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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鄱阳专栏】 陈和宗 | 老家情缘
 

  老家情缘

原创作者 /陈和宗

版式设计 / Effi

图源/ 网络

鄱阳专栏

老家情缘

——乐园

老家鄱阳中洲(昌洲)南湖坽七甲村,村子沿河堤而居,是景市至鄱城的水路要道。

我的童少之年是在这里度过的。离家近六十年,那景历历在目,那情深蓄心田,那乐伴我余年。

村子虽小,但错落有致,住房沿河堤两边自北向南一字形伸展形成一条街。

堤外是一片洲地(俗称滩培),夏季河水时有上升,洲地不宜耕作,只得空着。秋冬河水干枯,种上越冬油菜等蔬菜。春天,绿油油的蔬菜镶嵌在大片油菜花中,并且与那碧绿清澈的河水连成一体,站在堤上向下观望拟似一幅天然水画。解放初,洲地改种黄麻,黄麻皮丝远销江浙,曾一时让祖代耕种的农民变成了商人。

村宅的北端是一块较高长有树木的小林子。因为小,祖人称为砧板园。那里四周有高大粗壮的苦楝树、杨树、槐树、枫树,中间还有一颗几乎能遮盖半个园子的巨伞形的大樟树。春天,童儿们在树下听鸟鸣听春声,有时也在两树杈间支上一根绳索打秋千;深夏初秋,童儿们在树下纳凉,下棍棒棋、石子棋,讲故事,猜谜语,谈天说地。园子是我们的集合点,是背着大人们的聚义亭。儿时很多行程都在这里酝酿,从这里出发。

村宅与砧板园交界处有一口通堤而过的碈,碈洞两头各一口塘,堤内是里塘,堤外是外塘,外塘是我村的港口,里塘是村的聚宝塘。塘的东端是一条伸向田坂的水沟和一条祖辈挖沟时取出的土筑成的土埧。这埧是大道,宽约六七尺,水沟伴着大道,沿着里垅穿过内湖到外垅至南湖联通的邻村伸向远方。

说到大南湖趣事多着呢!那时农村的孩子读书的少,放牛的多。春来了,太阳暖和了,大树吐枝,小草发芽,站在堤上,远眺大南湖,绿茵一片。孩子懂牛情、懂鱼性,也知家境:牛儿关在栏里,吃喝拉撒一整冬,该牵它出来晒晒太阳,活动活动筋骨,啃啃青了;人一冬坐吃老米,坐吃山空,就是吃两顿野菜拌饭米缸也露底了。于是几十个小伙伴心有灵犀地牵着自家的牛去砧板园集合。这时,年长的伙伴提醒大家到太平庵记得求神,继而,有人像执行长官似的高喊着:“出发。”几十个男孩迅速跨上牛背猛拉牛绳两脚紧夹牛肚,“驾”的一声,几十头健壮的牯牛冲出树林,上大道直奔大南湖,如同出征的骑兵大队。接着是几十个小姐妹骑着母牛引着牛犊紧续其后。其实大南湖也是“远望草色近却无”。然而,小伙伴另有原因——伏在泥土冬眠的螺蚌、黄鳝也赶趟儿地把身子挪一挪,挺一挺出来晒太阳。

到了目的地,把牛放了,让它们自由啃青嬉闹、调情。几十个童男童女来到太平庵内,男女分成两掰,跪倒在佛祖面前,毕恭毕敬,求神保佑,拜毕出庙。人忙开了,有的沿着湿漉漉的田埂寻找黄鳝洞,挖掘黄鳝;有的提着竹篮踏着没脚背的淤泥寻找松软的小圆点捡拾石螺、田螺;还有稍大的哥姐便向湖心区奔去。越冬湖底无水,虽然干了,但泥软容易陷着,人小还是不能去的。他们是去寻找墨鱼、甲鱼。越冬墨鱼甲鱼背上的淤泥被太阳晒了较没鱼的地方白,这样好发现。捕捉这种鱼得讲方法,不能乱踩,以免把水弄混或留下脚印看不清。于是他们一字形排开,像二兵探雷似的慢慢向前迈进,发现松软的土穴或冒气泡的地方定是有货,伸手一摸一两斤的墨鱼、缽口大的团鱼就到篮子里了。总之,各忙各的,有序地进行着。大约晌后了,盛具满了,“长官”一声令下:回吧,几十个童男童女向前奔跑,带着胜利品,有的还故意把大串小串的墨鱼、团鱼挂在两边牛角上炫耀着,骑上牛浩浩荡荡奔向村。忙碌几个小时,难免浑身泥水,脏兮兮的,哪来的衣服换?长辈们见了脸色不好看,可看到充饥填肚子的东西也就阴转晴了,于是“水煮螺丝”、“湖蚌炒芥菜”就是我们的慰问品,有时会有嘉奖——“火肉炖黄鳝”、“咸肉炖田螺”、“香蒜炒墨鱼片”、“豆豉炖团鱼”之类的。

