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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专栏】
文、版式设计：湛蓝
图源：堆糖
5.
向晚高中毕业离开故乡，到一座繁华的都市念书。
她不随大流，也不回避车马，有这个年龄的人少有的端静。可是，她一笑，童真与无邪便从笑容和笑声里溢出来。
虽然进入大学了，象牙塔里，人的心智都还不成熟。各高校之间联谊，绝大多数男生打着寻老乡的幌子，寻觅情侣。追不到这个转身舍而求其次的人比比皆是，也不觉得尴尬。
向晚刚到S城念书，一个周末的傍晚，她跟公寓的姑娘买了毛线学织毛衣。
公寓来了一位高个子男生，目测身高至少178厘米，他自我介绍：“我叫苏德。是S大大二学生，很高兴认识你。”
“苏——德，你爸爸妈妈一定是经历过二战的吧？”向晚念出这个名字，突然就冒出这样一句话。
苏德非常意外，突然对眼前这个冰雪聪明的姑娘生出十二分的好感来：“你怎么知道的？真是他乡遇故知啊。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知道你，我是C城Q中毕业的，高你一个年级。”
这无端的亲切感让人很放松，从二战到尼采，从斯大林到希特勒，从暮色合围聊到夜阑人静。不觉，向晚指间的线团越来越小，直至端点。一边聊天，苏德一边欣赏线团在她雪白的手上绕成指尖的温柔。
末了，他请向晚明天去书城。买了书签送给向晚，每周写一封信，很用心。
那个冬天的周末，他在旁边男生公寓等了一天一夜，向晚没应约，便再没出现在C大校园。
向晚不是鲜亮张扬的漂亮女孩子，相反，与生俱来的高冷气质是一堵天然的屏风，替她挡了不少纷扰。她到食堂把餐盘递给师傅，立马就有人替她付饭票。她会愣一下，点头示意，默默端了饭离开，也不在现场纠缠，事后让宿舍的女孩把钱如数还给人家。
周末舞会和歌会，她与宿舍女孩去参加。她的乐感好，乐曲下翩然若蝶儿。每到周末，就有人提前给向晚送去门票，她也不接受，送了别的女孩子用。她不接受异性约会，也不接受异性的礼物，在系里出了名的冷。她喜欢布拉格，旅游名片是“一颗忠贞的心”，是那对的人，必能守得云开见月明。等不到的，也就无需耗费心神把自己折磨得伤痕累累。
毕业那年六月，哥哥去学校看她，带她去百盛买衣服。她看上一件很淑女的麻料吊带布背心，试穿之后，她仰着脸问哥哥：“要什么都可以买吗？”
哥哥说：“当然可以。”
她突然就笑了。专卖店的姑娘看见她的笑，忍不住说：你笑起来给人感觉稚气未脱，越看越觉得像个孩子。
她眉间微蹙，心想，长大有什么好。
毕业了，向晚留在S城。几次面试，有朋友搭台，她本可以轻松解决生计问题，但她不急于决定。初择业，面对苟且与远方，这当中看似都为生存而为，实则是价值观和生活品质的导向，向晚耐心等待了两个月，毅然选择了后者。
向晚小有才气，通过招聘顺利进入一家时报社做文字编辑。到报社的时候，适逢一位年轻的编辑怀孕，担心电脑辐射影响宝宝发育，向晚便接替了那位编辑姐姐的工作。刚毕业，一切为零。向晚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就跟编辑姐姐请教，编辑姐姐怀孕初期，情绪暴躁，向晚领教过几次之后，心生惧怕，再不敢多问，只好打电话请教朋友远程协助。办公室做财务的姐姐人特别和善，见向晚被吼心生怜悯，又觉她上进心强，便耐心指点向晚，空闲时还帮向晚校对找错别字。
