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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红伟|岁月如歌,思念成殇

本文已授权本平台发布

岁月如歌,思念成殇

文|宋红伟

编辑|湛蓝

题记

北方冬天的夜晚很冷。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坐梳理凌乱的思绪,翻阅如水的过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尽量逃避自己,也逃避这样一种让人难熬的、成殇的思念。“我无法原谅自己,没有面对你,再说一句我爱你……有些日子想起你,永远心痛地缺席。”我又不自觉地就想起了两位老人—— 我的爷爷奶奶……

小时候,我依稀记得爷爷用一个水烟袋抽烟。烟雾中,爷爷斜躺在一张藤椅上,半眯着眼,烟袋肚里发出呼噜噜的水声,烟锅里烟丝滋啦滋啦响着。烟袋是黄铜的,被爷爷玩摸的锃明发亮。爷爷满脸陶醉,让那烟雾慢慢的从口中和鼻孔里冒出,但也因此常常咳嗽。有时天冷受凉,能一气咳几十声喘不过气来,黄瘦的脸憋得通红,泪水瞬间涌得满脸都是,脖子里的青筋都看得 清清楚楚。

爷爷身材干枯瘦小,驼背弓腰。头发花白,一脸皱纹,一双眼睛小而有神。我出生的时候,因为是长房长孙,爷爷疼爱无比,从来都是百依百顺。他经常让我骑在他的脖子里,满脸神气地沿着青石板铺成的大街转悠。转累了,放我下来,扯着我的小手,到商店里买一把糖果。我仰脸望着爷爷,咽着口水,迫不及待抓过他手掌里的糖果。爷爷有时用他那花白的胡须轻轻扎我,有时是数肋子,让我咯咯地笑个不停, 我觉得爷爷是世界上最慈祥的人,我也是爷爷的心肝宝贝。

爷爷会木匠, 提起他的为人,村里人没有不竖大拇指的。他人好心善, 又有一手好手艺, 方圆几十里闻名。有邻居盖房架梁,修门做窗,添置农具家什,需要帮忙的,他二话不说就帮人家忙活开了。农闲时也外出做活,一出门就是五六天。

那时家里喂了一头母驴,还有一头小毛驴。在故乡,牛是耕田的,驴子是用来拉磨的。每天一大早,老磨坊的房檐上便落上几只寻食的麻雀,叽叽喳喳地吵醒故乡的早晨。厚重的石磨由粗砺的红砂石錾刻而成,转起来隆隆作响。一块黑布蒙住母驴那对大眼睛,在笤帚疙瘩的催促下老老实实一圈一圈走着那永远走不完的圆。那一根供驴子拉动的磨杆,被磨得油光瓦亮。爷爷不在家,磨坊里闲下来的时候,我和小朋友就在里面玩耍。过家家、捉迷藏、摸瞎驴儿,老磨坊是我童年快乐的天堂。

听奶奶说我小时候体弱多病,脖颈细瘦的一到刮大风天气就令人担心,别人给我起了个绰号叫“一风倒”。家里没钱,爷爷很发愁。那一天,他实在没有办法,对奶奶说,母驴还要拉磨,指望它下驴崽,把小驴卖了吧。说完,把水烟袋往桌子上重重一磕,牵着那头小毛驴走了。后来,卖小毛驴的钱用来给我治病买药,买食品补养,竟然花光了。我不知道自己小时候吃饭竟有那么艰难,让母亲满街跑着哄我,连爷爷奶奶也急得没有办法。药倒是没少吃,后来养成习惯,放进口里,白开水咕咚咕咚几口就送下去,这才让爷爷奶奶感到稍微宽慰些。小毛驴换回了我一条命。

爷爷去世时的情景我还依稀记得,那一年的天格外冷。他已经咳嗽的厉害,一天到晚不歇气。背也更驼了,晚上有时要用双腿跪着在床上睡觉,浑身干瘦。奶奶说爷爷活着也是受罪,还不如早点走,我当时还不明白啥意思。爷爷临终的时候曾把我叫到床边去,可那时我只有六七岁,他说的什么基本都忘记了。爷爷去世换寿衣的时候,他的腿仍然曲着。家人一边哭着,一边把它慢慢拉直。那个陪了爷爷多年的水烟袋放在他的身边。爷爷的棺材,很多年前早已自己预备好了。

出殡的时候,我哭着,呆呆地望着亲人们坐着牛车远去了。我的二姑没有坐上车,她大声哭着追出去。剩下我一人坐在院门口的那盘废了的石磨上。

爷爷的离开,第一次让我感受到失去亲人的痛苦。我明白了有些事是不能改变的,就算我的哭声再大些,爷爷再也不会回来了。爷爷永远离去了,他该不会怪幼小的孙儿的无知吧!如果他泉下有知的话,那个从小体弱多病的小子,如今已长的高高大大,他该瞑目了。