内湖又名窖坑也有趣,顾名思义,窖坑就是藏东西的地方,藏什么?暂时保密。不过窖坑是男孩的天地,农历六七月间,内湖水位逐渐下降,窖坑有的已经出现各自的分界埧,有利于捕捉窖内的鱼。这时,男孩的“头”早就侦探好了。然而,某一天趁女孩不注意发出暗号,几十个男孩骑上自家的牛奔坑墩,脱了裤兜,光着屁股,连牛带人一齐下水。这时,不骑牛背而是骑在牛脖子上,两手把扶着牛角,像驾驶摩托艇那样在窖内来回地旋转。好一阵子,水浑浊了,鱼昏头了,乱蹦乱跳。再搅一阵,人牛累了,鱼不跳了,把牛赶上岸,几十个光屁股的像鸬鹚一样潜下浮上在水里翻滚不停,同时上上下下一条条不同类的大小不等的鱼被抛向岸。估摸着有那么的量,“头”征求意见似的“可回吧!”,大伙“嗯”一声上岸了,穿上裤兜儿。心明手快的人分鱼了,说分只是一人一份。大小搭匀,重量基本相近,鱼质不论。然后,一个人藏在看不见鱼堆的地方,这边在几十股中任意指着一股问“何个个(谁的)?”回:“三弟的”、“四哥的”、“五叔的”,说谁谁拿鱼,绝对公平,从不自私。这时节的鱼不好留,不好腌,家人们把鱼提到对河的黄家、曹家丘陵地带换回湖村的罕物大豆、芝麻、花生之类的。

男孩的行动也有被女孩整的时候,她们知道男孩会光屁股下水搅鱼,等男孩一下水,几十个姐妹围着采点窖趴在草地上两手托着下巴睁着一对大眼睛瞧着男孩直发笑,有的还把男孩的裤兜藏起来——让你在水里尽泡,看你怎么上岸?直到男孩叫嚷:好姐姐、好妹妹。甚至要男孩的“头”领着男孩齐声喊“好姑奶奶”才放过男孩。当然,既然她们来了,也少不了她们每人一份鱼。

内湖的面积也不小,除百十口窖坑外,其余全部种植莲藕。

春天,“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初夏,粗壮的荷杆顶着绿色圆盘,亭亭玉立,婆娑起舞,绵绵细雨洒在其上,荡来滚去,宛如盘盘珍珠。盛夏,粉红的莲花,硕大而粉嫩的莲蓬招惹着爱花的姑娘和馋嘴的小伙,他们泛着小舟,潜入其中。顿时,成百上千只水鸟腾空而起,飞向高空,飞向远方。深秋初冬,如手臂似小腿,脆而细腻。洁白透清的藕,节蔓枝,枝生节,布满了整个湖底,此时正是挖掘莲藕之际。男丁们挖藕,女人老人在家磨藕制粉、制糯米酒槽鱼罐头,当然孩子们也不会闲着,他们带上瓢、勺,在去年挖藕未平整的坑坑洼洼舀水捉鱼,这些鱼都是好沉脚鱼、大鲫鱼、墨鱼、鲤鱼,是制糟鱼的好原料。那时,虽然没有现代包装,但老南湖人从瓷都景市定制了大小不等的瓷罐陶罐,装上纯真的藕粉,装上含有各种佐料米槽鱼,贴上由南湖匠人自制的标签,从外塘出发水运出售,也有由村里的健壮男子组成的土车队,陆地运往德兴、婺源、浙江开化及常山衢州等地出售。

儿时只是喜欢湖塘的美和莲蓬莲藕的味。如今,每当读到“惊起一滩鸥鹭”就会想起那腾空而起的水鸟,这不正是数代南明人梦想腾飞的象征吗?!每当拜读“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时就联想儿时湖内粗壮的脆而细腻洁白透清的莲藕,这不正是南明人和投身在外的南明村裔的秉性禀赋吗?!

老家的趣,童年的乐,道不完说不尽,但也有使我们蒙冤的事。

记得那年,老家决堤,学校泡在洪水中,南小的学生只能就近转入对河桂小读书。刚去时,本地人开玩笑说:“南湖坽的碈(混) 碈(混)进,不碈(混)出。”意思是很自私,只知进,不知出。当然不介意,那是传说而已。后来,一次劳动后的分配,又拿南湖的那句话说事,南湖的学生火了,揍了说事的人一顿,让老师批评一番并留写检讨。于是询问族老,族老笑着说:“那好哇,是夸我们祖人,羡慕我们祖人啊!”

