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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六首】
每一枚叶子下面，
都有一只状如滴露的鸟笼
文：李庭武
版式设计：Effi Lu
图源：网络
古樟下
现
代
诗
歌
爱在古樟下静坐
据说古樟有十个爷爷的年纪大
总有些东西落下来，落在意念的两根胡弦上
咿咿呀呀远去的声音，又扑腾着翅膀飞回来
古樟下读书是危险的
容易被一片叶子砸痛脑壳
容易被毒蜂蛰一口
又高又大的古樟，像老房子屋顶
总有斜斜的，直直的
光
射下来
越是伤口多，越有光
照进来
?一棵树的内心，藏有多少只鸟
如果不是侧眼看见，一棵树的枝梢
钻出一支支鹅黄鸟喙，肯定不会相信
这棵树内心，藏满了鸟
那数不尽的鸟喙
作为一棵树，我与大地
相互支撑四十年，竟然不懂得
那一直啁啾于心的是何种长鸣
黄昏，面对远山，或长空
自然就伸开双臂
常常错把低空里的飞行唤作兄弟
此刻，毛孔紧缩
一阵笃笃之声响起。我知道
只要打开任何一扇毛孔之门
已不是一棵孤零零的树
每一片叶子下面，都有一只
状如露滴的鸟笼
一
只
鸟
的
冬
天
总有一只鸟，时不时停在
门前树桩上，不去猜测
是一只花喜鹊，乌鸦，或画眉
预料中的雪始终未落
有时到对面的山地走走，每次
对树桩看一眼，都听见哇的一声
而转回来，那鸟，又停在老地方
有时故意猛地干咳
奇妙的是夜晚写诗，当我
苦于无力拔出一粒陷得很深的词汇
常常也哇的一声
整个冬天，总在期待那场雪
而一想到那鸟，就伸直一双手
死死抵住，飞雪之门
写一首诗替刺槐证明
刺槐树，在我心里长着柔软的枝桠
怀揣白雪
总有巨大鸟巢安插于枝桠之中
不曾于刺槐树下，捡到任何一只虫子，鸟的尸体
呢绒似的碎花上，不曾有过针刺的眼
而落光叶子的刺槐树
总让我想到普希金
一柄柄峭拔剑刃
这些年湖水消退，水草茂密
豢养的白犀牛隐藏起来
不曾有尖利犄角戳痛脊骨
也不曾挑落别人
自比是刺槐树，但做不到它的高大
不可能把月亮揽在怀里
但那柔软的刺，白雪，剑刃
诗人普希金一定可以同时拥有
其实诗人倒下的一瞬，一棵刺槐树拔地而起
拍照
不知怎的，每一声咔嚓
都是被划了一刀
拒绝拍照，即使大合影，也惴惴不安
镁光灯一闪，眼睛不堪回忆的闭合
暗自佩服脸上贴着微笑的模具
摆拍如舞姿
现代技术，极容易让一个生来缺陷
成为纸上美人
终有一天我会拍下
不再闭合眼睛的照片
不是留给自己，但绝对是砍向我的
最后一把刀子
行走于世，从少年至中年，渐趋安静
只想奉上一张
薄薄的纸
不知该印上什么
一个轻飘飘名字，极容易被风吹散
我以为海水蔚蓝是一种安宁
真正置身大海之滨
只有一波波赴死的浪涌
行走于世，两手空空
只能奉上眼神，两片比落叶更薄的嘴唇
只能怀揣一张白纸，连折叠的欲念也没有
这就是我的名片
轻飘飘若雪
攥紧它，不是寻求签名
至少手心，不是空空之物
名片
作者简介
李庭武，安徽广德人，省作协会员，宣城市诗歌学会副会长，广德县作协主席，诗歌散见于国内主要诗歌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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