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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的南浔古镇
作者：章金辉 | 编辑：凤尾
从高铁到湖州站，出来后，坐八块钱的公交，再步行半小时便到了南浔古镇。
江南的房屋大多依河而建，枕水而眠。青砖碧瓦的小楼，爬满绿藤的墙面，溜光水滑的石板路，静水流深的小河。映衬下来，恍如淡雅的写意水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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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为知名的当数百间楼了，以河为界，东西两岸，高低错落的数百间房浑然一体，又相映成趣，仿佛温婉的江南女子，三五成群地低语呢喃、掩唇浅笑。偶有鹤立鸡群的大房间，又如同气定神闲的儒雅老者，在夕阳下踱步沉吟。
此时正是黄昏时分，妇女们在屋檐下，把劈好的木块塞进火炉，不紧不慢地生着火。炉上坐着的水壶，扑哧扑哧地吐着白烟。顺着石拱桥慢慢走进这幅画中，会看到长长的回廊，低矮的盆栽，亲切得仿佛那年的故乡。
楼里住的都是老户，面向河水开门，门前是廊道。靠近河边会有高低不等的台阶或斜坡，窄窄的几米，也拾掇得很精致：种菜、养花、放点杂物、挂点腊肉。甚至连斜依着的拖把都透出一种恬静的生机，与小小的居家温柔呼应着。房子、廊道和两旁的景物都在岁月的共同滋养下，泛出湿漉漉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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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山就水的建造风格，是江南水乡的特有神韵，也是江南人顺势而为的情怀传承。千百年来，无论是河边的吊脚楼、徽派的老建筑、沧桑的石拱桥、悠然的吴侬语，还是细雨纸伞、浆声灯影都一直安然地顺应着天时，享受着光阴。
所以，也会有人说她们大同小异。
而我觉得，这大约是旅行者站在外面看的缘由吧。经久的日子缓缓堆积起来的生活，必然根植于自己的土壤，生长出不同的风骨，怎么可能一样呢？
当走进古镇最深处，你会发现，哪怕是同样的温软，亦有别样的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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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乌镇的恢宏纵深，南浔明显安静许多，也古朴许多。穿行在百间楼中，能感受到浓浓的人间烟火，和如影随行的静谧从容。
在廊道里行走，你的脚步会越来越轻。手边的每扇门可能都是虚掩的，每扇窗户都是通透的，你能在匆匆而过中听见耳边的呼吸，也能把每个简朴的房间一览无余。
这里没有招揽，没有吆喝，只有看电视的老爷爷，打麻将的老太太，收拾家务的大婶，桌前写作业的学生。餐桌上的剩饭剩菜，用竹罩细心地盖着，甚至能闻到稻花的香味。婴儿在摇篮里咿咿呀呀，小狗在门口摇着尾巴。屋里的布置，大多是木制的老家俱，像回到二十年前，瞬间勾引出许多发黄的回忆。
廊道铺着最普通的青砖青瓦，踩上去有沉甸甸的质感，想必是为了避免长时间的水汽浸泡打滑吧。居家的房子的确是太小了，门前户外能利用的角落里，都搁了不少物件，即便如此，也看不到凌乱和拥挤，更不会影响你的走路。就连水声也格外安静，和你一样，惟恐惊动了屋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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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向有更小的巷道，指向深处，愈发地安静。路边有个黑乎乎的东西动了一下，原来是只胖乎乎的黑猫，懒洋洋地撩了一下眼皮，又漫不经心地闭目养神。
小巷里面坑坑洼洼，年轻的爸爸骑着自行车东倒西歪，拖着书包的孩子跟在后面叽叽喳喳，两条狗欢快地跑前跑后。
前边一扇门吱吱呀呀地推开，大爷慢吞吞地掀开竹帘，走向河边。河边有张竹椅，旁边是碎砖砌的小菜池，整整齐齐的蒜苗都精神抖擞地直着腰板，还有些蔬菜叫不上名字，正在像花一样开放。菜池边立着一个瓦盆，清瘦的月季悄悄地向河里张望。大爷冲你温和地一笑，拿起收音机和一个看不出颜色的茶壶，有点打扰了你走路的歉意。
居家小商店准备打烊了，小老板拿起窗台下两块木板，并排挂在窗户上方钉子上，木板轻轻地碰了几下，把灯光挤成了一条细细的缝隙，小老板点着烟，背着手，离开了。
隔壁的老太太给狗窝放好食物，悠悠然回到屋里，抽出门后黝黑的门栓，慢慢转身，笑眯眯地看看你，再轻轻关上厚厚的木门。
再深处传来古琴声，却找不到在哪间房子。顺着小巷子走着走着，好像又回到了原点，仔细看看，好像又不是。都是灰白的老墙，布满烟雨剥离出的斑驳，宛如印染出来的年轮，时时处处都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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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浅浅的小细流，在房前屋后环绕着，忽而进了低洼的菜园，忽而带你到一口古井边，忽而就那么不见了，大约是顺着垂落的藤蔓躲了起来吧，也可能，是去墙角的杂草丛里休息了？
然后，你会看到几间房屋背墙拼接出来的天井，里面种着一棵高大的桂花树，枝干轻轻摇曳，惬意伸展，似乎能闻到上个季节的清香。树脚四周砖台上，爬满终年翠绿的青苔。
天色青晚，就别再去深处了，顺着小河寻找来时的路吧。回溯依稀的脚印，还会看到一路相随的烟雨，既朦朦胧胧，又触手可及。
作者简介
章金辉：中国铁路作协会员，高级政工师，著有散文集《为有暗香来》，个人公众号“十米阳台”（shimiyangt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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