原来是这样,早在南宋绍兴元年(公元1131年),先祖谋生来南湖这块洲地。围圩堤建村庄,根据地形地物自己设计。自己施工,用红石和糯米浆砌建通堤而过从地下排水的碈,在圩堤里外的进出口处各挖了一口塘(后称碈塘)。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又在堤内较高处围了里垅外垅种植稻谷,在低洼的内湖里挖了百十口窖坑,利用挖出的泥土筑埧围垅平整大道,更令人羡慕的是碈、碈塘和窖坑……

春天,成群孵化的鱼儿逆水而上,钻进碈入塘,漫游里湖大南湖。内涝的水域是鱼儿的天堂,众多的虫类、被淹的稻谷以及各种杂物当然是鱼的美食。临近夏季在碈口装上竹栅子,安毫网使鱼不出。虽放水又留鱼,让鱼在内湖大南湖以及周边十里八村的沟沟洼洼一直逗留到深秋。秋天,雨水少,水面缩小。高处的鱼只得顺水而下藏匿于深水的碈塘和窖坑。这时,再把塘埧窖埧出入口堵上,安上倒须笼,鱼只能进不得出——这就是南湖坽的“碈进不碈出”的典故。

南湖坽还有这样一句顺口溜“春引苗,夏养鱼,秋藏匿,年关分物数百银。”

年关,全村的男女大人车水取鱼,数计百担千担,小量自食、送亲友,也可给周边邻村,大量从外塘出航上运到景德镇浮梁婺源及安徽祁门,下运至鄱阳(饶州府)、省城南昌或九江湖口,用以换所需品和白银。

远在千百年前,先祖就能做出如此“高科技”的周密设计与实施,足以见证先祖的睿智和勤劳。怎么不叫人羡慕?怎能不留下“碈进不碈出”的佳话?!

出生在这美丽神韵的湖乡,有那么卓有远见睿智勤劳的先祖,何不为之乐矣!

老家情缘

——得名与盛誉

老家使我骄傲,老家使我自豪,她给我盛誉,她赋我厚望。

在小日本蹂躏中华大地的那刻子,民不聊生。至于地处湖乡的南湖坽更时丰年灾、灾年荒。丰年被鬼子白军掠夺了,灾年颗粒无收。逃荒要饭的确不少。那时……

那时,南湖坽流传着这样一句话“粒米似珍珠,担鱼养家小”。南湖十里八村的人为了糊口,对七甲村的窖坑碈塘尤为关注,你们窖坑碈塘的鱼春夏水旺季节不是在我们稻田逗游残害我们的青苗稻谷吗?不是靠我们水域养大的吗?秋冬收鱼该有我们的一份吧?

问题有纠结一阵子,小打小闹持续好几年了,最终爆发了一场本是一族人繁衍的同族的八个村的械斗,还伤亡了人呢!直到有一年……

陈氏八族的部分房股族长禅让,新的年轻的房长接替上任。他们还有一个共识:长期如此矛盾、如此械斗得坐下来协商解决。

陈氏家族有一惯例,小年二十四日各房各股的掌事人或长老必须去八村共建的祖庙——太平庵庙(即陈氏祠堂)聚会议事。即使是在纠纷中、矛盾中,械斗中聚会仍然进行,只不过效果不一罢了。

这一年腊月二十四照例聚会。七甲村的后生们在股房长、长老的带领下提前一二天到窖坑捕捉挑选像模像样的鱼,为八族聚会者食用。眼看满窖满塘活蹦乱跳的鱼,鹅一嘴鸭一嘴地说开了:“今年的鱼比去年要多一倍。”“今年一个人口能分多少多少斤。”“今年过年不必愁,家家都放大炮竹,明年十五舞大桥板灯(当时繁华的龙灯)。”“你家人多湖田多,能分到千多斤吧?”在一旁拣鱼的老实善良的阔嘴——勤顺半年挤出一句:“我伲倒快活,可怜那陈家,墩上人上半年的全浸了,下年又车不到水,锅盖冒(没)打开过。”快嘴快舌的清范抢着说:“那有什么事,还有这样一句话:‘有好(钱)不知穷家苦,饱人不知饿人饥’。我们也并不富有。”他仗着读几天书唠唠地说着。

本来就想把这些鱼均一些给那几个无收成无鱼取的同族村的,四太公见自己的堂曾孙这样歪理,板着脸说:“各叫什么话,那句话是叫人们关爱穷人饥饿人。”当即在窖坑墩上召集各房掌事人坐下商议均一些给同姓邻村,让他们也过个欢快年。大家见四太公发话了,也合自己的意都说:“四太公说的对,就这么办。”

