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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慕寒 | 冬天里的白玫瑰

冬天里的白玫瑰

文:慕寒

版式设计:Effi

图源:堆糖

又下雪了,江南今年冬天的雪格外的多。纷纷扬扬地覆盖在阡陌纵横的田野间,只可惜不能过久地停留。还没有等着人们欣赏得尽兴,就被暖阳晒得千疮百孔,没有了最初的洁白与美好,就像一些不能挽留的情感,当它离去的时候,剩下的只是一声无奈的轻叹。

影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飞雪默默无语,音响里响着那首百听不厌的歌《冬天里的白玫瑰》,都说歌为心声,此刻这首歌所倾诉的不正是自己的心情么?自己不就是那朵绽放在严寒里的白玫瑰么?

一切都过去了吧,那曾经地痴迷和幸福,随着冬天匆匆而去的脚步一起结束了。曾经以为那远方是自己的桃花源,可是一路艰辛地奔过去后,才明白什么叫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伤了、痛了,才明白什么叫孤独;只有大病一场之后才明白什么叫爱!她苦笑着端起自己手中的酒杯,酒杯里的红酒涩涩地辣着喉咙,落入到胃里却是灼灼的痛,坐在电脑前敲击出那个承载着记忆的相册,没有浏览,轻点鼠标一个删除,将最后的一点牵挂彻底毁灭,只是那心灵深处的记忆也会一起消失么?那将近三年的情感也会就此划上句号么?

影是一个外嫁女,她的娘家在遥远的白山黑水之间。那一年她才二十岁,只因从小目睹了没有爱情为基础的父母疲惫生活,使她产生了逃离的想法。当亲戚为他在江南某个小镇离了婚的表弟来保媒的时候,她不顾母亲的反对,在见过那个男人的照片之后,便一口答应了婚事,只为了可以不再听父母的争吵,不再看父母那两张永远不开晴的脸。单纯的她以为小鸟从此可以展翅高飞,却忘记了“先结婚后恋爱”的奇迹少之又少。

近二十年的婚姻生活让影伤痕累累,在陌生的环境里,她只身一人在摸索着、在习惯着,却改变不了婆婆对她的冷言冷语,更改变不了那个男孩从她嫁过来那天就没有叫过她妈妈的伤悲。最初,媒人并没有告诉她离婚的男人还有一个七岁的儿子,她忘不了当她第一次踏进这家门槛时,男孩子那满眼的怨恨,尽管她尽心尽力地做着一个母亲应该做的一切,也没有捂热那颗仇恨的小心灵。每当孩子的父亲教训孩子的时候,孩子总是向她怒目而视,影不明白,为什么孩子记不得为了替他遮挡住抽向他的腰带,自己被打得青里带紫的臂膀;为什么他就不记得为了让他没有其他的想法,自己在生过一个女儿之后就做了绝育手术。原来,一颗心真的可以像冰一样寒冷,任你用尽所有的热度,也无法换来一丝的微笑。

丈夫是一个大而化之的男人,可能是因为第一次离婚留下了阴影,让他对女人——应该说是对自己的妻子有了防范心理,所有的经济大权都由他一人掌握。每当影报账稍有对不上帐的时候,他就会一遍遍地追问都买什么了,每样花了多少钱,直到分毫无误的时候才会有点笑模样。每当打麻将赢了的时候或者喝酒喝得高兴的时候,会像赏小费一样扔给影一点零花钱,而影总会把这些钱贴身放好,以备自己哪次记不住钱的花费时补到里面,免得看到那怀疑的目光。

光阴不会管你过得开不开心,依然固我地前行着。影十九年的大好年华就这样在异乡的春夏秋冬的交替中消磨殆尽。女儿今年十七岁了,出落得亭亭玉立,她是影生活下去的希望,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影不知道死过几回了,只因舍不下这块身掉下来的肉,她忍隐着所有的伤悲,含泪咽下所有的艰辛,独自一人品尝着生活的苦辣酸甜。