奶奶是一个从旧社会走过来的小脚女人,和那时的很多女人一样,裹着小脚,颤颤巍巍地走路。她每日晃动着一双小脚走来走去,干完了这活干那活,却从来不在晚辈面前流露过丝毫对生活的不满。爷爷去世后,奶奶的头发花白了许多,她显得更瘦弱,更衰老了。眼睛也有些昏花了,有时我站在她跟前,不开口叫她,她呆呆地竟认不出我来。回过神来,她就给我絮絮叨叨地讲述过去的往事。有时,热泪涌满了她的眼眶,惹得我也跟着抹眼泪。我听后为奶奶惋惜,感叹她命苦,一辈子没有享过福。奶奶听了,竟不以为然地说:“人过个啥?不就是为了儿孙吗?看现在,俺孙子,俺孙女……”看到奶奶那副满足的神气,想起奶奶一生操劳,却从不抱怨,默默无声,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记得有一年夏天,要给一个本家姑姑送米面。姑姑家住在一个叫康庄的小山村,一路需过河爬坡的。吃过午饭,回家的路上出事了。那时的交通工具主要是一种铁轱辘的牛拉板车,奶奶坐在牛车的前面,没有扶好车栏,不知怎么回事,竟跌下去了。铁轮子正好从奶奶的左臂碾过,鲜血淌了一地,人们惊慌地跑来跑去。奶奶脸色苍白,想必已经昏过去了。我和妹妹都吓得扯了嗓子大哭。后来,父亲和姑父连夜拉着奶奶去平顶山医院里接骨治疗,但一直无法恢复。从此,奶奶的手臂肌肉萎缩,手指不能弯曲,成了残废。

后来,我跟着父母搬出去另住。奶奶不肯跟着去,二叔没有娶,她要给他做饭。离的远了,奶奶眼前少了孙子孙女活蹦乱跳的影子,她常常觉得孤独。我便到奶奶那里和她一起住。因为操心着上学,奶奶每天早上鸡一叫,就喊我起来。还时常自豪地向别人夸我的学习如何用心。我看奶奶的头发乱的厉害,她一只手不方便,放学回家就替她梳头,扎成辫子盘起来。虽然很难看,奶奶仍向别人夸耀我这一点小小的功绩。

奶奶那次从牛车上跌下来,事后据她自己说,是刮起了一阵怪风,牛惊慌地奔跑起来,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一推才摔下去的。车把式听得莫名其妙,又无可奈何。奶奶常常自己感叹:“这都是一个人的命啊,老天爷叫怎样就是怎样。这次还捡了条命,人还是多行善好。”

我不知道奶奶是否迷信,每到春节的时候,奶奶看着我们贴春联,忙里忙外的影子,样子很满足。她对神很崇拜,但也知道随着社会的进步,一些事情并不是神的力量所能达到的。小时候我多病时常肚子痛,疼起来满地打滚,父亲就背着我去找先生。记得有一次,我又肚痛起来,父亲和母亲刚好都不在家,我哭的稀里哗啦,满头大汗。奶奶坐在我身边,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她落起泪来,用手揉着我的肚子,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好像是求神保佑,也像是和爷爷说话,不知为什么,我的肚子果然好多了,后来竟不疼了。我不知道怎样来解释这个现象。

奶奶从没有打骂过我们,有时候父亲对子女发脾气,她也总护着,并大声责骂父亲。有一点点好吃的东西,她总记着我们,舍不得自己一个人吃。父母有时生气,她总站在母亲一边,大声和父亲吵骂,气极的时候,竟跪在地上磕头,使父亲也不得不认错让事情平息下来。

奶奶身体不好,却总不肯闲着。秋收大忙季节,她用一双不太方便的手,剥玉米,摘花生,一坐就是半天。周末回家的时候,我看她一个人坐在那个破旧的小方凳上。近了,我走到她的身旁,花白的头发,枯瘦的面容,昏花的双眼,满手、满身的尘土。我心里一酸,两眼含泪,竟不知说什么好。

奶奶,您老了,该享几年福了,我不忍心再看着您拖着衰老的身躯为儿孙们操劳了。可人在俗世,身不由己,除了劝说您几句,我总不能时常在您身边尽孝。

那一年,奶奶一病不起。后来在一天夜里溘然长逝,走的时候很坦然。时间的长河奔流不息,日出日落,寒来暑往,屈指算来,已经23年了。

我擦干了满眼的泪水。时间不会因悲伤而停止,生活还在继续。爷爷奶奶的音容笑貌时时再现,他们的抚育之恩难以忘怀。他们一辈子受了那么多苦,却从没享过福。还没等我有能力,就已经远离我们永远地走了。

“我怀抱所有回忆和对你的感激,在悲伤来临时,独自哭泣。”今天,我又拿起锈蚀的笔,为两位老人写了这些文字,渴望您们在九泉之下生活的安静、幸福、快乐!

作者简介

宋红伟,语文高级教师。喜爱读书,恬淡生活。

   我们的团队

主编:湛蓝

排版编辑:绿腰   强哥   ETA

审稿编辑:童话  铜豌豆  一池萍安

终审,校对:烟花  清欢

配乐:罗晚词

稿费:湛蓝

总策划:林一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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