小年二十四的会议上,七甲村的股房代表豪集公公和大毛先生宏范首先提出“均鱼”。得到参会各股房代表的认可,最后一致认定:

1.窖坑是七甲湖田挖掘而成,窖坑的鱼全部属七甲村。

2.碈塘坽沟的鱼从总数中提出一半属七甲村,剩下一半按各股房(村)湖田水面积(夏季水面积)多少分配。

3.出于人性,程家、湖二滩程姓胡姓钟姓杂姓村也按水面积享受分配权。

4.取鱼时间定在年边(具体日期视天气而定)。

5.取鱼时,各股房村按水面积派出相应的工具和劳动力。

这次聚会从早上(辰时)一直开到深夜(亥时),此时太平庵鸣土铳二十四响,雷公、炮竹连放不断,铳声雷公声炮竹声响彻云霄,太平庵火光通红,照亮了大南湖,照亮了湖边十里八村和程家湖二滩的上空,照亮了十里八村大弄小巷家家户户,也给了十里八村的民众一颗定心丸。

这一年这一月这一日这一时——一九四二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亥时在当代南湖人的心里何等重要,何等隆重——纠结矛盾械斗——友善和谐共享。

此时此刻,七甲村一户普通农户家里也燃着一挂当时农村最大的炮竹三千响,这就是这次参会的七甲村代表豪集公公家——他的第三个孙子呱呱坠地。大孙子奶名大癞痢,二孙子奶名二癞痢,三孙子奶名自然是三癞痢。

这年南湖陈姓出生的男孩百十来个,可在腊月二十四日亥时出生的唯独这个孩子,恰好这个孩子是“宗”字排。

翌年正月十四,一年一度的上谱时间,谱堂的掌事先生们给这孩子取名“和宗”——十里八村和睦相处、重归如好。总族长并在孩子的名字“和宗”上面点了朱红——孩子在陈氏宗族中可享受仅次于秀才的待遇——以此来纪念这个和谐之日、团结之日。

乡村开谱既谨慎又隆情,先择选良辰吉日,开谱那天,请谱、宣读族发展史、公示名人伟绩、点谱,同姓族走村串巷游行,然后唱上几天大戏,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像过年那样热闹非凡。

游行的队伍得按一定的顺序出场:1.神像2.族谱(男壮士抬着)3.族内历代已故名人画像(选一样大小的健康活泼的男孩捧托着)4.当届长老(辈分最高年会最大的)5.幼子(辈分最小的)6.当届名士(长老幼子,名士骑着马)7.壮丁队8.各种仪仗锣鼓队。

这次例外,这位未满四岁的名“和宗”的小男孩由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抱着骑着枣红大马走在名士前列。

男孩才四岁,什么也不懂,何谈功绩。族人这么做无疑是将这孩子作为“太平庵那次聚会”的“吉祥物象征品”——让陈氏族人世代传承那“友善和谐团结”的族风民意吧!

乡村集体活动种类繁多:祭庙、扫发祖、赛龙舟、舞龙灯。只要是南湖十里八村合办的都必须哄着这孩子穿上时髦的长袍子外加绣花马褂,头戴镶边瓜皮帽点燃第一束香燃放第一挂炮竹——预祝活动在“祥和”的气氛中进行着。

折腾了好些年了,孩子识事了、害羞了,恰逢解放,旧的活动方式简化了,取而代之的是扭秧歌打腰鼓……孩子的折腾也解放了,但族人的友善和谐团结仍延伸着。腊月二十四日午夜在南湖坽铳声、雷公声、炮竹声仍响着。

三癞痢就是我,我就是和宗。

甲子轮流转,转眼七十余年了,卑人独有虚名,无德无能有负众望。仅草书一纸记录太祖辈、祖辈、父辈多次唠叨的陈旧琐事以示南湖坽陈氏后嗣——友善乃和谐之本、和谐乃进取之源。

老家情缘

 ——人生财富

我太幸运了,在十里八村太平庵聚会圆满结束——南湖人心里重要隆情的时刻我出生了。南湖人赐我美名,给我特惠。虽然当时我什么也不懂,但这是史实。这对我是一种激励,一种鞭策,一种精神馈赠,一种人生财富。

在老家生活虽说不足十四年,而对老南湖人印象太深。老南湖人给我太多,影响极大。

教导有方的爷爷

南湖人赐我美名,给我盛誉,视我为族宝。然而爷爷……

小时候,爷爷哄着逗着抱着背着。到六七岁时,爷爷像变了个人再不那样哄逗抱背了,常常让我给上畈下地的大人送茶送饭递工具,即使不送茶饭,拿一块打火石打火镰之类的。有时,让去家拿根绳子或一支牛鞭……为了让我送茶,爷爷特意做了大小不等的茶筒,逐渐加大。总之让我从家里到畈上,从畈上到家里来回地奔跑着。