每当丈夫游走在黑夜之中的时候,她总是把思念铺陈开来。离家十九年,她只回过一次,随着年龄的增长,想家的念头越来越强烈,才明白自己当初的做法都么有多么幼稚,只有在离别之后才知道什么是父母的关爱,只有在想念的时候才体会到兄弟姐妹的血脉相连。每当自己受到挫折的时候更加渴望亲人的安慰,可是离家千里、万里的外嫁女只有在梦中才会拥抱亲人的怀抱。外表的坚强内隐藏着一颗怎样的心灵,性格粗犷的丈夫永远也无法理解妻子的内心渴望,虽然当初没有感情基础,但是当时因为生活的贫困,夫妻两个的心思都放在如何填饱肚子的问题上,一心一意地为生存打拼着,没有时间和精力来想其他的。可是随着生活的逐渐改变,人也发生了改变,影渐渐地发现丈夫爱上了麻将和酒精,整天和一群所谓的朋友混在一起,每次劝他有所节制的时候,他总会用不屑的口气说:“不少你吃、不少你穿,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是不是所有的丈夫都以为妻子只是用来为自己操持家务和为自己养育子女的? 又或者老婆只是家中的一件可有可无的摆设,不需要任何感情投资,不需要任何感情的呵护,只要吃饱穿暖就会如上满了弦的钟表一样,永不停歇地走下去呢?

   自从十九年前结婚后,为了照顾孩子和老人,影一直打着零工,现在两个孩子都走向了工作岗位,年过四十的她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她也曾向老公提出来去找一份长期的工作,多挣点钱贴补家用,可是她看到的是丈夫那不屑一顾的表情。是啊,老公经过这些年的打拼,开始有了固定的丰厚收入,根本不在乎影所挣的工资,他更不会明白他妻子的精神世界渴望的是什么,或许在老公的心里,钱这个东西是世界上最万能的,只要按时给她家用就一切OK了。他不知道钱弥补不了他在外游荡对妻子的伤害,丰富的物质生活填补不了精神的空虚,他更无法理解妻子想融于社会的想法,更不会设身处地地为妻子想一下外嫁女的痛苦,他只知道如何让自己过得潇洒快乐。

   那是三年前的某一天,女儿教会了影用手机上网,并且为她申请了QQ号,为的是让她打发那孤寂的漫漫长夜。三年前的那个丈夫依然晚归的夜晚,影百无聊赖地刚刚登上了QQ,就听到加友的小喇叭不停地咳嗽,点开一看是一个叫波的男人,她按照女儿教的办法先查看了那个人的资料,也看了那个人的空间,感觉是一个诚实有涵养的人,就没有犹豫地接受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轻点加友确认之后,会让自己的生活出现意想不到的变化。

   上网让影的眼界开阔了,每当老公也沉迷于夜生活的时候,她就走进一个个陌生的空间,品味着别人的文字感伤着自己的故事,总是不由自主地被那些故事感动得热泪盈眶,原来网络可以给孤独的人很多意想不到的快乐。

   终于,在影的努力之下,丈夫同意她走出家门了,繁忙的工作让她的生活开始充实起来,每个夜晚还是逛着空间看着文字,体会着网络带给她的快乐。光阴总是脚步匆匆,平静如水的生活就这样继续着。一零年的秋天,影的丈夫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买了一台电脑回来,晚上不是在外面寻欢作乐,就是回到家里趴在电脑前面忙个不停。影呢,在老公不在家的时候她会用用电脑,但是从来没想过去注意一下老公在上网都做些什么,也从没想过要知道什么,但是老天总是在不断地捉弄人,尽管她没想过想知道丈夫的隐私,可是那隐私却偏偏自己出现在她的眼前。

   那是买来电脑两三个月后发生的事,冬凛冽的寒风不仅制造了寒冷的季节,也冰冷了影一颗绝望的心,一零年的那个冬夜,喝得酩酊大醉的丈夫回到家里,又继续在电脑前奋战,影睡醒一觉之后,发现老公俯趴睡在电脑前,电脑还开着。担心老公受凉,便把那酒醉入梦的人扶上了床,在关电脑时的那一眼扫视,却让她跌坐在电脑前的椅子里。

   那是她丈夫与另一个女人的聊天记录,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颤抖的手不由自主地点击起鼠标来,可能老公认为影不知道自己的QQ密码,不会有机会登陆他的QQ,所以那长达几千页的聊天记录都完整地保存在那里。在影的记忆里老公是一个不懂温柔、不会关心人的男人,结婚将近二十年来,无论是在家生孩子还是有病、受伤,丈夫都没有一点点心疼的表示和关心的问候,可是在聊天记录里,她看到的却是一个极尽温柔的男人。她不禁自问,那个人是和她同床共枕生活了二十年的男人么?一定不是的,他应该是另外一个和老公同名的男人!

