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横峰专栏】孙章园 I 老屋

本文已授权本平台发布

横峰专栏

老屋

文/图:孙章园 /版式设计:Effi 

♫. ♪~♬..♩

        中午时分,我习惯性地掏出手机,滑动解锁密码,屏幕显示有一条未读信息:乡政府和大队的人到村里办理房产证登记,说我们家的老屋可能超过一点规划面积,问我们还要不要办理房产证登记。

       这是大哥二十多分钟前发过来的。当我看完微信的那一刻,宛如一块石头打破了平静的湖面,又好像有根无形针刺得我胸口隐隐发痛。我捧着手机,往事一幕幕,心事一重重。也许是我对老屋一直难以释怀的情结,或许是老屋承载了我太多太多的记忆。我再也控制不住,思绪顿时涌上心头,不争气的眼泪打湿了眼眶,模糊的视线里我似乎又看到了老屋原来的样子。

       老屋是南方传统的土木结构。外墙由石头垒成,内墙用木板撑起,屋顶以瓦片加盖。老屋分两层,一楼用木板和木柱子隔出前厅、后厨以及东西两边共四个厢房。二楼主要是堆放一些怕受潮的食物,比如自种的花生和经过几道工序自制而成的红薯片、小菜干等。家里来了亲戚朋友,母亲就爬梯子上楼拿出来给客人品尝。老屋虽简陋,但也温馨。

        老屋坐北朝南立于村庄最西边的一块高地之上。屋后倚着茂密的山林。门前庭院的坡下是一片田野,田野过去是满山坡的桔子林与老屋相对相守。有风吹来时,桔子树摇曳着身姿,舞动着柔叶,和着屋后松涛阵阵,还有炊烟的柴草味儿,再没有比这更加动听有味的4D效果的大自然协奏曲了。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农村刚分田到户,生活尚苦,建造一幢房屋不容易。石头是家人从村庄河对面的山下用肩膀一个个挑回来的,石灰也是父亲用板车从十几里外的石灰厂拉回来的,还有沙子和黄泥土,都是父亲和哥哥从河里、从山上一车一车拉回来,这一切都只是为了省钱。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是在朦胧的睡梦中听到他们一声声“哎呦哎呦”的痛苦呻吟声。多少年过去了,这种声音时常在我耳边回响,父亲和哥哥被重担压得红肿的肩膀也一直在我眼前跳跃。

        最困难的是木材的运输。

        在那穷困潦倒的艰苦岁月,在那车辆缺少和交通不便的年代,父亲和哥哥只好把在烈桥乡远房亲戚家买的木材三两根的捆起来,沿着葛溪河顺流而下。父亲和哥哥各拿一根长竹竿,在河两岸撩拨,防止木材搁浅。经过两天的折腾终于到了家门前的河里。我至今仍然清楚地记得那是个非常寒冷的冬天,天空飘着鹅毛般的大雪,厚厚的白雪覆盖着乡村田野,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我从田间草垛里拽出一大捆稻草抱着就往河边跑,十岁的我在皑皑雪地里就像一只小兔子。跑到河边,只见河面飘浮着淡淡的水雾,槠树上挂着长长的冰葫芦。父亲和哥哥在河里使劲地把木材往沙滩上拖,白白的雪地里留下了他们深深的脚印。我赶忙把火生起,看着他们暗红发紫的肌肤冻得抖颤,紫色的嘴唇里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在金黄色的火花映照下父亲好像苍老了许多,那一刻,我真的好想好想一下子长大。多少年来这画面一直深深地镌刻在我的心里。

       老屋建成,进新房有个风俗习惯:搬新家要在选好的良辰吉日凌晨开始,且必须赶在天亮之前搬进去,为的是要走“新路”——新的一天别人都还没有走过的路,寓意搬家路上的好运不能被别人抢先,也有“捷足先登”的意思。

        进新房那天,父亲烧了一盆炭火,和哥哥用梯子抬着走在前面,我背着书包,手里捧着五升斗,里面装满大米,当中插上剪刀和绑着丝线的尺子,周围摆放鸡蛋,沉甸甸的。我紧紧跟在大人的后面,一家大大小小各有其责。亲戚朋友邻居也送我们来了,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件东西,老家的习俗是不可以空手进新房子。鞭炮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我们走在乡间崎岖不平的路上,炭火被山风撩拨得越来越旺,母亲不时地往盆里添加木块。夜空繁星闪烁,明月如炬,为我们照亮了前行的路;路边草丛里蛙唱虫鸣,演奏着乔迁之喜的乐章。也许是我小小年纪就被委以“重任”,所以进新房子的情景在心底刻下了深深的印记。

        老屋也风光过,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父亲是村里小有名气的能工巧匠,会木工和泥工,还会修理农具。因为父亲的善良和能干,每天都有人上门找父亲帮忙,家里也就变得异常热闹起来。

        尤其是每到春耕前,父亲总是忙得不可开交,厅堂里的人和要修理的耙、犁排成了队。有的人没空等,索性把农具搁在我家里,等父亲修好了再来取。每天厅堂里男人们的谈话声和父亲干活时的锯声、铁锤声组成了完美的交响曲。看到父亲忙碌的背影和喜悦的笑容,我既心疼又骄傲。

