们的指指戳戳，大家都说，这鬼女子太疯。高中毕业后，她恋上了现在的丈夫，又因为同姓，遇到了双方家长的强硬反对，一气之下，她干脆同丈夫私奔，还断了同家里二十多年的联系。这期间，夫妻俩下广东、上北京、闯沈阳、过济南，干过许多活，吃过许多苦，受过许多累，挨过许多的颠沛流离。好不容易，两人在省城立住了脚。本来，一家人过得好好的，丈夫在一家建筑公司当泥工师傅，自己在一家大酒店做领班，女儿大学毕业后进了一个外企，可算是功成业就了。前年春节回到家乡，乔书记开了个欢迎外出打工人员返乡创业座谈会，夫妻俩一商量，就回来盘下了停业一年多的一家饭店，挂上了一枝花酒店的招牌。同时，沈竹英还招来了四位花枝招展的姑娘做服务员，把酒店经营得有声有色。这篇报告文学把沈竹英描写得非常生动，还大胆地把她称为乡村绽放的一枝美丽的花，读得沈竹英自己都怪不好意思的。
沈竹英没有料到，媒体的力量大如泰山。路华的作品发表后，各路神仙纷至沓来。记者们似乎发现了新大陆，顾不得路途遥远，全都以快速采访沈竹英为荣。几天功夫，省上、市上乃至全国的几十家报纸电台电视台抢着聚焦沈竹英，使一枝花酒店和老板娘着着实实火了一把。
这当头，酒店的生意也好得不得了。光接待记者，酒店一天就要宰杀二、三十只鸡，其它吃的更是供不应求了。更让沈竹英高兴的是，记者们不仅当场付账，有的人还借机多点菜，似乎要弥补沈竹英在乡里造成的损失。这个时候，沈竹英不得不劝记者们不要浪费，劝不动了，她还会亲自动手在菜单上划掉几道菜，说，这便够了，包你们满意。路华听得此事，脑子一转写下消息，《一枝花老板娘反对浪费，提笔修改客人菜单》，发在了省报一版，又产生了轰动效应。从此，一枝花酒店的生意如日中天，财源滚滚。
这还不算。路华第三次来到一枝花后，有了更惊人的发现。他得知这酒店前面有六位老板娘，大多经营半年至一年左右就关了门，一个最大的原因是乡里签单不结账。事实核实清楚了，路华气从心头起，一篇题为《乡政府签单签跑了六位老板娘》的稿子，很快送到了县委书记的手上。
县委书记当即责成县纪委立案调查。很快，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处理结果跟着来到。县长批示县财政安排六十万元，并严令三桥乡筹措资金十二万元，由乔书记亲自带队登门道歉，逐一还清了六位老板娘的账单，把沈竹英高调捐赠的钱送了过来。只是，沈竹英说，我说话算话，捐了就不要了。执意不肯收下。
不久，送完欠款的乔书记的政治生涯划上了句号，忙碌了一个多月的大小记者们也歇了下来。
三
又一天，一枝花门前再次下起了太阳雨。阳光灿灿地照在招牌上，雨点凉凉地打在店门口，既耀眼，又炫目。上午十点，沈竹英才打开店门，新任党委书记兼提名乡长胡新领着一个干部走了进来。
沈竹英同志，胡新一本正经地说，特别感谢你为三桥乡党委政府上了一堂生动的廉政教育警示课。但是，你的钱，我们不能收。我代表乡党委政府保证，这样的事，今后不会发生了。话音落下，那干部把一个大大的袋子递给沈竹英，说，你数数。
沈竹英要推辞，胡书记坚决不让，他热情地握着沈竹英的手，连说了三声谢谢，领着干部出了门。
沈竹英把钱收下后，还不到两个小时，一条消息便传到她的耳朵里。胡书记在全乡干部会上郑重宣布，他上任后，乡里的接待一律在政府食堂进行，并要求驻乡单位一并执行。这么一听，沈竹英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自己开酒店，公家不来吃，还愁客人不来？酒香不怕巷子深，况且一枝花很有特色很有人气呢？当然，今天胡书记亲自把自己捐的账单钱给送来，沈竹英还是多少在胡书记的笑容里，触到了一丝丝冷漠。