   她浑身发抖地查看着那些记录,原来她认为老公只是贪杯和喜欢玩乐,却从未想过这个男人还会金屋藏娇,和他聊天的那个女人年纪比自己小,芳龄三十五岁,应该是一个丈夫常年在外工作的寂寞妈妈,带着一个十三岁的男孩,留守在这个他们共同生活的小镇内。看着那些聊天记录,影知道他们相识了有大半年了,老公那一声声“宝贝”叫得影的心里像一把把刀在扎,那些千叮咛万嘱咐,让影的心比杜十娘投身的水底还要冰凉。原来,丈夫的夜不归宿不都是在和他那些朋友众乐乐,也不是在为工作忙碌,一切不过是借口,而是去陪着他那个心肝宝贝渡过。对自己不说每分钱攥出汗来、也是分铢必记,可是对那个女人却是:宝贝,你不用那么在意生活的费用,我少喝一瓶酒、少抽一条烟都够你用的,宝贝你放心吧,有我在一天,你和你儿子就能像贵妇人和公子般的生活……

   影看着床上呼呼大睡的那个男人,她恶心得想吐。想着自己二十年来呕心沥血的付出,得到的竟是这样的回报,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样的决定,不知道自己该走向那里,她真想拽起那个男人问问为什么,难道十几二十年的同甘共苦,换不来真心对待的一颗心么?为什么会有这样令人寒心的事情发生呢?

   不知道坐了多久,影发现天亮了,她无力地关掉电脑,脑袋里像一桶浆糊,她忽然又产生了逃离的想法,不想看到那张丑恶的嘴脸,不想和这个所谓的丈夫有太多的接触,她不知道自己以后该要如何与这个男人相处。于是她悄悄地走出家门,虽然满眼的朝霞映红了天空,可影的心里早已是倾盆大雨,冲头而下……

   经过几天的考虑,影没有和丈夫打闹,只是借口厂里活多,暂时要住到厂子里加班,她把所有的精力全部放在工作上,尽量不让自己的脑袋空闲下来,她想让时间来决定一切,如果丈夫真的不再在乎这个家,她也无所谓了,虽然她舍不得女儿,但是她也不想低声下气地去留住那个心不在家的男人,或许分开一段时间,会让那个男人有所决定吧!

   没有工作的时候她就上网在好友的空间晃着,有时候也聊聊天。开始她给自己定下了规定:只和同性聊,可是哪有那么绝对的事呢?渐渐地她也和男性聊了起来,但是聊天的内容只限于泛泛的空谈。开视频的、语音的、说话不干净的都被她果断地黑掉了,经过大浪淘沙之后,常聊的只剩下波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影发现自己和波是在两个不同生活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人。波的父母是知识分子,他有丰富的文化底蕴,说话慢条斯理的不张扬,对人体贴细致,每当影遇到了烦心事,他都会慢慢地开解,幽默的语言总是能让她忘记曾经的不快,自从网上有了这个朋友,影的生活开始有了亮色。

   偶尔上线和波诉说一下自己一天经历的时候是她最快乐的时候,看着波发过来的那些关心的话语,她体验到了被人牵挂的幸福,她暗自庆幸在网络里结识了一位知心朋友,一个可以无话不谈、为她分忧的好朋友。她以为就可以这样的和波相互分担着自己的快乐与忧愁,像两条铁轨似的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一直走向未来的生活。

   可能是当心中没有了任何渴盼的时候,那些原本就不重要的人和事会变得更加不在意。随着时间不紧不慢的前行,女儿回家时她就会回家住,女儿不在家的时候她就会住在工厂里,对丈夫的晚归也不再有惦记和担心,偶尔对上丈夫那略有疑惑和询问的目光,她也视而不见。都说人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心死,影对家对丈夫的心死了,唯一放不下的是懂事的女儿。她想就这样维持着吧,等到女儿有了男朋友结婚之后,她也会离开这个让她伤心的男人,回到自己亲人的身边去,陪伴着父母度过自己的余生。