有时,我也很淘气。讨叔伯欢心,径直往地里跑,把他们需要茶水或工具送到他们手中,可身后是一路被小脚板踩倒的庄稼苗,再也无法抬起头来。

记得有一次大人们在间黍苗,我也学着干起来,大人们忙晕了,当爷爷发现时,我已拔了一大行一根没留。爷爷并没有发火,反而指着大人间过的黍苗边说边教:每隔两三寸距离留一株。不要太稀,稀了减产;不能太密,密了不粗壮,产量也不高。那时,我能听懂什么呀!只是照着爷爷教的样子做就是了。

次年春播前,爷爷给秧田禾秧拣稗草。我这跟屁虫也跟上了,心想间黍苗功夫有用场了。于是每隔两三寸留一株拔起来,爷爷发现惊叫着:“小祖宗,这不是间苗,是拣稗草。稗草与秧苗不同之处是叶子上有一条白色的茎。”

还有更离谱的,那年初春,大人们给过了一冬的麦苗除草施肥。那天上午我正在家帮奶奶拣菜,爷爷捎口信让我送刀和木片修锄头楔子,我不太情愿。奶奶似乎是哄着我说:“快去,中午奶奶用鸡蛋炒韭菜给你吃。”一路上,我唠念着韭菜炒鸡蛋……来到地头看见绿绿的矮矮的麦苗,心想好韭菜,拿刀割了一小篮飞快地奔上路,边跑边嚷:“爷爷,刀放在地头啊!”还没到自家门口就喊:“奶奶,韭菜。”奶奶怔了,这不是韭菜,是麦苗。韭菜这模样,麦苗这模样,奶奶将韭菜麦苗比较着给我看。中饭时,叔婶哥嫂都逗我:“那么多韭菜炒鸡蛋吃光了,不留给我们。”我被羞得苦了。可爷爷却乐哈哈地说:“再也不会把麦苗当韭菜了吧!”

再大点,爷爷犁地,我就挖田角。一次爷爷犁地累了,坐下抽袋烟,没犁尾高的我扶犁喝牛,牛听使唤,犁不让使唤住地梗上窜,糟了,犁破了。爷爷没骂我:“还没犁高,等长高了有你干的。”

到后来才知道,爷爷那样做,是使我不成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

贤达善良的婆婆

南湖坽的碈引水灌田排洪泄涝,纳苗藏鱼,养育着历代南湖人,南湖人视碈为至尊。当然他们也把心目中的名人贤士称号与碈联系在一起,婆婆就是敬称为“碈婆婆”的其中一位。

婆婆姓段名月秀。娘家是古县渡段家畈村,太姥爷太姥姥都是当地有名望的中医之后,医术高明。婆婆也颇懂医术,与爷爷结合后,弃医务农从渔,但仍有两项绝技一直服务于南湖人。

婆婆一绝是拤筋(俗称拿斑),村里谁家有人中暑烧寒发热呕吐抽筋之类的。找上婆婆手到病除。

记得那年夏天勤道叔在山区帮人打短工,割禾中暑发烧不止上吐下泻。乡下人认为在外地得罪鬼神,烧香求佛,可呕得更凶泻得更猛。眼看快不行了,求医不得,婆婆得知后,观察病情,断定是“漏底斑”,于是捋衣挽袖在勤道叔身上有序地掐拤起来,本来不省人事的勤道叔被婆婆拤得惊叫一声。稍许后,清爽如初,不再呕泻了。

“斑”分类较多,各类斑有各种不同的拤法,要分男女、看拤拿的时辰、定顺序、定穴位,有的先上后下,有的先左后右,有的先胸后背,有的先天门后脚趾……那些繁琐的口诀婆婆滚瓜烂熟、拤掐轻重恰到好处。

婆婆的另一绝是接生。婆婆的妇产技能综合了现在的B超和助产之能,顶着大肚子的孕妇只要经过婆婆抚摸或侧耳倾听腹部动静,就能断定胎位正否、生产期或男女。至于辨性别婆婆从不轻易表态,虽然身处那重男轻女的年代,但婆婆牢牢把握一点,既然是即将问世的生命,就应该得到很好的保护。

婆婆没有挂牌行医,每天总有人来家请婆婆作产前检查或拤筋拿斑。只要有求者马上放下手中活忙开了。求者临走,婆婆还不厌其烦地叮嘱着相关事宜。

婆婆不仅绝技惊人,更令人敬佩的是贤达善良。她处处考虑的是别人……

婆婆给人接生,拤拿从不收费,产妇家属或求治者有时会带点副产品或者鸡蛋之类的,婆婆死活不收,赖不过留下的,婆婆换上自家的藕粉、葛粉、白莲子、芝麻、蔗糖之类的营养品差孙儿孙女返送过去给物者。见无营养品的贫困人家,婆婆也会利用去探病的机会带上一些自家的营养品给产妇给病人。

村里传颂着“丢了一个女儿换回两个女儿”的故事说的就是婆婆,事情的缘由是这样:勤木伯幼小父母早逝,堂叔伯把他拉扯长大,三十多岁才成家娶妻,妻子姓余,就称余婶吧!余婶四十过头还没怀上,乡里邻居急,婆婆更急,又是观察体情又是寻药调经,好容易怀上了。婆婆一直跟踪调理,十月怀胎期满临盆分娩,巧呀!

