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尾草 | 廋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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廋屁股

作者：狗尾草   编辑：微凉

地上像下了火球，村庄墉懒在晌午的瞌睡里。愚老头坐在炕沿上抽五角钱的骊山牌香烟。吧嗒，吧嗒，随着一股股烟雾缭绕，简陋寂寥的小土窑随即开始了一天的骚动，开始了愚老头迟到的妩媚岁月。

    愚老头的脸上和老赖一样，终日挂起笑容，在他的前半生没有不了的事。谁能看上又傻又跛又脏又穷的愚老头。

    老赖呀，老赖，睡了一辈子女人，还不兴我也睡睡。还是光屁股的好朋友，该不是眼红了？廋屁股比你的一枝花嫩，舍不得毛票你也尝鲜？一毛不拔的老东西。呸，呸，呸，愚老头越想越觉得老赖不够意思。

    路上很少有行人，大伙都在自家的土炕上困午觉。村子里的年轻小伙子，从村东到村西找一圈也找不到几个。如今，都兴往出跑，跑出去的都是灵锤锤，跑不出去的都是榆木疙瘩瘩。跑不出去的猴年马月也甭想娶媳妇。

    愚老头没一丝睡意，有一捧兴奋在怀里乱跳，如同他的小兔子，调皮活泼的小白兔。养只兔子搭个伴，搭个活物在院里跑。愚老头不时和小兔子说说话，高兴了也说，忙烦了也说，说得小兔子的红眼滴溜溜转。六十多岁的人了，絮絮叨叨像个小孩子，人常说，返老还童，人老了就返童。愚老头笑了。老了，老了，心却不老。愚老头又笑了。哎，我的廋屁股，比小兔子还惹人亲。惹得我也睡不着觉了，老来运，老了，老了，再也不得小了，乐一天是一天，舒服一天是一天，吃一天白面是一天，说不准明儿就上山喽。愚老头又笑笑。

    吱呀一声，廋屁股闪进了门。

    死老头，呛死人，现（抽）烟疯快。廋屁股边说边打开竹帘。一缕热气扑进窑内，烟雾像风似地呼噜噜往出跑。半袋烟的功夫，缭绕跑完了，烟味却没跑完，浓重地裹在每一个空气分子里。

    廋屁股穿了短裤裤，半褂褂，肚脐眼露在外面，马尾辫摇来摇去，蛮腰腰比村长老婆的水桶腰强一万分。挺着的大馒头比愚老头蒸的馒头好看，愚老头咬了几口，咬得浑身酥醉。

    给我十元钱，明儿去赶集，死猴子这几天不往家捎钱了。廋屁股在愚老头的身子底下喘着气，娇滴滴地流淌出一脸温柔。

    我又不是银行，我哥寄回来的钱有数数，给你了，我不吃白面了？愚老头发着胆吐着字。

    那以后甭想和我好了。廋屁股一脸恼怒，一把推开愚老头，唰地扯起了裤子。

    不要，不要，给你钱还不成？愚老头一脸哀求，几乎要闪出泪花花。一辈子没女人上门，好不容易有个相好的，好不容易做了回真男人，不然，到了阴曹地府，也让阎王爷呲笑死。

    愚老头从炕席底拿出皱巴巴的十元钱，小心翼翼地递过去。仿佛递出一盆子白面，那能吃好几顿呀！

    这还差不多，够意思，死老头。廋屁股一手把钱装进兜兜，一手在愚老头的背上拍了一下。

    死老头，给你说句秘密，不能在别人面前说。

    你的话，打死我也不敢乱说。愚老头擦了一下口水，脏乎乎的袖口明格晃晃。

    昨天早晨五点钟的时候，村长敲我的门，我没开。隔着门撂进一句话，我和他好的话，今年的农补有我的份，不然，甭想。日他妈的想哄我，我已经给他脱过一次裤子了，什么也没捞到，连十元钱也没捞得。

    大人物，惹得起？愚老头一脸惶恐。

    什么大，什么小，我才不认乡长村长的，我认毛钱钱，廋猴挣不了几个钱，三个孩子要吃要喝要念书，哪一门门不要钱。再说，我也不白要人的，脱裤子换钱，你情我愿，谁也不短谁的。

    唉，听说，村长把东村明子的老婆压在灶火仡佬用了，正好叫英子看见了，英子的嘴实在多，一阵风就刮到村长老婆的耳朵里。村长老婆一跳三尺高，把明子一家老老小小骂了个够，骂得明子娘的老脸成了血裤裤。村长要打英子的脸，村长老婆横竖不让打，打了她就从石崖上跳下去，闹得鸡飞狗跳，鬼哭狼嚎。一帽三鞋子人，一天三新闻，你死在家不知道，全凭我给你通风。唉，一不和你说了，还不如睡一觉。廋屁股倒头就打起了鼾声。

    愚老头看了看面囤囤，又快断顿了.......

作者简介

狗尾草，刘迎利，女，陕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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