   可惜的是事情并不像人们所期望的那样如意,就在电脑事件三四个月后,影正在厂子里上班,她丈夫的一个朋友打电话找她,让她到公安局去一趟,无论她怎么追问,人家只说到了那里就知道了,于是她莫名其妙地打车来到公安局。不看还好,一看差点没气死。原来是丈夫为了那个女人和人家的丈夫打了起来,把人家给打伤住院了,110接到报警把她丈夫抓到了刑警队,现在公安局在取证,而伤者在医院等着交费用,他才打电话通知那个朋友的,人家又给影打了电话。看着戴着手铐被铐在暖气管子上的丈夫,真想一甩手就走了,可是丈夫那哀求的目光,又让她不得不为他处理善后事宜,经过几天的折腾,虽然影答应了赔偿了人家医药费用,可伤者家并没有放过看来这个自以为风流的家伙。最后的结果是向公安机关交了十万罚款,还要到那个吃饭不要钱的地方去享受半年的“幸福”时光。

   这天晚上,影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里,站在空旷的房间内,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心似乎比这个房间还要空,她很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遭遇,为什么她任劳任怨地为这个家打拼着,却换来的是彻头彻尾的欺骗,她很想找个人问问,是自己错了么?是自己的命不好么?她无意识地坐在电脑前开机、上号,懵懵懂懂间就听见留言提示滴滴地响了起来。她一看是波在询问她最近工作累不累,一切可好的留言,看着波那关心的话语,她不用自主地流下泪来,泪眼朦胧的她无法打字,就点开了语音通话,那边的波被她的哭泣声吓坏了,连忙问她怎么了,她就把事情的经过对他说了后,已经哭得不能自抑了。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候也就失去了理智,一直坚守着不视频、不语音的影在打破自己的规定时,并没有考虑到事情发展的后果,当她受到这极度打击之后,波成了她的精神支柱,每个寂静的夜晚听着波温柔的话语,看着波关切的目光,影无形中依赖上了网络里的这个男人,或者说影在这个男人话语中得到了从没有过的被牵挂的感觉 。

      半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半年的时光也足可以令一个女人把心交给另一个人,尽管与那个人在现实生活中不认不识,但是精神上的交流,让他们深深地陷了进去,尽管两个人从未说过那个“爱”字,但彼此都感觉到对方是自己生活中的亮色,总是会在不会自不觉中想到对方,惦记对方,会有幸福的感觉。

   距离丈夫回家还有半个来月的时候,女儿的提醒使她想起了自己应该面对的现实。影开始有些茫然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样面对这个把他伤害的体无全肤的人,更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处理和波的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她开始思索自己所要面对的问题。当在和波聊天时,影艰难地说出了丈夫要回来的消息,波没有说什么,只是叮嘱她要好好的生活,不要亏待自己,她一一答应着,因为平时他也总是这样温柔地叮嘱自己:天冷加衣、按时吃饭。因为以前波也是这样事无巨细地替自己安排每天的事物,所以影没有感觉到一丝异样,在波的晚安声中关机、下线、睡去。

   第二天晚上,到了两个人每晚的约定时间,影习惯性地上线,却没有看到波在线,影想:或许他有突发事件吧,所以没有来。可是一连五天,她都没有等到波的只言片语,打手机是关机状态,影一下子就像掉进了无底深渊。回忆着最后一次聊天的情景,影终于明白了,波是有意地失踪了,他是不想给自己带来困惑吧?是想让自己和丈夫好好地生活吧?可是他为什么不问问自己是怎么想的呢?即使没有波的出现,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婚姻会不会继续下去,但现在波的选择,把自己推向了一个绝境,必须面对那个即将回家的人。

   接下来的时间里,影天天在线,希望波可以再出现,她想把自己的想法对他说清楚,可是事与愿违,盼望着出现的人没有出现,而那个不该出现的人终于出现了——丈夫回家了。这个曾经自以为是的男人没有任何道歉和解释,以沉默的姿态出现在这个家里,出现在影和女儿面前。影说不清自己是恨还是不屑,只是不想与他有任何的交集与交流,在丈夫回来的第二天,影又搬回了工厂,住进了八个人的大宿舍,开始了集体生活。

