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源 / 堆糖
文 / 舒满花
动车还有十几分钟就到达目的地了，夏冬出神地望着窗外，早稻已长出绿绿的禾苗，成片的油菜已结籽，低着头，远处的丘陵被雾笼罩着，呈现出一种朦胧的美，一座座村庄一闪而过，一切是那么熟悉，而熟悉中又有些陌生。
到站了，夏冬拿着行李跟随着前面的人走出站台，一出站，他就四处张望，在人群中搜寻熟悉的身影，出口处和广场上的人都带着口罩，要找人有些费劲，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冬冬，冬冬，往这边走。”是大姐。夏冬顺着声音去寻找，看见一群人往这边跑过来，率先跑到夏冬面前的是他妈妈，她仔细地打量了夏冬好几眼，一下子抱住夏冬：“儿子啊，妈妈好想你呀！”声音激动得有点哽咽，是啊，六年了，这个小时候一天都没离开过自己的儿子一离开家就是六年，这些年自己天天想，夜夜盼，盼儿子早日回家，早日回到自己的身边。
夏冬的父亲看着穿着一身警服，比自还高出半个头的儿子欣慰地笑了，是啊，部队真是个大钢炉，把一块块粗铁锻打成一块块好钢。想起参军前的儿子，刚满十八岁，还是个瘦弱的、满身稚气的白面书生，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个身材魁梧、身体壮实、面容刚毅的警察，再看看自己不再挺拔、略显佝偻的身子，咳，岁月催人长，岁月催人老啊！
大姐夫，二姐夫帮忙把行李，东西拿上车，一个八岁左右的小男孩怯生生地望着夏冬，轻声地叫着：“舅舅。”夏冬把目光投向母亲，这是？“这是你大姐的儿子，就是小名叫小胖的，你去参军时，他才一岁多，刚刚会走路。”
“啊，是小胖，长这么高了，我都不认得了，来来，等下舅舅带你去买玩具。”“舅舅，我妈妈说你是警察，是专抓坏人的，你有枪吗？可以给我摸一摸你的枪吗？”夏冬摸着小胖的头，爱怜地说：“舅舅是警察，但是舅舅没带枪，枪是执行任务或办公时才能携带的，舅舅这次是回家探亲，回来看小胖的，小胖长大后要不要去当兵、当警察？”“要，小胖长大了也要当兵、当警察。”看着小胖认真的样子，夏冬一家人都开心地笑了。
夏冬与爸妈上了二姐夫的车，大姐一家三口在大姐夫的车上，二姐夫边开车边介绍市里（县改的市）这几年的发展情况：“这动车站是前年开始通车的，以前的xx村和某某村本来是郊区的，现在也规划成了城区，你以前读的乡村小学现在是市六小，县中医院已搬到城北去了，比以前规模更大了，西城现在是工业园区，有两百多家工厂、企业已在那里安营扎塞，其中有几十家是外省企业。城东那边又建了一个莱市场，有五百多个摊位，我现在基本上都在那里把拉回来的菜批发出去，这几年卖莱生意挺好的，虽然辛苦些，但朝见母亲晚见妻，我这辆奥迪车就是去年买的。你大姐夫的理发店搬到市中心了，也扩大了，改成了美容健身所，不光美容理发，还兼带健身养身，生意红火得很。”“三姐呢？三姐的网店开得怎样？”夏冬关切地问。“还行，她现在不光是卖品牌鞋，还卖男装。”“三姐今天怎么没来？”
“张罗饭莱去了，你今天刚到，我们商议着为你接风洗尘，本来我想在四季香饭店订个包间，但是爸不同意，说现在国外的疫情正是燎原之势，国内也不能放松警惕，你看我们不都还戴着口罩吗？”夏冬又往街道上看去，昔日繁华拥挤的街上今天不像往日人头攒动，街上还有些店面还关着门，好几家超市门口买东西的人都相互保持一米的距离。看来疫情对人们的生活还是影响很大，尤其是对市场经济的冲击，全国各个地方虽然已经复工复产，但是要全面恢复从前的繁荣还得需要一段时间啊，夏冬一边观察着街情一边陷入沉思。二姐夫看看时间还早，特意把车速放慢，也没有抄近路回家，而是特意在城里转圈：“夏冬，你看，以前的环城路已变成了一条街，新建的二环路又宽又平整，公交车也增加了好几路，以前是十五分钟骑摩托车就能绕城一个圈，现在要环城一周就是开车也得个把小时，你看，这里前几年还是一片良田，现在是一片高楼了，你姐小时候经常在里面捉迷藏的山洞如今已开发成一个游乐场了，明天我带你去玩玩。”