一天午后，办公室没其他人，电话响起，向晚去接，对方说：我是荆州某校的李老师……向晚电话里回复：李老师好，我把您交代的事记录下来了，请您留下电话号码，姜老师回来了请他给您打过去。“这一幕刚好被进门的营销部经理听见，他当时没说话，只是对向晚微笑示意。几天后，营销部向人事部申请借调向晚去广告部。
办公室主任姜老师是S城陆军总部离休的老干部，单位就在他住的科学院里。姜老师每天最早去开门，最晚离开。早上来，他会提着水壶去楼上开水房打水。向晚迈进办公室，跟姜老师打过招呼，放下包，从姜老师手里接过水壶：“姜老师，你先忙，我去打水。”面对向晚的一脸真诚，每次，姜老师都倍觉欣慰。一日，向晚午餐后回办公室，偶然听见姜老师跟高层领导汇报工作时提到向晚：这小姑娘话不多，工作上进心强，尊师重道，教养极好。刘总，你看是不是可以提前给她转正？“一周后，姜老师就往高层递交了把向晚转正的申请。
刚迈入社会这个大染缸，世情冷暖分明，要立足，自己得强大。离开学校，还不会做饭，向晚在外面吃饭的时候，就留意里面的调味料，回家后买菜如法炮制；偶尔在市场常光顾的饺子店前停留，说：“大姐的饺子包得好看面也和得好，以后我失业了跟大姐学包饺子。”大姐知道这姑娘每周几次来光顾生意，看眼前的姑娘气韵不凡，也甘愿传授与她经验，就哈哈笑着一边包一边给向晚讲技巧。
生计来源安稳，能照顾自己了，向晚每天回到自己临时租住的小窝，都记录下自己的感触，把人间的温情落纸成墨。一颗感恩的心，引导她向善至柔。
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沉淀，赋予她不同的气质。又因向晚脑子灵活，工作上手快，三个月后破格调任项目编委会成员，参与主编关于旅游和经济大典的书籍。之后几年时间里，向晚成长起来，稚气渐褪，工作游刃有余，自信从容。她的职务不断变化，也越来越忙碌，根本没有心思真正去关心自己到底需要什么，这让她深深感觉到欲望的力量没有止境。如一双神秘的手，推着人不断攀爬，乐此不疲。向晚开始自问：我要在这种角力中走完自己的一生么？这真是我喜欢的生活吗？
她请了一个月假，坐着火车去拉萨。在当地请了一个地陪，用一个月时间览尽雪域高原的景色，怡情山水，放牧心灵，她与自然如此亲近，俗世只可容纳肉身，而她的灵魂向往与山水为伴。
一个月旅行，足以让她平心静气想清楚所有的事情。她在拉萨详细了解了旅游方面的需求和行情，回到S城，她向社里提出辞呈，并特别与办公室的会计姐姐和姜老师告别，满怀感恩。会计姐姐的女儿喜欢绘画，向晚买了画册送给小朋友。向晚说：谢谢姐姐，在我职业起点给予我的提携和帮助，我远离亲人，是你让我感受到亲人一样的关怀。”
姜老师喜欢喝茶，向晚买了两罐正山小种红茶和一条香烟送给姜老师。向晚说：“姜老师，我能在公司快速成长起来，是您的肯定给了我登高的扶梯，人生路上的指引，不敢忘 ，以后我会常回来看您。”姜老师不胜惋惜地说：“小向，我想把你推荐到我儿子的软件开发公司工作，如果你愿意，给我打个电话。”向晚感动得泪落涟涟，初涉职场，这个可敬的老人给予了自己莫大不同的支持，让一张白纸的职业经历有了起点和成绩，这份栽培之恩，没齿难忘。向晚深鞠一躬：“谢谢姜老师，我再慎重考虑考虑，不论如何决定，我都给您一个准信。”向晚挥泪辞别这个和蔼的老人，退着离开科学院情报大楼。她最后也没有去那家软件开发公司工作，如今各大医院都用上了他们开发的软件。
辞职后，向晚几乎花光了几年的积蓄，在拉萨开了一间民俗客栈——向晚烟色。拉萨旅游业受季节影响明显，向晚用半年时间经营客栈，再用半年时间过自己要想的生活。左手雪月，右手烟火，倒是不胜写意，就此一去二三年。
6.