正思忖着，店里进来了四位熟人，还是沈竹英沾亲带故的乡亲。他们一坐下便直呼上啤酒，一要就是四箱，其中一个大胡子，沈竹英叫伯伯的还说，竹英放心，我们不签单，吃完就付钱。说得沈竹英心中咯噔了一下。
一会功夫，四个人便喝得脸红脖子粗。
乔书记，好人呐！大胡子伯伯大大咧咧地说，走了可惜，不曾想，栽在这一枝花上了。他看也不看坐在服务台前的沈竹英，更没有去想沈竹英心里又颤了一下，比着手势地说了下去。我们这个破乡，什么刁毛都没有，离县城一百多里，原来，这条路烂得泥浆呱啦。听说，调了几个人来当乡长，不肯来。乔书记一干就七、八年，大好人啊。
其他三个人一起附和，又干了一碗酒。
乔书记做的好事，多了去了。大胡子嚷嚷地说，钱都用去修路了，用去补助困难户了，都用在正经事上了。乔书记不会印钞票，上面那么多人来，左检查，右检查，查了就要吃，人家乔书记怎么办？说乔书记吃了七、八十万，冤，他妈的真冤。
那是！那是！又齐声附和，又抬手喝酒。
又说……沈竹英有点听不下去了，就走了过去。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大胡子就把几张钱摔到桌子上，说，不用找了。就招呼几个人歪歪斜斜地走出了店门。
第二天，四个人又来了。他们照样不点菜，只喝酒。喝着喝着，大胡子又说了开来。世道变了，农村能出去卖的女人，回来都发财了。他接着讲了个笑话，一个男人的老婆在外面卖，过年回来，男人摸她，摸一处说一处，难听死了。说什么？小嘴嘴小嘴嘴，冇你赚钱我靠谁？肚脐眼肚脐眼，冰箱彩电你来攒。大腿臂大腿臂，钢筋水泥全靠你。最后摸到紧要处，还不要脸地说，小BB小BB，还差一台拖拉机。又鼓捣老婆去卖了。说得四个人狂笑不止。
沈竹英坐不住了，她冲过去说，大伯，别在这里说痞话。
哎哎！大胡子端着酒站起来，问，说你了吗？说了吗？我说了一枝花老板娘了吗？
不是说沈老板娘哦。其他三个人敲着桌子说，我们怎么会说沈老板娘呢？
不要在这里嚼牙膏，你们走。
凭什么？老子花钱喝酒，你能卖，我们还不能买。大胡子顺手砸了一个酒瓶。
是呀，你卖，我们不能买吗？三个人各砸了一个酒瓶。
接着就吵了起来。几个服务员和厨房里人好不容易拉开了气散了头发的沈竹英，大胡子四个方怒气冲冲地离了店。刚出门，大胡子又转回来，把几张钞票扔在了地上。
四
一枝花酒店突然没有客人了。隔天，一名服务员捡到一张黄色传单，上面写着四句打油诗：都来看都来看，三桥有家婊子店，你要买鸡我牵线，包你快活似神仙。服务员拿给沈竹英，当场看得她一脸铁青。
她正要去派出所报案，所长却自己来了，还带来一个警察。所长说，老板娘，请你配合一下，我们要找四个服务员问问话。
你，你，沈竹英要把传单递过去，却一时你不出要说的话。
派出所所长也不客气，上了二楼包间，把四个服务员一个一个叫了上去。下来一个，沈竹英问，所长问什么？姑娘就哭。再下来一个，再哭。还问，还哭。足足折腾了一个上午，所长才叫沈竹英上去。所长说，她们四个人没有办暂住证，下午来所里办吧。沈竹英问，干嘛被你吓哭了。所长答，谁吓她们了，她们要哭，有我什么事？就重重地下楼走了。
沈竹英下来，见四个姑娘提着行李，忙问，你们要去哪？那最高个子的姑娘说，对不起大姐，我们回去了。沈竹英再问，所长到底讲什么了。高个子姑娘说，他说，他说，说，我们来路不明，还用色相……胡说八道，沈竹英气不打一处来，她拉起两个姑娘的手，硬梆梆地说，走，找他去，他凭什么乱讲。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歪，他今天不说清楚，我跟他没完。高个子姑娘说，大姐算了吧，他又没有说一定怎样怎样，怎么找他？我们还是回家吧。其她三位姑娘一起说，让我们走吧。