婆婆的大女儿(我的大姑)也临盆分娩姑父家来人催婆婆过去。婆婆叮嘱来人回去好好照料,忙完这边就过去。

良久,给婆婆打下手的胡二婆催婆婆过去,可婆婆说:“勤木几代单传余婶又四十过头破初胎,决不能有闪失,我妹呢(南湖人称自己女儿)已是两男一女的母亲,常胎不会有事。”

忙完这边,婆婆过去,大姑虽生下一女婴(这就是我现在的嫂子孙银莲),但因产期护理不到位,出血过多,生命垂危。几经周折,月子未满,大姑别下姑父和四个孩子走了……婆婆心如刀绞,可疼归疼,还隔三差五去料理余婶的月子。余婶蒙在鼓里,满月后得知真情,抱着婆婆大哭一场,硬认婆婆为娘。余婶娘家得知婆婆为其女丢失了亲女,将未嫁的二女儿许配给丧妻的姑父,认婆婆为娘。两姊妹不是亲女胜似亲女,侍奉婆婆后半生。

婆婆——“碈婆婆”,名副其实。

勤劳憨厚的父亲

爹是长子,爷爷给取名勤样,让爹勤俭治家为他未出生的兄弟作个榜样。

爹爹没有辜负爷爷的期待,自小就严格要求自己勤劳朴实。从下地能干活那刻起就像大人一样,不分严寒酷暑,起早贪黑风里雨里干这干那。自家田里忙在自家干,自家农活空闲些就给别人打短工挣粮糊口。

刚过二十的爹农田活在十里八村已屈指可数了。

两个叔叔也长大了,爷爷有新的帮手了。闲不住的爹听说一富户要找一个庄户头(掌管农事的长工),同爷爷商量着,要给富户当几年长工租种几亩地,爷爷默认了。爹给人当长工一干就几年,真的租回了好几亩地。以田为命的农家子弟——大叔二叔也忍不住同爹一样去当长工租田地。换租的田地就靠爷爷和小叔料理,三兄弟一干几年就换租来四五十亩田地。这样一个租田种的农户变成农家大户了。

闲不住的爹利用秋后农闲时,把自家湖田收的红莲与白莲以及藕粉手推土车运往婺源县,古田浙源地带出售,购买杉木,肩扛背驮,车推出山做排,下婺水,入星江,经乐河转饶河历时几个月途径数百里,泛水筏把木头水运回家。

爹爹这一创举带动大叔二叔,往后的秋闲成了运输良时。几年下来,几百根杉木到家了,于是并排两栋四拼十柱落地内壁外墙完整土户屋呈现在乡亲们面前。农家大户成了农家富户了。

既而,出租田地的富户提出把爹叔以长工换租的田地一次性卖给我家。靠田地为生、视土地为命憨厚的爹当然是求之不得,征得爷爷叔叔们的同意后,与那“聪明”富户签了契约将那么多田地过户给了我家。

土地改革农村阶级划分时,那将房、地固定资产变成钱财藏匿的富户成了贫农,而以汗水换田地的我家拥有村人均水平四倍田地,理应定“地主”。幸好工作队严格运用政策,广泛征求村民意见,最后我家成分为“佃富农”。

文革期间,因出身问题我离职离岗“蹲牛棚”108天时,“红袖章”审问我:“能不能划清界限?恨不恨剥削别人的祖辈父辈?”——不语换来了柳条竹条……

说实话,我能恨吗?爹给了我勤劳憨厚的基因。

母亲

老家喊母亲——姆妈。每个人都有姆妈,刚出生的人第一个发音可能就是姆妈,娃娃学语的时候第一个词也可能是姆妈。“姆妈”就是这样平庸通俗,然而姆妈在我心里却是那么伟大高尚、神圣而深奥!因为——