        有一年春耕时,父亲接了几栋房子建造,而且木匠和石匠都是父亲一个人。又有很多户的犁、耙等农具急于维修,可把他忙得盲爹背着盲儿子——盲上加盲(忙上加忙)。鸡叫三更我就被父亲的铁锤声吵醒,我揉揉惺忪的睡眼,微弱的灯光下,他高大的背影,手举铁锤高过头顶,均匀而有节奏地敲打。我也没有睡意了,干脆起来看书。时间在指尖缝隙流走,东方地平线上露出了一缕阳光。父亲把已修好的农具摆在另一边,然后走到我面前,用手腕背擦着额头湿漉漉的汗水说:“你等会把修好的梨送给人家,好让他们早点耕种,如果他们要拿钱,你不要收,就是说我吩咐过的。”“如果他们硬要拿怎么办呢?”我说。“反正你就是不要,说只是顺便修修。”父亲说完就急匆匆地出去了。

        我摸摸那个叫“犁”的宝贝,欲哭无泪,根本就不知道如何下手,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方法如何去拿,挠了挠头皮,心想管它三七二十一,干脆放在地上拖得了。拖了一段路,感觉会拖坏,于是又背又驼的,笑坏了村里的大伯大婶们,都说我是“书呆子”。夜幕降临,万家灯火通明,父亲回来又接着修剩下没修的农具,铁锤声、锯声、刨声、又织成悦耳的交响曲。这时,白天几个拿到修好的农具还没有付钱的叔伯走进了屋里,他们深知父亲为人正直善良、乐于助人,也知道父亲爱抽烟,于是一个个手里拿着两包壮丽牌香烟来酬谢父亲。推让之下,父亲各收下一包。然后他们点燃香烟,谈话中说到我白天送犁的“事迹”,惹得父亲眼角笑出了泪水。

        当然也有邻居借工具忘记归还,父母因此阴云密布的时刻,幸好我这太阳照耀及时,才避免了一场雷雨交加的时刻。有天凌晨父亲到处找工具,嘴里叽哩咕噜不停地抱怨,把母亲吵醒了。母亲没好气地数落他:“谁让你的工具不收拾好?”一家人也被吵醒了。父亲听了母亲的数落,顿时怒气爆发,把其余的工具狠狠摔在地上,响声如雷,并且更大声说:“我的刨分明就是放在地上的。”母亲也不示弱,你一言我一语地和父亲吵个不休。没想到平时寡言、性格平和的父亲也有“发飙”的时候。原来父亲在找他喜欢用的刨子,我才想起来是元旦日李大伯儿子结婚借去刨笋,他俩才舌战结束。从此以后,父亲特意做了一个精致的工具箱。

        让我伤心的是如今工具箱静静地躺在老屋的角落,落满了厚厚的灰尘。父亲去世后,我和哥哥都去了外地打工,妈妈跟弟弟一家住在了一起。老屋便空了下来。

        岁月无情,人去楼空,冷冷清清。裂痕爬上了门窗,墙角织上了蜘蛛网,明亮的厅堂失去了往日的光辉,只有父亲的灵位庄严肃穆地树立在厅堂的墙壁上。逢年过节,妈妈便去祭拜父亲。清明、冬至日,我兄弟三人也前往祭拜,往日的厅堂变成了祭奠父亲的“灵堂”,往日的欢声笑语换来了沉默深痛。老屋的厢房相继成为我们兄弟三人堆放农具、稻草和一些杂物的场所。院内荒草萋萋,就连与老屋相偎相依的松树也没了,只剩下那口老井在无声地述说着老屋的历史。

       想到这里,我揉揉泪湿的眼,重新滑动解锁,回复大哥的微信:办,一定办!老屋不仅是身体曾经的住处,更是心灵曾经乃至恒久的归宿。没了老屋,废墟之上,无处安放的何止是那些七零八碎的家什?关于这老屋所有的记忆和情感也将无处安放、无所觅寻。总要给亲情,给岁月和记忆一个落脚处。

作者简介

孙章园(又名:孙流雁)!网名:知足常乐!籍贯:江西省上饶市横峰县人。以朴素无华的文字述说情感,用知足常乐的心态笑对人生,追求平安简单的生活。

 

香落尘外书斋——香落尘外平台团队

总编:湛蓝       

执行总编:风剪云  

总编助理:无兮     特邀顾问:乔延凤

顾问:刘向东\蒋新民\李思德\王智林\张建华 

策划部:

总策划:崔加荣      策划:白晓辉

主编:烟花    编辑:莲之爱 朱爱华  

美编:无兮    ETA    Effi Lu 

编辑部:

总监:徐和生         主编:清欢

编辑:铜豌豆   风碎倒影   连云雷  夏梓言

播音部:

部长:魏小裴 

主播:自在花开   过往云烟   眉如远山   叶儿   西西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周月琴 :老屋 · 童年
《老人老房子老伴》刘梅平
盂县最后铁匠铺的铁艺人
同哥哥相约
我的父亲
散文||老屋的梁上燕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