流苏年龄在等待中递增了6岁，父母开始操心她的个人问题，身边不乏优秀且门第相当的追求者。程逸就是其中一个忠实的仰慕者，他家是流苏父母一直有生意往来的世交，多年来对流苏宠爱有加。奈何流苏心里住进了一个人，其他人都是多余的。然芳华渐去，都说女人若找不到两情相悦的人，至少得爱自己多点，找一个爱自己的人。流苏终是抵挡不住世俗的浪潮，在父母的催促下，答应了与程逸的婚事。
流苏与程逸在北美订婚，举办了西式婚礼。然后订了日子，回Q城宴请亲朋好友，流苏没单独请陈渊，在群里发了邀请，陈渊自然知道。本想买份礼物，终究觉得不妥，陈渊是个讲原则的人，不爱一个人，就不会有任何自己的物件送出去。他的物件，只送给喜欢的人。
婚礼前，陈渊请流苏的同事带份子去，陈渊到楼下送份子给流苏的同事，不曾想流苏同行而来。流苏深知，这应该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她不顾同事在场，恳求陈渊：“陈渊哥，你能抱一抱我吗？”陈渊软拒：“流苏，我尊重你，一直把你当小妹一样看待，这个拥抱应该留给最爱你的男人，这才是你该交付的全部。”
流苏把无助的眼神投向同事，就如奶茶当年在舞台上唱完陈升写的歌《为爱痴狂》，陈升出现在舞台为她打气，奶茶说“升哥你抱抱我好吗”，陈升犹豫。她转向台下的粉丝“请你们替我求他”。陈升终于拥抱了奶茶。奶茶泪如泉涌。流苏的同事求情，陈渊礼节性拥抱了几秒流苏。流苏有种苦尽甘来的悲戚，哭着离开。那是她多年来梦寐以求的怀抱，只可惜这怀抱不属于她，她只是强行借来蜷缩半晌，在里面一晌贪欢……
7.
陈渊经常制造在“三楼上的猫”与向晚不期而遇。
他见向晚每一身衣衫都有一套配饰。那天，向晚穿白色棉麻沙滩挂脖长裙，蓝珀吊坠如一滴蓝盈盈的水滴，恰如其分地欲“滴”在胸口，这让她显得女人味十足。一件长及脚踝的白色苏绣坊长衫下露出一双莹润的脚，银色的指甲油若有若无，手腕上一串绿松石，乳白色棉麻帽子，超然不沾染尘埃。
陈渊不敢靠太近、也不甘离她太远。他通过各种途径打探她的一切，对她的一颦一笑，一字一句一图能做到过目不忘。用心到了极致。
陈渊多年安于自己的生活，里里外外张罗，没觉得哪儿不妥。遇见向晚后，他觉得自己生活哪儿都不对了。有向晚的地方，才有生趣。
流苏不远不近地看着，她看得真切。陈渊对向晚的痴迷，让她嫉妒又羡慕。她所渴望的，陈渊吝啬给她的，陈渊全都毫不吝啬地想要给予向晚。只是有一点流苏不知道，陈渊在这场爱情角逐里与她有着同样的无奈。向晚并不接受陈渊对她的好，陈渊暗示明示，即便是玩笑，向晚也滴水不漏干干净净地回绝，没留任何余地。
流苏每次向陈渊打听向晚，陈渊都缄默不语。
一天晚上，陈渊有事请流苏帮忙，请了流苏及引荐的同事一起吃饭。饭后陈渊送流苏回家，在高速行驶的车上，流苏小心翼翼地问：“陈渊哥，向晚姐跟你认识多年了吧？”
陈渊说：“我驾车，杨大小姐，保持安静。”
流苏想到平常也没什么机会与陈渊独处，好不容易在一起，总感觉心里许多疙瘩有待解开，忍不住发问：“陈渊哥，向晚姐多大了？”
问急了，陈渊说：“你可以直接去问向晚。”流苏被陈渊的话噎着，她敢找向晚，也就意味中永远失去陈渊，流苏不舍得。
流苏大婚那天，向晚请陈渊慎重考虑一下与流苏的关系，向晚说：“陈渊，你真的不娶流苏吗？”
陈渊回道：“如果女主是你，我毫不犹豫地娶你！”
向晚气结：“安妮宝贝说，允许别人爱自己，那是一种慈悲。但我从小接受的是正统教育，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友情也罢，爱情也好，都有先来后到。所以，打心里不希望你再耗费精力和时间在我这里，几年前如此，几年后的今天依旧如此，此生的结局都如此。你该回家，而不是让心继续流浪！”
陈渊一点也不气馁，说：“人活着，总得有些期盼，说不定哪天就实现了呢。”
向晚没再言语，她的脑际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同时，心里响起一首歌“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她的眼神望向远方，那是一个没有确切坐标的地方，远到让人绝望，眼里的哀伤、孤单的身影与玻璃幕墙返射的夕照，美得凄绝。
/闲来，与你一起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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