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 张婷儿 | 暖雪

暖

雪

作者：张婷儿 / 主播：眉如远山   

图源：堆    糖   / 版式设计：路    人   

今年的雪较往年迟了一些，但还是来了。他是不希望雪来的，因为雪来了，生意就冷了。雪大了，他就得不停清扫帐篷上的积雪，以免帐篷被压塌。

       他是游走在异乡各个乡村做床上用品生意的，两个帐篷撑起一个“家”。这次安“家”的地方，是在一对老夫妇家墙外的空地上，门前是村子的主道，来来往往的人都从这里经过。

       这才来的第二天，生意还没有开张，就下起了雪。他拿着账本趴在工作台上，仔细地合算着上一站驻扎地的收入。然后对坐在小凳子上抱着水杯暖手的妻子说:“除去成本，生活费，还可以再还一些账。”妻子看看他，转头看向帐篷外飞舞的雪花，似乎他说的是与她无关的事情。

       他没有等妻子的回话，拿着笤帚，用布条绑在一根从河边捡来的木棍上，走进房东家院子里，爬上矮墙头，一堆一堆积雪从帐篷上掉下来，掉在帐篷四周的地上，拢成连绵“雪岭”。房东大娘从屋里出来，对他喊道小心。他从墙头上跳下来，大娘递给他一壶热水，说是火炉上烧开的，他一边跟大娘道谢，一边将开水倒进自己的茶瓶里。

       大娘走后，妻子用毛巾甩了甩他身上的雪。天空低沉低沉的，雪花一层叠着一层的往下落，所到之处，不管是黑的、红的，还是青的、黄的，都变成了白色的。寒气从四面透风的帐篷外扑进来，他也坐到妻子的身旁，从妻子手中的拿过水杯，换上热水，重新递给她。妻子盯着落雪喃喃道:“不知道钰儿在家怎么样。”

       “妈会照顾好她的，放心吧。”他拍拍妻子的肩膀，轻叹一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回想，是从父亲病重开始的。

他和父亲一起出来的时候，半年回家一次。妻子带着一岁的女儿和母亲在家。那时虽不常见，但每次通话听得出，她是开心的。他和父亲出来的第二年冬天，父亲身体不适，在当地打针吃药没能止住，反而越来越重。因为不想耽误做生意的时间，也没有想过病情会那有多重，父亲决定一个人回家，没什么大碍再过来。不曾想，检查的结果是癌症。

      这个消息像冬季里的炸雷，在每个家人的头顶炸开。父亲开始住院的时候，他想要收摊回家，被母亲阻止了。母亲在电话里告诉他:“你弟弟回来了，离年也近了，我带着钰儿，让你妻子过去帮你吧！”他同意了母亲的提议，电话里告诉妻子的时候，他清楚地听到了她的哭声。

        妻子坐车的那天没有告诉他，他是通过母亲才知道的。他心疼妻儿，也心疼父母，只是生活大多时候由不得人不做选择。在父母妻儿之间，他选择了委屈自己的妻儿。

       接到妻子是在第二天下午，他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心底抽痛。妻子曾与他说，她儿时颠沛流离，没有过父母的疼爱和陪伴。等将来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定要日日陪伴，他承诺。现如今，却自己食了自己的言，且一食到现在。

       他从包里拿出自己没有用上的大袄，披到妻子身上，又将她手中杯子里的水换一次。妻子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他从她的眸子里看到一样流淌着的东西——思念。他抚了抚妻子的脸庞，以示安慰。又从口袋里掏出火机，点一支香烟，烟雾缭绕着思绪，随着雪花一片一片地在脑海盘旋......

雪乡

妻子来后，变得沉默，时不时地发呆抽噎，尤其听到电话那旁女儿的咿咿呀呀时，抽噎声就会变成嚎啕大哭。彼时，他的劝慰也会变得苍白而无力。

       父亲住院之后，家里的开支逐渐汹涌，婚后本就薄弱的积蓄，匆匆流光。家中除了不知世事的女儿，都如身在热锅上的蚂蚁，火烧火燎。

       离别两个多月的女儿，再见到妻子没有疏远，依旧乖巧地窝在她的怀里，他看着，心底多出一点欣慰。

        在妻儿沉浸在团聚日子里的时候，父亲进了重症监护室，他和母亲日夜留在医院，庞大的医疗费用，让他们的愁容只增不减。妻子从娘家拿来万元，打入他的卡上时多出了数千。事后他才知晓，妻子当掉了他们结婚时买给她的金饰，母亲为此大哭一场。

       年关步步逼近，父亲也转危为安。除夕那天下午，他将父亲从医院接回家里，过了初一也算是过了年，初二早上他又匆匆将父亲送回医院。那年春节，就在医院来来去去的日子里度过。

       年已过，分离的日子就不远了。妻子的笑容也逐渐减少。他宽慰妻子:“钱不是万能的，但在柴米油盐疯长的时代生活，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何况还有咱病重的父亲。挺过这些日子，一切都会好起来。”妻子点头，泪落。

       离开家的那天出奇的冷，天空飘着几朵零散的雪花，算得上是一场春雪。妻子坐在车窗口，如现在这般，眼里闪着泪，眸子里下着雪。

大

雪

他走出帐篷，在凛冽的寒风里，望着远处的山头在茫茫飞雪中若隐若现。谁说付出了就一定会有收获。在他为之努力的时候，父亲被病魔带走了，妻子也在与女儿分分合合的日子里变得麻木。曾经说过陪伴孩子的承诺，也被拖欠的债款压得支离破碎。

         突然，他听到妻子唤他的名字，声音如此温柔，关切。恍惚中，他感觉妻子回到了以前。生活中所有的窘迫，辛苦，也都将像这眼前的雪，总有一天会化了。他回头看她，她微笑着朝他点头。

        他转身牵起妻子的手，迈开步子在乱雪中狂奔，因为奔跑，血在沸腾。他听到了妻子的笑声，他也笑了。寒风中，他们把暖给予了彼此。

作者简介

张婷儿，90后女生，河南鲁山县人，文学爱好者。喜欢用诗歌、散文记录生活。

主播简介

眉如远山：在童真世界尽享工作的乐趣，闲暇时，读几段小文，弹几首曲子，用声音传递情感，在旋律中感悟生命的欢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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