一小时后，到家了，三姐的饭莱已弄好，夏冬一看，有猪蹄炖香菇，红烧鲫鱼，腊肉炒蒜苔，春笋炒腌菜，香椿炒蛋，荷包辣椒，空心莱……荤素都有，十几个菜摆满了一桌子，都是自己小时候爱吃的，一家人围坐一圈，爸爸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酒，高兴地说：“来，来，今天我们一家人该好好地喝一杯，说实话，这瓶酒我存了六年，这是冬儿去参军时我就开始存的，为的是等冬儿回来我们父子好好地喝一杯，原本以为他两年义务兵满就会退伍回家，可部队见冬儿老实肯干，积极向上，让他留队，后来冬儿又考取了公务员，去云南移民局成为了一名警察，当时冬儿她妈可不愿意，说警察这个行业危险，尤其是在云南边陲地区，地形复杂，鱼龙混杂，犯罪分子猖獗，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我只想他能围绕膝下共享天伦，你们都知道，当年冬儿去当兵时她妈就反对，她说当兵没出息，非要冬儿复读考本科，要么去做生意，把户口本都藏起来了，但是我是相当的支持，我在部队呆过五年，深知部队是个好地方，好男儿应该去当兵，去保家为国，我们虽然只有一个儿子，但我们还有三个女儿，还有三个女婿，三个女婿也视我如父，部队里还有很多是独生子女，他们的父母政治觉悟多高，你应该向他们学习，深知有国才有家的道理，在我做了许多思想工作过后，冬儿他妈才拿出户口本，冬儿被录取的时候，我高兴得不得了，我有个当兵的儿子，我全家都光荣啊！想当年我父亲当兵打日本鬼子，一去当兵就是十年，我在我的小伙伴面前讲起我父亲打仗的事，我多神气，我的小伙伴多羡慕啊！我自己穿上军装时，那多英武啊，村里好几个姑娘都闹着要与我处对象，我在部队也当了排长，入了党，本来也是要留队的，可是邓小平老人家一声令下:百万大裁军，我们是党员先带头，马上申请复员，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你看，我现在虽是一名协警，但是我同样维护社会治安。”夏冬的父亲干了一杯酒，脸上微红，继续说道:“去年过年时冬儿说有一个月的探亲假可以回家过年，我可高兴了，心里说这瓶酒可以开瓶了，可是腊月二十九冬儿又打电话说，这次的探亲假取消，因为冠状肺炎漫延了，为了防止进一步扩散，好多地方都开始戒严，他们局里人手不够，所有人都要照常上班，我有点失望，但非常理解，这不又让这瓶酒又多存了几个月，它的味道更醇更香了。”说完，夏冬的爸爸又干了一杯。
夏冬听了父亲的话，百感交集，他也倒了一杯酒，走到母亲面前，举起了酒杯：“妈，这杯酒我敬你，您辛苦了！请恕孩儿的不孝，没能按照你的意愿成为一名本科大学生或商人，还让您担惊受怕，今后你多保重，孩儿以后也可能不会在你跟前尽孝。”说完，夏冬一饮而尽，眼眶湿润。他又倒了一杯酒，对着父亲说：“爸，这杯酒敬您，您是儿子心目中的英雄和偶像，尽管您只是一名不起眼的协警，但是在我小时候你为村里的五保户挑水，你背着孤寡老太婆去医院的情景将会在儿子心里刻下丰碑，我会象你一样，听从党的号召，党叫到哪去就到哪去，因为我也是一名党员。”
夏冬倒满了第三杯酒，平时从不喝酒的他显得有些不胜酒力，他脸色通红，头也些晕乎乎的，但是他心里高兴，今天是一家人分别六年后的团聚，也是第一次以成年人的成份向父母举杯，与他们谈心，他步伐有些踉跄地来到三个姐姐跟前：“姐，姐夫，谢谢你们对我的关照，以后父母就麻烦你们了，来，敬你们一杯，祝你们越来越好。”
吃过饭之后，夏冬美美地睡了一觉，晚上又陪父母去公园走了走，第二天，二姐夫又带着夏冬去城里各个地方逛了一遍，晚上夏冬对父亲说：“后天是清明节，我要回老家，去爷爷奶奶坟上烧柱香，顺便看看生活在老家的伯伯、叔叔、伯母、婶婶。”父亲说：“应该的，我后天也请个假，和你一起去。”往后的几天，夏冬都是走亲访友，一个礼拜后，夏冬对母亲说要回单位去，妈妈说你不考虑调回来？一家人在一块相互照应多好，夏冬说，我在那里已工作三年了，各方面都习惯了，我觉得那里挺好，同事之间团结友爱，局长对我也挺好的。“那你不是有一个月的假期吗？好好度完这个假期，多陪陪我们，你在那么远的地方工作，回家一趟不容易啊。”“妈，我本来也想在家多呆呆，但是这几天国外的疫情那么严重，欧美的中国留学生、海外工作的中国人回国的多，我们中国的输入型病例也在增多，我们局的工作也很繁重，我还是早点回去，等明年，我接你们去云南玩，领略一下云南的风土人情。”
一星期后，夏冬在妈妈的泪送下踏上了南下的归程，在车上，他发了一条短信给父亲:爸，还记得我读初中时，你给我讲解的那首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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