   一个月后,影的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你过得好么?看着那熟悉的电话号码,影的泪水滑了下来,那个压在心底的影子不由自主地浮现了出来。那个她牵挂的人原来也在牵挂着她,她回了条信息:我们谈谈吧,晚上六点我在网吧等你!一个月没见,两个人都消瘦了许多,刚打开视屏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些局促,但是很快就平静下来了。影微笑着对波说:对我的生活你有什么建议么?我很想听听你的分析,我也需要你的建议。波沉吟了一下真诚地说:影,我希望你过得幸福,你和丈夫虽然出现了问题,但是毕竟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为了孩子的将来,你应该和他生活在一起,你们应该好好地沟通一下,找一下问题的原因到底出现在哪里,虽然他现在有错误,你也要给他个改正错误的机会,每对夫妻都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能维持还是维持下去吧,不要像我这样,最后弄得离婚了苦了孩子……

   影知道波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屏幕对面的这个男人,出生在一个书香门第,但是因为父母被下放,他从小也没有什么好的生活环境。因家庭的熏陶,他博学多才,喜欢古典音乐和文学,但不幸的是他和一个没有多少文化的女子结了婚。婚后两个人没有什么共同语言,经常是大吵不断,小吵天天见,终于在孩子十七岁那年两个人就离了婚,而女儿就因为他们离婚的原因,没有考上大学,这是他最深的痛。现在女儿二十一岁了,虽然偶尔也来看看他这个老爸,却总有一种说不清的生疏感。影明白波是在设身处地地为她考虑,不想她对孩子有任何亏欠。再说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一个人如何背负生活的重担?自己为这个家付出了二十年,丈夫出了问题,也不能说都是丈夫的错,或许自身也有错,为了孩子,她真的应该回归家庭了,如果自己做出努力,或许这个家还可以充满笑声。

   三天后,影让女儿来帮她把行李搬回了家中。晚饭后,女儿回自己的房间后,她对坐在电视前的丈夫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不管对与错事情都发生了,谁都无力更改事实,但是只要你以后好好地过日子,为了孩子,为了曾经在一起经历的风雨,咱们重新开始吧?丈夫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生活似乎终于向影展露出了笑脸…… 

   二零一一年的冬天并不寒冷,可影却觉得她像生活在冰天雪地。她原以为生活出现了阳光,可是她没想到那个答应她一起重新生活的男人,竟然在春节前夕去嫖娼,又一次被警察请进了派出所,不过还好,这回罚了款后,他只在拘留所里呆了十五天,出来后他直接住进了他父母的家里,春节是沉闷的气氛中度过的。

   这天晚上影和女儿躺在床上,女儿看着妈妈那日渐消瘦的面庞,心疼地搂着她瘦弱的身躯哭了:“妈妈,我知道你很难受,妈妈,你有什么想法告诉我吧,我会支持你的!”影看着怀里懂事的女儿,还是狠狠心问女儿:“如果妈妈提出离婚,你会怎么想?”“妈妈,你怎么想就怎么做吧,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也有了自己的工作,你不用担心我,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能理解的,妈妈,只要你过得开心,就好,我想看到您开心地笑!”

   过了十五,影正式向丈夫提出了离婚,没有任何的经济附加条件,只拿了一个装着自己的衣物皮箱离开了那个她生活了二十年的家。她也不想在这个江南小镇生活了,她想回东北老家,可是又怕年迈的父母受不起这精神打击,跟着自己伤心上火。可是二十年来她也没有去过别的地方,站在火车站,影彻底地失去了方向。她不由自主地拿起手机,那里面有波发给她的信息:如果你不知道去哪里,就来我这里吧,我会帮你开始新的生活,我们是朋友,不要有过多地顾虑,我只是希望你以后的生活会充满阳光,想帮你重新扬起生活的风帆。影终于按下了那串熟悉的号码。

   影来到波所在的城市几个月了,波帮她租了房子并帮她找了工作,每当两个人都歇息的时候,就会聚一下。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彼此心中那曾经美好的感情又开始衍生,快乐的光阴如清浅的流水静静地流淌,影幸福着迟到的幸福,他们商量好了,等到年底的时候见过双方老人,他们就把婚事办了,两个孤独的人将不再孤独。

   星期天,影买了肉馅儿,给波打了电话,让他中午来自己这儿吃饺子,波撂下电话就骑车过来了。两个人在一起和面、拌馅儿擀皮、一会的功夫饺子就包好了,两他们说说笑笑地吃完饭,波便骑车带上影直奔公园而去。

