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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开花在五月
作者：自得其乐
编辑：强哥
五月， 是石榴花盛开的时候，却也成了母亲生死相依的月份，于是我与五月有了不解之缘。
又一次来到老宅，长时间的无人居住，再加上年久失修，使得整个院落破败不堪，荒草遍地，满目疮痍，盖满灰尘的老屋像个病恹恹的老者，瘦骨嶙峋，无精打采，毫无遮拦地显露出她的沧桑和萧条。
唯一让老宅有点生气的，应该算那棵虽无人问津依然执拗茂盛的石榴树，经历了岁月的雨雪风霜，虽说枝杈长得毫无章法，但经过了冬天的蛰伏，春天的孕育，到了农历五月的时候，红灯笼似的石榴花就神奇地挂满了枝枝杈杈，斑驳的树干印满了岁月驶过的痕迹，凸凹不平却粗壮结实，到了秋天，红红的石榴就挂满了枝头，咧着嘴儿，在风中摇曳，好像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护佑着这棵树，才使得她这么茁壮成长，难道是母亲的在天之灵日夜守望的结果？！
母亲与石榴树有缘，更与五月有缘。
二十七年前，父母用多半辈子的心血终于如愿以偿地盖起了新房，当时可算得高端大气上档次，并配有东西两套厢房，四四方方的院落被修整得整整齐齐，气气派派，从此，那个院落就成了我们幸福的大本营，宽敞明亮的新房，健康豁达的父母，因为都在县城工作，即使结婚以后，我们姐妹也是长在娘家，就在新房落成的春天，母亲也不知从哪儿移来一棵手指头粗细的石榴树，如获至宝似的，又挖坑，又浇水的，当时的我根本想象不出又红又大的石榴能和这棵苗条瘦弱的小树扯上关系，对这棵所谓的石榴树不屑一顾，不以为然，只有母亲不厌其烦地对它施肥浇水，经常充满耐心地左看看，右看看，人都说万物都是有灵性的，在母亲的精心呵护下，石榴树茁壮成长，两三年就成了院中一景了，春天，石榴树的嫩绿装点了小院，夏天，火红的石榴花映红了小院，秋天，圆圆的石榴丰富了小院，这一切的一切都归功于母亲的辛勤劳作，归功于母亲的持之以恒，归功于母亲不离不弃的守护和充满爱意的期盼。
五月的小院生机勃勃，蒸蒸日上，院落的东北角种着一棵枣树，枣花飘香，蝶飞蜂舞，院落西南角那棵石榴树，却是花似火，叶如翠，微风吹过，恰似一个个红色的风铃在一片清脆中摇曳舞蹈，每当这时母亲就会拿个板凳坐在石榴树下，温暖的眼神抚摸着每一片叶，每一朵花，充满了欣赏，饱含了深情。
后来知道母亲的生日是五月初七，之所以对石榴花情有独钟，或许就像同一个时间来到这个世界的姐妹，同胞同体，手足相惜。所以，每年石榴花开的时候，我们就会知道母亲的生日也要到了，尽管母亲百般反对，我们姐妹还是会借故来个聚会搓一顿，共享天伦。
斗转星移，日月如梭，石榴树日渐茂盛，父母的身体却每况愈下，九九年，一场大病让父亲撒手人寰，享年只有六十三岁。父亲走后，母亲情绪一落千丈，抑郁成疾，突发脑溢血住进了医院，抢救及时，虽然逃脱了死神的束缚，却从此判若两人，生活不再能自理，于是我们姐妹轮流照顾母亲，开始时是在老院，后来我们有了单元楼，冬暖夏凉，就把母亲接到我们各自家里，可是，不管在谁家过冬，每到来年春暖花开，气温回升的时候，母亲都固执地嚷着由我们陪着回老院住上一段时间，这其中的缘由我们理解，那儿毕竟是自己一手营造的窝儿，那儿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有自己的心血在里面，当然还有那两棵牵肠挂肚的石榴树和枣树。
二零一二年的冬天是母亲最享福的一年，二妹搬进了新家，地暖的楼房室内温度二十四五度，秋衣秋裤，轻松搞定，尽管寒冬腊月，如果在室内待久了，往往会忽略了冬天的存在，对母亲这样的老人加病人是再舒服不过了，可是母亲一如既往提出过完年，天一暖和，就回老院，还说这次回去了谁家也不去了，就在老院久住了，当时我们都一笑了之，等天冷了，即使是誓言也会自我瓦解，没想到母亲的话却真的成了誓言，并且最终也没瓦解。
那一年的腊月二十二对我们姐妹来说无疑是刻骨铭心，永生难忘的，头天晚上毫无征兆的母亲一大早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昏迷不醒，不省人事了，当救护车呼啸着把母亲拉到医院的时候，我好像还没缓过神来，昨天还喜形于色，憧憬过年的母亲今天怎么忽然一下子就全然不知了呢？
抢救，检查，结果又一次脑出血，面积较大，危及生命。焦虑，担心，害怕，唯恐母亲会突然离我们而去，妄想一直处于深度昏迷状态的母亲能再醒过来，一如往常。日夜守候，度日如年，忧心焚焚，焦躁不安，母亲在昏迷中挺过了一个又一个危险期，经过重症监护的治疗，护理，深度昏迷的母亲终于呼吸平稳，体温正常了，遗憾的是再也没有睁开眼睛，后来，为了更好的治疗，母亲被转到了聊城的医院，纵然使出浑身解数，医生也是回天无力，除了呼吸和心跳提醒着母亲与我们同在，胃管进食，尿管排除，僵硬的躯体和四肢得靠人为翻身，按摩，拍打。被上帝带走灵魂的母亲被确认为植物人。
忽然有一天，我们收到了医院的病危通知，母亲忽然呼吸急促，心跳加速，血压升高，情况紧急，危在旦夕，医生遗憾地表示无奈，输着氧气，挂着液体，在一三年乍暖还寒的春天回到了母亲亲手经营的老院。
没想到奇迹出现了，回到家的母亲却慢慢平稳下来，尽管依然深度昏迷，依然还是只有呼吸和心跳，依然胃管进食，尿管排除，依然毫无意识，慢慢地，呼吸均匀了，心跳正常了，我们想到了母亲生病前的计划，忽然意识到母亲是想家了，想让自己的灵魂有个归宿，想让那颗漂泊的心有个停靠的港湾。
于是，在母亲的小院里，我们姐妹担负起了护理母亲的工作。冬去春来，日夜交替，枣树发芽了，母亲依然昏迷不醒，石榴树长叶了，母亲还是毫无起色，渐渐地，枣树开花了，米黄色的小花发出馨香，紧接着石榴花也开了，绿油油，红艳艳，整个小院充满了生机，母亲依然酣睡如初，安详，平和，看着满园生机，日夜不分的我忽然意识到又是一年五月到，母亲像个酣睡的婴儿在深度昏迷中过了她七十三岁生日，没有蛋糕，没有烛光，因为这一切对她已经毫无意义。
一夜小雨，落英缤纷，长不成石榴的石榴花落了一地，枯黄，干瘪，早已失去了当初的风采，静静地，静静地的等待着，“化作春泥更护花”或许是她最好的归宿。
二零一三年农历五月二十一，母亲结束了五个月的植物生涯，平静地离开了我们，那么安详，那么从容。生在五月，走也在五月，这两件自己无法选择的事情那么巧合地发生，或许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或许是母亲随了落地的石榴花，化作春泥等待石榴树来年的绽放。
谨以此篇纪念逝去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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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得其乐，人如其名，喜欢随心，随性，顺其自然，喜欢文字，旅行，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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