姆妈是遗腹子,还未出生父亲去世,外婆忧伤过度,产下姆妈也弃她而去。族人将其托付接生婆——我的奶奶抚养。转眼,姆妈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族人为弥补失去对姆妈抚养的过失,物色他们信得过的大户人家,大户人家也非常同意。族老来和爷爷奶奶商量,爷爷奶奶也很支持。可姆妈知道自己的身世后,执意不肯,扑通一声跪在族老和爷爷奶奶面前,哭着说:我从小就是爷娘养大,是陈家的童养媳,我已是有主的人了,该好好服侍公婆,没有另嫁的理由。族老和爷爷奶奶默认了,姆妈留下来了——姆妈用她果敢的行为塑写了金灿灿的“感恩”二字。  

姆妈得知自己是孤儿,是童养媳,觉得自己已低人三分,矮人一等。沉思过后,她意识到既为人妻就要挺直腰杆做人。

家乡地处鄱阳湖湖滨地区,人们一边耕种一边从渔,渔具全由妇女编制,编制时间是长年的夜间和农闲的白天。姆妈自能劳动就同大人们一块参与制网,手艺也不错,打知道身世后更加努力肯干,很快姆妈就成了能手高手。当然姆妈的亲和力、凝聚力也相继高了起来。那时编制渔网是以户为单位,每家每户分散编制,编制程序大致相同、渔具种类质量大不相同。一般人家只编制清网、提罾,姆妈编制还有五尺罾、八尺罾、一丈罾,还有罩网、衬网、高网和毫,不但种类多,捕鱼效率也高。村妇们编制的网除日用外,也拿到邻村临乡去换急需品。姆妈编制的很多外村外乡人上门来买,有时供不应求,姆妈思忖着把大家凑在一起一块儿做不是更好吗?很快姐妹们、伯母叔婶妯娌们集在一起——由姆妈作技术指导,拧蔴的拧蔴,聚线的聚线,编网的编网,安装的安装,一条制网的流水线形成了。这样量也大质也标准了,她们的产品这时候已销售上至鸳鸯坽、滩上胡家,下至龙口、莲湖,东至乐河沿岸的乔蔡二湾、乐安,西至西河珠湖、鸦鹊湖。用现代说姆妈就是一个民营企业家——姆妈自立自强的经历告诉我们:人身份不分贵贱,地位不分高低,只要确定目标,坚定地脚踏实地地向前进,就一定有闪光点。

姆妈不但会制网还能捕鱼,什么时节捕什么鱼她了如指掌。

那年,妻子坐月子,姆妈从老家来服侍月子,除了给妻子补养老母鸡还带了一把罾,当时我挺纳闷的,姆妈只是前几年来过一次,对这里地形水域又不清楚,带罾来能捕到鱼吗?

第二天一大早姆妈准备好了妻子和我们吃的,处理好其他家务,她就急急忙忙要出去,我不让,要吃过早饭再去,她说错过时机。

守正不阿的叔伯

“肯保”叔的真实名字叫勤快,不知什么原因村人给了他这个外号。

土地改革初期,为了巩固土改成果,强化对地富反坏右的管制,分化宗族股房势力,从各乡各村调了一些懂政策觉悟高有工作能力的青壮年去区上组成工作队,分配到各乡各村,原则上不分回本村工作。

肯保在外乡有一两个年头了,因我们农会出了些问题,肯保调回村了,这一次升了,当了农会主任。

肯保召集贫下中农代表收集情况,征求意见。归纳为三点:

1.农会权没有真正掌握在穷苦人手里;

2.破坏社会治安的坏分子又活动起来;

3.没按照“惩恶扬善,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的原则,该惩罚的没惩罚,不该惩罚的被惩被罚。

肯保办事心细,经过多方了解,原来一贯游赌成性的鲜呢只是土改工作队进村时规矩了一阵子,为人狡猾的他混进了农会,当了农会文书。借“文书”工作忙误工多,吆喝着“阶级分子”给他家干农活,自己却与从城里潜匿到乡下的资本家小老婆黄某混上了,成天与她赌混。

该管的没管又是指谁呢?夷二赖一贯好吃懒做,白天东游西荡,夜里偷鸡摸狗,祖辈留下几亩地房屋卖光吃光。土改斗地主分得房田粮,曾积极过,可没多久懒劲又来了,旧病复发了。成天装积极样,村头到村尾,村东到村西溜达着。这家转转,那屋瞧瞧,遇人碰上就说农会让他执勤巡岗。其实他是探底,便于夜间行窃。

不该管的管制了,这很明显。豪集父子本是南湖坽公认的老实人好人,其父提倡“七甲让渔十里八村受益”,其子从十几岁起一直在湖二滩华猛子家打长工近二十年。租种华猛家田地后富了,土改划“佃富农”符合政策。但定为“分子”政治上实行管制显然不妥——“佃富农”是争取团结的对象。何况其父子是公认的好人。

