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鄱专栏 | 王智林 ：那年高考一分之差，与她各奔天涯（下）
主编：胡柏涛
执行主编：徐和生/宁宏翎/王智林/朱爱华/胡迎春/柳依依
特约摄影：汪填金
好久、好久，阿强坐在海边上吹着海风。海上旭日升，天涯共此时。10月，南国已经不那么热了。海风吹过来，心旷神怡。今天是周末，单位放假了。他顺便来到这里吹风，缓解一下忙碌的神经。他已经好久没有来这里了。当年初到厦门，经常来到这里。一晃四五年过去了。那年高考成绩与分数线一出来，他就吓呆了。脑袋轰的一声，他眼冒金星，甚至是哇呀呀暴叫。几天下来，他一下子憔悴了很多。他的父母虽然难受，但更加心疼儿子。爸爸安慰他："强子，不要难过，复读一下，明年准取的，不就是差一分吗？学费、伙食费的事别担心的，会有办法的。" 阿强妈妈也几次表示让他复读一下。对于阿强来说，他心知肚明。这一分之差不仅是高考落榜了，更重要的痛苦是它断绝了一个约会——他与阿红的大学之约。曾无数次想象他与阿红录取同一所大学同一专业，在同一个班就读大学的样子。可是，一分之差！这可能会终结了这个梦想，也会终结了他与阿红的爱情。阿强觉得他太让她失望了，阿红可能会看不起他，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追求阿红呢？他并不是没想起过复读，可是，家里不仅一贫如洗，还因为两个哥哥结婚了，负债累累。爸爸妈妈一年四季忙活田地里，累弯了腰，也挣不到几个钱。即使是农田收成很好了，也大半上交公粮去了。村里读高中的人不多，好多与他年龄相仿的人初中毕业以后就去沿海打工去了，他们还寄了许多钱填补家里了。阿强真的没有勇气向爸妈提出在城里复读了，即使是爸爸妈妈提出了让他复读，他也于心不忍啊！左思右想，几天之后，在拿到了高中毕业证之后，他向舅舅借了一百多元的路费，背着一个沉重的行李，而且他没有向任何同学透露，毅然踏上了开往厦门的列车。此时正处在上个世纪90年代，邓小平南巡，发表南方谈话之后，全国人的思想得到了很大的解放。从此，改革开放的步伐迈得更快！各路人才齐奔特区。成千上万的农民打工仔、打工妹大包、小包，也铺天盖地向特区赶来，他们如同一头头饥饿的牛一样，从四面八方赶到厦门，处处找寻吃的东西。而阿强就是其中之一，一路上在火车上拥挤而来。火车凌晨一点多到达厦门火车站，把这些打工的人们抛弃在站口，而它自己扬长而去。紧接着，又一列火车赶到，又一群人提着大大小小的包走下了火车。灯光下，站在站口，阿强望着长长的铁路，看着来自五湖四海的陌生人，孤独感向他袭来。其实，好多来厦门打工的人大都是提前联系好了已经在厦门立足的熟人，他们一些人一出火车站，就有许多熟人来接的，还有一些人直接打的到联系好的熟人之处。而他，阿强在厦门举目无亲，也未曾联系任何熟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有点懵懵撞撞了。那一夜，为了省钱，灯光下，他就在火车站门口附近一块水泥路上，靠着墙壁，迷迷糊糊睡到了天亮。天色微亮，他就背着大包，找了一个小餐馆吃饭。饭后，他坐在餐馆门口，等着八点以后就去找工作。他计划是先要找到工作，然后才去找到睡觉的地方。厦门的城楼很高很高，行人匆匆，车水马龙。太阳从城楼上爬起，阳光斑斑驳驳斜照着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行人。正值夏天，厦门的温度不亚于老家，随时可见到流汗的人们。整整一个上午，阿强到了好多单位去咨询招聘的事，一个个都把他拒之门外。大多的理由是他的高中文凭不高，而且没有什么专业证书。可奇怪，女生有高中文凭却比男生更好找工作。下午，他又连着找了好几家单位，都没有成功。有的是让他填个表等通知，可是他没有联系号码，怎么联系都不知道。整整一下午，他走得太累了，汗流得太多了。眼看天色已晚，黄昏将临，无奈，他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了一宿。次日天亮，吃过早点，他独自打的，来到集美区。同样，这一天，他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岗位。已近黄昏，背着大包，他在大街上找着。索性，他决定去酒店试一试。不错，第一家大酒店就答应招聘他。工作岗位是服务生，端茶端菜，招待客人。还好，酒店里有一个小房间可以住宿。阿强口袋里钱已所剩无几了，他勉强同意下来。于是开始了他在厦门的第一个工作岗位。每天端茶端水、传菜、招待客人便是他的日常工作了，不管怎样，有一个住宿的地方就已经很好了。虽然有一些客人对他大呼小叫的，一开始他有点受不住，觉得很难为情。可是，时间长了，他就习以为常了，因为他的心态已经放好了。酒店的老板对他的工作很满意，尤其是老板娘对他也很客气，时不时的叫他在一起吃饭。工作稳定了，他的生活规律也稳定了。他写了一封信，寄给家里，告诉爸妈，让爸妈不要担心，他在厦门工作很好。