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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天地 | 吴妮妮 | 最是秋意浓

文 // 吴妮妮

图源 / 堆糖

深秋的早晨,空中常常被雾气包裹,不怎么明朗的天色隐隐透着寒气,车行停站,人流鱼贯。

因是坐在比较临近车门的位置,我用余光看到一对腿脚不太灵便,双手因提携重物而垂下,身体略显佝偻的男女向车厢挪步。赶着早班公交高峰出门且双手满当。不用问,他们肯定是夫妻,而且肯定是去看望身在城市的儿子或者女儿。这样的情景于我是有着太多的感同身受的,很多次了,当我在车站等待从农村来到城里看望我的母亲的时候,看着公交逼近,总能远远观望到她站在车门前的花白头发和直直目视前方的眼神。车门打开的一瞬,总是先用双手摸索脚跟前的提物,我双手接过东西时肩膀猛地一坠心就会一沉,看着母亲缓缓下车佝偻着的脊背不由得就泪盈满眶,这类似的情景,可以想象的雷同的叙事,真是再熟悉不过的恒常。

正待思量,起步红灯,车刹缓停,抬起头,我看见中年女人整个上半身几乎要俯在侧旁座位坐着的一个人的双腿上。座位上的人旋即起身让出了座,女人身子略一右转,双手提着的东西在低空摇晃了两下,斜着身子半个屁股重重落座,猫着头把手里东西靠在脚边,抬起头搜寻自己的丈夫。我随着她的目光,那个随着车的颠簸摇摆的身体映在我的眼中,又是一瞬间的脚下不稳,他双手提着的东西几乎贴上了他旁边座位上一个年轻人的胸前,年轻人半起的身子靠着椅背,脚向右边稍移,腾出了座位,这个中年男子流露歉意的神情充斥着尴尬,但终是稳稳地坐下了,常常吁了一口气。

我注视着他们经过阳光长时间曝晒过的由红转黑,在深秋寒气萧融的已然青黄的同样的肤色,眼前清晰地浮动着田野土地的醇厚清香,结实饱胀流浆麦穗的质朴温和,流金溢彩般颗颗玉米粒密密扎在红色玉米芯上浑圆的希望,长长谷穗笑弯了的腰,高高稻黍羞红着的脸,雪白的棉花裂开四仰八叉的素面朝天,旷野的风牵着高空的云调和着这般自然色彩,焦着在了这些在农田劳作的父母亲的脸颊,成了一种地老天荒,成了一种身份标识,成了跳出农门子女们心头永远回味的幸福沧桑。

我的目光又游移到了堆在这对夫妇脚底下的东西上。女人旁边布袋里满塞着蒜苗,散乱细长的叶子大部分垂到了车厢的地面,男人脚旁塑料袋系口处直楞楞伸出了两只已剔净的粗壮的鸡腿,紧紧收束的鸡爪似乎还冒着余温。他不时把车动游离的鸡腿拉拉靠在自己腿边,眼睛里有爱怜又有莫名的满足,日新月异的城市风景变化却从没能撼动鸡肥人瘦的农人世风,这触人心暖眼热的画面让我的思绪挣脱绵延。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的母亲也曾给我送过那种细长的蒜苗。她来的时候说,我们二畛地一大片全是蒜苗,是承包这片地的住户种的蒜。到春天抽过蒜苔后,大概计算了一下,觉得挖出来的蒜卖到的钱还不够雇人挖蒜要付的工费,就任其自生自灭,并叫乡邻村里谁需要蒜尽管去挖,没有挖完的蒜后来就长成了蒜苗,她和村里的几个牌友没事的时候就去挖,既游玩散心又吃到了不要钱的菜,“吃了好几茬茬呢”,说这话的时候满眼的笑意,似乎占到了天大的便宜!听到这里,我心里嘀咕:这样的菜能有什么营养!想说却又怕扫了她的兴,生生地咽回了方才想说的话,只是说:还是要多吃不同品种的菜,才能供上营养。那天中午,她在我家里炒了蒜苗下面条,吃起来有浓重的青草腥味,我貌似兴奋地说香,掩饰着蒜苗的难吃,心头实则剌剌地疼,却还谬言说下次回农村多带些回来,就这样,母亲满意地回农村了。

两周后的周末,我回到农村家里看望母亲。下午,在我的提议下随同母亲去二畛地挖蒜苗。这片地距家比较远,笔直的一整条路,母亲一直说个不停,手指北面一侧地,说我们的打麦场曾在那里,又说因为地太窄叫人碾麦受了别人多少气,把那些人一一数落骂了一回过了嘴瘾,说完不忘补充一句:你知道不!我当然知道却不接她的话,只说,你继续骂你的,以前胆子小受人欺负,现在好好出出气,她却住了骂得得胜似地笑了。走了一阵又努嘴目示南侧地说:你爸、你婆不思量去世十几年了。我远望两片丛草茂生的坟茔,眼前却一下蹦出父亲在那片地挖玉米杆的身影,阳光下闪烁汗水的黝黑脸庞,秋衣上腾云似的汗渍透着活力朝气,阳光依然,土地依然,纯熟的庄稼地却包裹了他耿直的身躯,将我的记忆永远定格在了青春和泪的时光。

...

二畛地的蒜苗很有场面,一大片嫩绿确是割过多茬后的娇韵,母亲以为我爱吃,割得很起劲,我晒着太阳陪着母亲,目光散淡到比二畛地更远的地方,我们叫三畛地。那块地是我们全村死去人的公坟地,我们家在那块有一块自留地,大概在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奶奶就讲过一件母亲在那个乱坟岗秋天半夜浇玉米的事,而且在她活着的时候多次听这同一事件,现在想来算是奶奶对母亲的含蓄褒奖,也有这个家庭对母亲的深深歉意。爷爷去世早,父亲在外工作,叔父在外上学,我们兄妹年幼,家里就靠奶奶和母亲两个女人独立支撑,生产队有些人就欺负弱小,经常把我们家浇地的时间排在半夜。有一年的秋天就是如此,夜半时分天黑且冷,三畛地夜晚的乱坟岗男人谈之都要色变,母亲一个人半夜拿着手电筒扛着铁锨就去了,奶奶说,从母亲出门后她就在家院子里转来转去担惊受怕,当估摸母亲该回来却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就在漆黑的夜晚敲了村里这家门又敲那家门,想问问轮到我家了没有,母亲几点能回来,当时资讯还不发达,任谁又能给出一个确信,奶奶就端坐在炕上一直等,一会到门口听听母亲回来了没有,后半夜都不知看了多少回,当母亲赤脚泥腿出现在奶奶面前的时候,天已麻麻亮了。奶奶气恨地说了句:要那个地,日他娘呀,以后给人算了,都不够担心的!说归说,那块地我们没有给人,后来,这样的日子还是如往地循环。

曾经的母亲和大多数农村母亲一样,恪守农家妇道,只知埋头干活,绝少高声说话,走过岁月,粗粝的生活打磨了她的刚强,爽朗的笑谈已释然了她所有的过往。感恩母亲的隐忍宽容淡泊宁静了我的生活;感谢天下所有的母亲用温情解冻了世俗的冰凉,在秋风扫落叶的季节,只因遇见,不仅是缤纷了想象,实在是丰厚了一生。

作者简介

吴妮妮  陕西武功人,现居咸阳,在一所学校任教中学语文,热爱自己的工作,喜欢汉字的神韵,在优美的文辞中常常凝神流连,乐而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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