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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吕秋雨 | 版式设计:无兮
上个月,村里人打电话来说:秋雨,你三叔三婶都病了,住院很久了。你不回来看看吗?第二天我请了假,带上老婆一起回老家了。在县城医院的病房里,我们见到了病床上的三婶。她和三叔同年,都七十三岁了。多年未见,这还是那个当年风风火火、干净利落的三婶么?她满头白发乱糟糟的,双手都打着针,手臂被白色的带子捆绑在床梆上。黄黑浮肿的脸痛苦地扭曲着。我轻轻地抚着她的手,和她说话,她完全无视或不知道我的存在。堂弟说他妈有好几种病,都几年了。前段时间得知老伴也病倒了,且是癌症晚期,一下子就傻了,每天喃喃自语,什么都不知道,连自己的儿子也不认识了。
堂弟也憔悴了许多,双眼红肿。我说:老弟,凡事想开些,不管多大事,遇上了就得面对,尽力做到最好。该吃吃,该睡睡,千万别把自己搞垮了。他握着我的双手说:哥,我知道,你放心吧。他爸已经转回家了,由弟妹在家照顾着。医生说,没有治疗的必要了,让老人在家里更好些;会很快的,准备后事吧。看着病房里的病人都在打着吊瓶,我觉得自己的身上也仿佛打入了一根长长的针。
白色的衣衫
白色的脸
白色的床架
白色的床单
白色的墙壁
白色的窗帘
白色的建筑
白色的云天
缤纷的世界没有了
色彩原来是上帝唾液里溅出的泡点点
白色的吊瓶高高挂起
那是一颗心的提悬
维系他的绳线太细
是乎随时都会崩断
生活,就是一管淡淡的药液
一生都在吊系你的辛酸
一滴一滴打入
仅是为了死亡的延缓
人啊,都是上帝颠来簸去的玩物
分什么高低上下富贵贫贱
那么,还有什么值得计较的呢
是啊,人生就是一趟尘世的旅行,时间就是一去不复返的风景。再多的坎坷,再大的风浪都得面对,都会过去。今天的甜与苦,终将成为明日的历史、明日的梦。
从医院出来,便赶往乡村老家去看望三叔。路很窄,只能容下一辆车子通行。两边的树木枯黄而光秃,他们还没能从几个月的冰封雪冻里缓过神来。大约一个钟的光景,到了堂弟的老屋。房子显然是刚刚翻新过的,地面和院子的泥土还没被踩踏牢实。
推开里间的木门,一股浓烈的中药和霉腐的气味扑鼻而来。屋子里很黑,堂弟拉开了灯泡,依然昏暗得很。三叔躺在床上,见我们来了,便努力地试图坐起来和我们打招呼,但最终未能如愿。我赶紧上前紧握住他的手,俨然握住几根干枯的树枝,冰冷而粗糙。那张只剩皮包骨的脸型完全就是一架骷髅。他的神智依然清醒,微弱艰难着嗓音对我说:秋雨啊,你三叔不行了。他们都瞒着我,我不傻,我晓得活不长了。要是再晚点病多好啊 ! 你看我这屋地下和院子的水泥地平还没有打呢,这也弄不成了。看着他十分吃力的样子,看着他那遗憾的表情,我急忙轻捂他的嘴:三叔,快别说了,我懂。你一生勤劳,做过很多善事。你是好人,好人好报,说不定很快会好起来的……我痛苦地扭过头去。其实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我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尽管堂弟再三挽留,我们还是没有在他家吃饭。怎么能吃得下去呢?
堂弟的心情我理解,眼看着自己的双亲如此痛苦却又无能为力;还有物质方面的困难也着实存在着,这医药费花了不少,尽管国家给报销一半, 另一半还是要自己负担的。
回来的路上,我心里沉沉的,想打开车窗透透气,可二月的晚风依旧寒冷,没有一丝春的气息。半路上下起了雾,蒙蒙的,看不清前方的路。我只好打开双闪,缓缓地小心翼翼地前行。
昨天,堂弟打电话说:哥,爸走了。我心一紧,头皮嗡的一下热起来。我一句话也没说。
我们还活着,我们还得好好活着。且珍惜且珍惜 !
作者简介
吕秋雨(吕洪喜),河南信阳人,无字无号。62年生于寒村寒家,幼丧母,又失父,饮过百家水,食过百家饭。爱谈天读月,喜广结善缘。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虽喜书画,却不入行,只简单工作、吃喝、睡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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