见劝不住，沈竹英只好压住心中的闷气，在抽屉里拿了一叠钱，发给每人三千元。沈竹英说，我送你们，大姐谢谢你们了。
不料，沈竹英才从汽车站回来，税务所长又在店里等她。她觉得惊讶，还是一脸和气地叫了所长，给所长泡了茶。
先别忙。所长说，我来给你说说缴税的事。是有鼓励返乡创业人员的优惠政策，不过是乡政府定的，胡书记说，乡里哪有这个权利优惠税收，要求我们纠正。当时啊，给你定一个月三百元的税，太低了，不符合规定。你算算，光乡政府的营业额，就二十多万，按百分之八的低税率来算，你要补多少呢？这样吧，领导还是指示要照顾，你就补缴三万元吧。说完，把开好的税票给了沈竹英，还定定地看着她。
沈竹英蓦地如哽在喉，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一会儿后，沈竹英还是说了好，把钱给了所长。
所长装好钱，喜形于色地说，沈老板，年底要评你为优秀纳税个体户，一定要评的，祝你生意兴隆财源滚滚啊。
更没有料到，税务所长前脚走，环保所长又进了店。才应付完环保所长，这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接踵来了环卫站长、卫生监督所长、工商所长、居委会主任，等等等等，沈竹英不得不付了排污费、垃圾清运费、卫生费、工商管理费、灭鼠费、教育集资、公路建设集资诸项费用，总共五万多元。这天晚上，望着服务台放着的一大叠发票和收据，沈竹英头一回觉得有苦难言。
突然，女儿来了电话。妈妈，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做什么？
那不是人呆的地方，明天我来接你。
我干嘛要离开，几个人瞎说就吓得到我，几个人收费就吓得到我，没那么容易。我倒要看看，三桥乡能把我怎么样？
店都开不成了，还不走？
妈就不走。说罢，沈竹英把听筒搁到桌面上，女儿一个劲的在电话里喊，妈，妈，妈，妈，妈……
五
第二天傍晚，女儿真的开着小车到了一枝花酒店。
沈竹英一个星期没有生意，脸上憔悴了许多。见女儿回来，她依然露岀了笑容。沈竹英当即下厨做了晚饭，母女俩还喝了一瓶啤酒。
你爸还好吧？
好！爸爸要我来接你。还有，你工作过的酒店经理也请你回去。
我走什么？
妈，你别犟了。现在，网上都说得乱糟糟了。这里，怎么呆得下去？
哦？
女儿递过来几张纸，说，网上下载的，有好多跟贴呢。
轰然一个标题：《一个妓女的发家史》。文章没有写沈竹英的名字，把一枝花写成了两枝花，却写了一个头发㧧得很高的女老板。几千字的文章，把两枝花老板娘如何卖萌，赚钱后如何回到家乡办酒店，如何挂着创业的金字招牌勾引乡长，又如何每睡一次逼着乡长签吃饭账单，最后在结不到钱时玩了一把账单捐赠，写得声是声色是色，看得沈竹英当场晕倒在地。
怎么会……这样？被女儿扶到床上后，沈竹英全身都凉了。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晃荡。先是返乡创业会，乔书记情真意切的话，说得沈竹英热血沸腾，马上下定了回乡创业的决心。再是乔书记亲自为一枝花酒店剪彩，敲定为乡政府的定点接待饭店，一时人来人往，高朋满座。接着是沈竹英多次要乔书记结账，多次碰壁，乔书记还拒绝支付早餐钱，还说痞话。是啊！沈竹英的确是听了乔书记蛮不讲理的话，才做出捐账单的举动的。那电视呀，那电台呀，那报纸呀，把她吹上了天，吹沈竹英为纠正不正之风的楷模，这是沈竹英没有想到的。可是，乔书记下台，也不干沈竹英的事，怎么就把全部脏水泼向她沈竹英呢。她想，就算自己捐账单有点唐突，有点凭一时的义愤，也是迫不得已呀。怎么就把自己说成了下三滥呢？沈竹英越想心越乱，越想越迷茫，越想身越冷。难道自己热爱家乡，家乡偏偏容不下自己吗？这么一想，沈竹英泪流汩汩了。