前两项在职权范围内,提出主观意见经乡政府批准,撤的撤了,管的管了。可第三项涉及阶级斗争路线政策,必须经区政府批准。

肯保没放弃,跑过乡里,并让乡干部带他去找区领导。

在区上找到原南湖乡土改工作队长时任区政委的老赵同志,反映了情况呈上报告。赵政委看着好像在思索什么……

肯保见机行事接着说:“政委,这个家情况您清楚啊!就是那个打长工近二十年、成分定为‘佃富农’的,您在南湖工作时主动腾出房屋借给敬老院的……”

赵政委“哦”了一声,提笔签字盖上公章,从此豪集父子就不再受管制了,享有公民权。

这是笔者一次探望病休的原南湖乡乡长时任县水利局局长陈福荣书记时,陈书记回忆往事中的一段话。

勤快叔有“肯保”外号的谜揭开了。

勤快叔就是这样肯守正不阿、维护正义、保护民众的合法权益。

老蛮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一字不识,作田种地可是行家。合作化公社化一直当生产队长。

说他蛮一点不假,脸蛮,个头蛮,力气蛮,办事力度也蛮。

老蛮平头短发方脸,粗而短的拉腮胡,腿粗腰壮身高两米有余,力大过人,掰手腕挤棍谁来谁输,挑上二三百斤东西从圩脚上圩翻过圩顶下圩,腿不歪腰不软,稳稳当当,轻轻飘飘。说话嗡声嗡气,张口如闷雷,可办事柔而刚、细而蛮。

听长辈们说,那年水利部门兴修水利,准备把南湖坽祖辈建造的红石砌的石碈洞炸了,重建水泥钢筋结构的涵洞。好渔的老蛮深知碈是南湖人的命根子——引水灌田、排洪泄涝、纳苗藏鱼、种莲育藕哪一门不是靠它。

破土动工那天,他躺在地上不让破土开炸,谁说跟谁急,谁劝跟谁顶,谁拉跟谁干,最后还是区上派民兵把他接(实际是押)到区里特意安了差事给他才破土动工的。

新碈主体完工硬化后,老蛮的差事结束回村,放下行囊扛上铁榔头使劲地往碈体敲砸。顶结实(要是如今的豆腐渣工程早就砸烂了),这时,他一个劲地向工程师、施工员们“对不起”、“是我的不是”、“我不知道这灰比石头还硬还牢”。

那时乡下的孩子没什么好的活动,白天要么下下棒棒棋,晚上只有捉迷藏了。

一天晚上,孩子们捉迷藏玩的欢,黑暗中过来一个人——原来是老蛮队长,他给孩子们分别耳语了一阵,走了。孩子们继续捉迷藏,这回不玩真的,没有捉的,全藏着,一个个屏住气,等待着……

好一会了,过来一个人,鬼鬼祟祟来到仓库门口开了锁,挑了两箩东西往回走,孩子们“捉住了”,“被捉了”喊声一声比一声高,挑担的腿抖,腰软担歪箩翻谷满地。。孩子们围过来一瞧:“哟,原来是勤窃保管。”

第二天一早,在一阵急促的哨声后,社员们集合在仓库门口,老蛮队长指着地上还没清完的谷子,拉开嗓门说:“昨晚捉住一只老鼠,老鼠可大呀,个不是搞个(意思是不闹着玩要动真格)。”于是蛮队长叫几个精悍的社员和勤窃一起清仓称量,并提出计算方法:

入库总数-上交公粮-已分社员口粮-出外搞水利人员粮食补贴-按入库总数的0.5%的损耗=库存数,结果实际少了七百多。可见勤窃偷粮不止一次,至少有五次,老蛮心想。

老蛮当众宣布:①少多少赔多少;②扣发勤窃家一个月口粮作惩罚;③免除保管保管职务,报合作社通报批评。

原来蛮中有细的蛮队长为队里生产工作,经常去队里其他干部家串门商量,去勤窃家常发现他家吃大米干饭,有时晚餐还吃米饺米汤圆之类的。人家吃稀饭都不够,他家哪来的粮食……他趁队里提粮时去仓库,发现经队长盖的灰印位置个数都有变动,可仍有灰印,粮囤的粮浅了不少——难道勤窃仿作灰印偷粮?可勤窃也常提出仓库老鼠多,糟蹋不少粮食。

心细的老蛮思忖着:这大老鼠一定要捉住,于是设下了那晚孩子假捉迷藏真捉“老鼠”的局。

往后,每当发现挪占贪公物公款的人和事,每当得知某些人贪而揭之而不罚,每当读到《硕鼠》时,就情不自禁地想起老蛮。有时竟朝着老家的方向,鞠个躬,敬个礼,大喊:“老蛮大伯,您去哪!”

作者简介

陈和宗,江西鄱阳人,退休教师,偶尔写点文字,让余生增添几许温暖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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