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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平淡 | 版式设计/婉静
记忆中的腊八节
在童年的岁月中，腊八节也是一个很有意义的日子。
腊月初八这一天，母亲一大早就将我和姐姐从梦境中唤醒，我俩便提上竹篮和火柱去南山的泉子边采冰，一路小跑，跌跌撞撞，生怕那点有限的冰被其他孩子采走。我使尽吃奶的力气，双手攥着火柱一上一下地挥舞着，往往是一下只砸出一个白点，坚冰岿然不动。当砸下一点冰块时，姐姐便高兴地捡到竹篮里，每当捡到一块稍大的冰块，姐姐还会手舞足蹈地跳跃一番。当竹篮的冰块半满，天色早已大亮，我和姐姐轮流提篮，匆匆往家赶，生怕误了上学。
在奶奶和母亲的夸奖声中，我和姐姐将冻得红肿的小手放在棉被下取暖，俩人咯咯地对笑着，像凯旋归来的勇士般自豪。全家人都要吃一点冰块，奶奶说“吃了腊八冰，常年少生病”，即使是对重病中的爷爷，奶奶也会在他的早餐中放进一小块冰。母亲总是将大冰块分别放置院内院外的树根处，并虔诚地叩几个头，祷告来年风调雨顺，瓜果丰盈。奶奶或母亲，总有一人会赏给我和姐姐每人五分钱，一般由姐姐保管，在某一天放学后，每人便可分享到一个小烧饼（家乡人称牛眼睛烧饼）。
有一年的腊八，不知为什么，我和姐姐同样是天黑就来到泉边，却没有一点冰的痕迹。我俩心生一计，轻而易举地在阴山河里砸下满满一篮子冰块，黄白相间，煞是好看，兴致勃勃地回到家中。奶奶和母亲问清情况，没有像往年一样表扬我们，母亲依旧供奉树神，奶奶说今年都不吃冰块了。后来我俩才知道阴山河的冰是煤矿排出的矾水而结成，根本不敢食用。自从那年之后，奶奶和母亲就再没有让我和姐姐去采冰。而每年腊月初七的晚上，母亲便在窗台上摆满吃饭用的粗瓷碗，将冷水舀于碗中，但有一个小铁碗却例外，母亲总是将开水倒入，幷放一点白糖搅匀。腊八的早上，母亲将冰碗端到灶台，大约20分钟左右，光溜溜的冰块便脱碗而出，我们分享着小铁碗中那甜丝丝的冰块，母亲照旧将其他冰块供奉树神。这样的情形一直延续到母亲和我们到县城居住方才作罢，但用小碗加糖冻冰块的事，却直至母亲去世前的最后一个腊八节才完结。
腌“腊八蒜”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在腊八前几天，大人们总要买几斤大蒜回来，那时一元钱就可以买一大堆。剥蒜皮就是我们小孩子的事了，放学后我们就兢兢业业认认真真地剥起了蒜皮。有道是：“抬头老婆低头汉，忻州骡子紫皮蒜”，此为老百姓心目中的四大可恶（厉害），说明紫皮蒜之辣。但辣才是好蒜，这紫皮蒜的皮也非常好剥，将蒜瓣置于手心，轻轻一搓，蒜皮与蒜瓣即刻分离。令人费解的是，大人们老是买回一堆白皮蒜让我们剥，任你怎么搓，蒜皮与蒜瓣总是亲密无间不肯分离，非得一点一点将蒜皮抠下，闹得两只小手沾满辛辣，一旦不小心揉了眼睛，难受得眼泪直流，叫苦不迭。后来才知道白皮蒜要比紫皮蒜便宜许多，大人们省了钱，但苦了我们小孩子。大人们将我们剥得白溜溜的蒜瓣装入大小不一的瓶子里，倒满醋拧好盖进行腌制，成为春节期间蘸扁食或烹灌肠的佐料。如果在吃面时嚼几粒醋腌的腊八蒜，那味道真是美极了。
更让我难以忘怀的，是腊八节早上的红稠饭和中午的夹豆捞饭，那可是一年到头难得的好饭啊。多少年来，家乡人为了这顿米饭，创造了腊八节红米饭不可不吃的“理论依据”，叫做“腊八不吃酶，死了没人埋。”这里的酶字，不是指词典中的催化剂之说，而是家乡人对红稠饭的别称。民间的文化最为丰富多彩，既直白，又含蓄，人死了没人埋意味着什么？其潜台词是没有后代，但老百姓不愿意把断子绝孙的恶语挂在嘴上。“腊八不吃酶，死了没人埋”还蛮符合逻辑中三段论的，只不过用的是反语罢了。最终强调的是，腊八这一天吃了红稠饭，就会人丁兴旺，子孙满堂，日子越过越红火，老百姓美好的愿望可见一斑。无论早上的红稠饭，还是中午的夹豆捞饭，奶奶或母亲总要给院里和街上的树根处夹上少许，叫做喂树，这些树大概一年到头也只能品尝这一次人间烟火，我想它们肯定会喜出望外，感激奶奶和母亲对它们的恩惠。
关于“腊八粥”的故事在全国盛行。一说是佛祖释迦牟尼成佛前于十二月初八这天因饥饿劳累栽倒路旁，结果被一牧羊女发现，并用米粥救活，使他大彻大悟，得道成佛。二说是明朝皇帝朱元璋在幼年时给财主家放牛，因牛腿摔断被财主关在屋子里三天没给吃饭，他饿得两眼直冒金星，终于从一个老鼠洞中挖出谷物豆类各种粮食，煮成粥食用，觉得香甜可口。朱元璋做了皇帝后，想起小时候那顿粥的美味，就命太监用各种粮食煮了一锅糖粥，犒劳群臣，后文武百官争相效仿并传入民间，遂成一种节日习俗。因朱元璋吃糖粥的日子是腊月初八，所以这粥也就叫“腊八粥”了 。家乡人吃红稠饭和夹豆捞饭的习俗，与吃腊八粥的传说颇为相似，只不过更具地方特色罢了。
时过境迁，腊八节在人们的心中逐步淡化。但是，那顿并不再稀罕的红稠饭却还是家家必吃，至于夹豆捞饭吃的人家已微乎其微，喂树的习俗也一去不复返了。冰块似乎也极少有人在做，即使信奉者也是以冰糕取而代之。对那可口的“腊八蒜”人们倒是念念不忘，甚至有网友留言：“腌点腊八蒜，祛病又驱寒。”故家家总要腌制三瓶五罐的，供春节期间享用。
让记忆中的腊八节在梦中再现，让梦中的腊八节再现记忆中的光华。童年的腊八节，我永远思念着你。
作者简介
平淡，一个老来无事的退休人员，喜欢敲打文字的人，阳泉市作协会员。爱好旅游，善写游记。有时也写写诗词和楹联，现为中国楹联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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