妈，不要理会这些土包子！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听到女儿有些发狠的话，沈竹英还能说什么呢？
六
沈竹英终于决定跟女儿走了。次日一早，她把两个厨师三个杂工叫来，结了工资并多发了一千元，又把店里剩余的土鸡和一些物品平均分给了五个人。片刻，她还同女儿一道，在一名杂工的帮助下，用一块红绸布把一枝花酒店的招牌严严实实地遮盖住了。做完这些，她对大家说，谢谢你们帮了我这么久，以后有事，尽管来省城找我。她留给了五个人联系方式，又说，千万不要客气，一定要来找我。
五个人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一枝花酒店。
沈竹英咔地锁了店门，先同女儿来到乡政府，进了胡新的办公室。
她把装有二十一万八千六百二十三元七角九分的大口袋放在了胡新办公桌上，说，用去建学校吧，算我的一点点心意。我，这就走。
你要走？胡书记表情很是惊诧。
是。
哎呀，沈老板啊，胡书记一脸热情地说，县里正要表彰回乡创业先进分子呢。我们已经决定推荐你。三桥乡外出打工的好几百人，就你回乡创业搞得好。怎么说走就走了？是对乡党委、政府有意见吗？
没有。
对我有意见。
哪敢呀。
这，沈老板啊，胡书记十分诚恳地说，还是留下来吧。有什么困难，乡里一定帮助解决。建设家乡，是我们的共同心愿，你说呢？
谢谢胡书记，我还是走吧。沈竹英忍住了将要出口的怨气话，说，我走了，胡书记会做得更好。边说，边往门口走。
那，我送送你。胡书记站起来开了步。
不用了，你贵人，金步。沈竹英拉起女儿的手，刚迈出房门，后面又传来等等二字。
胡书记迎上前来说，沈老板一定要走，我也留不住，人各有志嘛。这样，有一件事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
是这样的，乔书记呢，现在在家闲着。闲着也就闲着了，他老婆就想开一个酒店，正在找地方呢。我看这样，你走了，是不是把一枝花转让给乔书记的老婆。乔书记在三桥乡威信高，生意保证好。怎么样？乔书记拿来三万块转让费，他老婆说，不够的话，可以再加，保证不让你吃亏。说着，胡书记返身打开抽屉，拿过来一个文件袋。
忽地，沈竹英心头彻底地震了。只是，她只是晕了一下，立即稳了稳神，还很长地舒了一口气。稍顷，她掏出一把钥匙交到胡书记手上，接过胡书记的文件袋，吐了两个很重的字，成交！就和女儿一起踏响了嗒嗒嗒嗒的高跟鞋。
三桥乡随时欢迎沈老板回来。胡书记在背后很大声地说了一句。
女儿的汽车开动后，行进了一百来米了，坐在后座的沈竹英很自然地回了头，她想再看一眼一枝花酒店。只是，这天的雾实在太浓，车子又开得快，沈竹英也就没有看清楚。
作者简介：
欧阳斌，退休公务员，章页区老科技工作者协会会长，章贡区作家协会顾问。江西瑞金人，居赣州。一九八三年开始发表小说，作品曾获省、市刊物奖。二0一六年至今，已有近三百篇文学作品发表于网络和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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