   公园里柳树成荫、紫燕呢喃,池塘里的荷花粉粉白白地绽放着,波频频地举起自己手中的相机,把这美丽的景色和微笑着的影一一收进相框,两个人正在你一句我一句地逗着嘴的时候,波的手机响了起来。影帮他拿出电话,一看是他女儿的,便顺手按下接听键举到波的耳边旁,一边看波和女儿说话,一边摆弄着波手中的相机腕带,无意间地一抬头,却发现本来面带微笑的人竟然面沉似水。她不由得愣在了那里。原来波的女儿在电话里告诉他,妈妈生病住院了,至于得的什么病人家医生不和她说,让找家里的大人来,她想不到有谁能来帮她们娘俩,只好给爸爸打电话。波让她在医院不要动,自己马上过去。他歉意地看着影,影拍拍他的手笑着说:“去吧,孩子没遇到这么大的事,你去帮她拿拿主意应该的,怎么说那也是和你生活了十几年的人啊,你要是不去我可看不起你哈,那你也太狠心了,我可看错你了!”波想送她回家,她连忙摇摇头,“快去吧,我又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一会孩子该等着急了。”说着就拉着波走出了公园。

   一天没有消息,两天没有消息,到了第三天影拨通了波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接听,她听到波的声音疲惫到了极点:“影,我这几天一直在医院,前妻检查出了癌症,具体情况还不太清楚,我现在实在是没时间联系你,等我忙过这一段时间再找你好吗?”“波,我只是想问问前妻到底怎么样了,没有别的意思,你好好地照顾她吧,不过你也要自己注意身体,不用担心我,我能自己照顾自己,你放心吧!”

   这一天,影正上着班,忽然有人告诉她有人在单位门口找她。她不由得笑了,这个波真是的,打个电话家里等着不就行了,干嘛还跑单位来找呢?她笑着走到厂子门口一看,不是波,而是个女孩,她心里咯噔一下,马上就明白了——这是波的女儿……

   晚上,回到自己的小屋,影便忙碌了起来,她先把自己的衣物统统收进了自己的那个行李箱,又把波拿过来的锅碗瓢盆等装进了另一个大纸箱子,贴上了胶带,她不敢让自己闲下来,波女儿的话在脑海里回荡着:“阿姨,我听爸爸说起过你,我也知道爸爸认识你后整个人都开朗起来。本来我是不干涉他生活的,可是现在我不得不求您来了,我妈妈得了胃癌,她这一辈子也很辛苦,她一直都后悔和我爸爸离婚,可是又放不下架子向爸爸求和,这几天爸爸照顾她,让她看到了希望。阿姨,我知道我的要求很过分,可是那是我的亲妈呀,她养了我这么大我也得为她想想,毕竟我们是一家人啊,我也想和自己的亲生父母在一起,阿姨,算是我不懂事,你成全我好么?”

   下午,影给波打电话不通、关机,下班前再打是个女人接的,那女的自报家门说是波的前妻,她说波回家取户口本和离婚证了,他们明天要去办复婚手续,影听完后笑着说了句:恭喜你们,就挂断了电话。她知道自己再没有留在这个城市的必要了,波女儿的来意、波手机关机、波前妻的话,都在促使她做出一个决定:离开!

   青岛的九月空气凉爽宜人,傍晚的栈桥景色更加瑰丽,夕阳的余晖里一只只海鸥纷飞,蔚蓝的海水泛着点点金色,在这里,我们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站在沙滩上,极目望向远方,是我们的主人公——影。

   自从离开波生活的那个城市,彼此就也没有联系过,她利用自己打工挣得钱开始一一实现自己的愿望,把自己融进秀美的山水之中,青岛是最后的一站。她从小就喜欢大海,这里是她和波说好的蜜月之地,他曾对自己说过要在海边买一套房子,清晨相拥看海上日出,夜晚共枕伴涛声入梦,一起去拾贝壳、赶小海,如今却只有她一人出现在这里吹着海风,看着海鸥自由地飞翔。

   明天,影的女儿就要过来接她回去,回到那个她生活了二十年的江南小镇,她还没有做最后的决定,但是能和女儿见一面,也是她所期盼的。这段时间女儿告诉她,爸爸现在变好了,总是说对不起她和妈妈,希望能有补偿的机会。一开始影不相信那个男人会有所改变,后来儿子打来电话,开口就叫“妈妈”,说自已以前不懂事,不能体会妈妈的辛苦,现在爸爸总是和他提起往事,知道了妈妈为他付出的,他一辈子都报答不完,他和女朋友商量好了,就等着妈妈回去为他们主持婚礼,如果妈妈不回去,他们就无限期地推迟婚礼。

   女儿来了,来的不仅是女儿,还有儿子和前夫。他怕影不见他,就让女儿和儿子做自己的说客,并且给影带来了一封信,满纸的愧疚和悔恨,希望能够用以后的时间来弥补影所受的伤害。看着两个孩子期盼的目光,尤其是儿子一声声的“妈妈”,叫得她百感交集,她等着这声呼唤等了二十几年啊,怎能不让她感慨万分?

   生活有许多种方式,做人要有自己的底线,善良的人总是把别人的幸福看得比自己要重要许多,既然自己可以成全波一家人的团圆,为什么不能为自己的孩子做出牺牲呢?就算没有了爱情,亲情一样可以温暖一生。影原谅了那个满心负罪感的男人,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看着当着两个孩子的面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她唯有热泪长流 。

   回家了,天还是那个天,地还是那个地,但是在外奔波了近一年的影却有了不同的感觉,丈夫把所有的钱都交给了她保管,还陪她去驾校报了名 。儿子要结婚了,女儿比以前更加懂事了,这天,影应同学之约上Q号视频,正聊着,忽然一个临时会话发了过来,影彻底懵了……

   那是一句最普通的问话:你现在在哪里?我怎么找不到你了?影愣愣地看着那句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和同学说了再见,然后稳稳心神,开始回复信息:

   影:你好,我回到我家了。

   波:原谅我,前妻的病让我忙得忘记了你,后来女儿告诉我她去找过你。

   影:都过去了,不要再想那些了,你的妻子女儿好么?

   波:女儿很好,非常懂事,她还是那个样子,不好不坏。

   影:那就好好地照顾他们吧,祝你们快乐!

   波: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吧?可是你已经黑了我了再加我吧。

   影:不加了,就这样吧,过好我们自己的生活吧。

   波:你过得好么?他对你好么?你再难受了说给谁听?

   影:谢谢,我过得很好,以后再有不开心会和老公说,放心。

   波:你恨我吧?

   影:干嘛要恨呢?你给我过美好和快乐,我记住的就是这些。

   波,不要再想着过去了,我只愿你过得幸福。虽然不再联系了,祝福一直都在,我要下了,以后也不会上网了,要好好的照顾家人,你也保重吧!

   影看到了波发过来的点歌信息:《为什么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 她果断地下线了,她不想再给自己和波任何想象的空间,既然已经决定过好自己的生活,为什么还要藕断丝连呢?现在影明白了,不管是谁,都不能过分地依赖自己的感觉,所谓的爱情,发生的时候美好只有五分,而另外五分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只有脚踏实地生活,才能体会到生活的滋味,该放手的时候就要放手,给自己活路,也是给他人活路。

   打开音响,找到波发的那首歌,起身倒上一杯自酿的葡萄酒,影进入自己的空间,看着那些和波一起的照片,眼前划过那些快乐的时光。女人总是用坚强的外表来武装自己,此刻在这哀伤的歌里影审视着自己的内心,恨么?恨!如果当时波那怕有只言片语,自己也不会选择离开,她会找一个角落,远远地注视着他们一家,为他们一家祝福,现在影也不后悔自己的离开,能够抓在手里的幸福才是真正的幸福,成全了别人也是成全了自己。她轻点删除,一切已无踪,云烟散尽。

   过年了,雪又纷纷扬扬地飘起来了,红红的灯笼高高挂起,阵阵鞭炮声传达着节日得喜庆。儿子的婚礼上,影不停地忙碌着,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已是夜幕降临了。影又一次打开音响,让那首冬天的白玫瑰再次响起。她站在窗前看着不知道哪里放的礼花,回味着歌词,丈夫走过来叮嘱她:“看一会就不要再看了,不要着凉啊!”影轻声答应着,伸手拉住了为她披衣服的手,紧紧地握着,烟花灿烂地绽放着,璀璨了整个天空,……

   冬已去,春还会远么?

作者简介

慕寒,一个自认凉薄的女子,喜欢用文字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做事率性而为,从不在意他人的目光与评说。信奉:人若善良,天自护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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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烟花    编辑:莲之爱 朱爱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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