只是酒店的工作一般没有周末也没有节日的，所以，他还是比较忙录的。只有在每天的空隙之余，他就可以做自己的事了。而突然静下来的时候，他突然就想念一个人，那就是阿红。想念她的时候，他就常常来到海边。厦门的夏天，天空是蓝的，海水也是蓝的。坐在海边上，吹着海风，别样的享受，尤其是有月亮的晚上，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而对阿红的思念也就像潮水般地涌来。此刻，他常常嘴里不自觉地唱起了那首正在流行的歌曲《涛声依旧》，"月落乌啼总是千年的风霜，涛声依旧不见当初的夜晚。"唱到这里，已经是他的最动情之时。"阿红，你在他乡还好吗？"他真的想写一封信给她，但是，没有她的地址，也不知道她到所大学读书了。“大学生活多么丰富多彩，或许她，早已把自己忘记了，算了！" 阿强就经常这样想到，他以为自己与阿红从此就是两条道路上的人了。“忘了她吧！"他对自己说。酒店第一次发工资了，阿强高兴极了，他美美地吃了一餐，然后把工资大半汇给了爸爸妈妈。因为他工作勤快、出色，前几个月，老板每个月都给阿强加工资。阿强很高兴，做事更加勤快了，平常一有空就看一下书。他在图书馆买了好多自学成才的书，因为他准备参加自学考试，拿到大学文凭。所以，他的生活过得还是很充实的。那一年过年，他没有回家，就是为了节省钱，把钱寄给家里。当然，他还是不愿回到家里，因为这会让他总想起自己高考落榜的事，他觉得很难为情，尤其是他觉得一回家就会更加想念阿红。那样，他会更加痛苦，难受。那一年春节，他一个人独自就在厦门过。他就留在酒店里守店，老板拿了二千元加班费给阿强。厦门的冬天其实是不冷的，总有阳光普照，暖暖的。真是风光旖旎，美丽无限。只是突然一个人离家千里，呆在厦门，长时间静下来，他想念阿红，却越来越深了。因为，这是他的初恋。他真的好怀念高中时代读书的她。他想到了她的美丽清纯，想到了她的勤奋好学，想到了他写给她的那张挑战书的纸条，想到了高考前她约他一起报考同一所大学时她羞涩无比的情形……那年春节大年三十，他仿写了一首诗:第二年春天，酒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兴隆了，阿强的工资也越来越升高了。该酒店老板经常出差在外，老板娘总是大事小事都找阿强帮忙，经常给点小费给他，并且也经常请他一起吃饭。有一次吃饭的时候，阿强见到了老板娘的十九岁的女儿刘佳怡。刘佳怡长得漂亮，性格开朗，很喜欢说话。她正在厦门一所技校读中专。老板娘还经常叫阿强送刘佳怡去学校读书，有时，周末，阿强还去接她回家吃饭。这样一来我往，他与刘佳怡越来越熟了。两个人总是谈个不完，聊个不停。老板娘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喜在脸上。不久，夏天来临的时候，阿强成为酒店里的领班了，他不用再端茶端水了。他参加省里的自学考试，有四科顺顺利利地过关了。就在他高兴的时候，烦事来了。说烦事其实是喜事的，因为有美女爱上他了。那就是刘佳怡，老板的千金。这还不叫喜事吗？要知道被老板的千金喜欢上了，那就是前途无量啊！随着交往，刘佳怡渐渐喜欢上他了，每次阿强到学校去接他的时候，她总是潜意识地把他当男朋友，甚至把他介绍给她的同学，有时候还在他面前撒娇呢？她总说阿强呆板，不懂女孩子的心思，这让阿强不知所措了。别看阿强日子过得忙忙碌碌，风生水起，但是他从来没有忘记一个人，那就是阿红。他曾经暗暗发誓，他一定要在厦门好好的做，干出一番事业来，证明给阿红看，到时就去找她。如果还有缘，他们还能在一起。如果无缘，那也是天意。可是，刘佳怡爱上了他，这是一个好优秀、好善良的一个女生。看的出来，老板、老板娘都喜欢他与刘佳怡在一起。他们在多种场合暗示阿强去追求刘佳怡。
那一次，阿强又来海边吹风。不久，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就在他后面了。阿强转身一看，正是刘佳怡。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是我觉得自己还很年轻，什么都没有，还不想谈婚论嫁。"
“我嫁了你之后，你还担心什么没有吗？"刘佳怡的眼睛出神地盯着阿强的脸。
“刘佳怡，你很好，很优秀的，有好多帅哥喜欢你的，是我配不上你呀！我不想连累你啊！"
"不行！不行，就是不行，阿强，我告诉你，我就要嫁给你，你管得着吗？谁也管不了！”刘佳怡说完了，就转身气呼呼的走了。
阿强，这下可犯难了！她望着刘佳怡的背影，不住地说道:“这下怎么办？怎么办？"他知道，凭着刘佳怡的个人条件，以及她的家庭条件，追她的男人了，是一打又一打的。可是自己根本就没有做好准备，他不一直还在牵挂着阿红吗？“不行！不行！我不能伤害她，我不能欺骗刘佳怡。”阿强知道了怎么做了。一连两个星期，阿强都与老板娘找理由，没去学校接刘佳怡回家吃饭。
那知十几天后的一个深晚，老板娘下得楼来把阿强叫醒了，叫他赶紧去找刘佳怡，因为女儿周五到现在还没回家，女儿的闺蜜打电话来说，刘佳怡在歌厅包厢里喝得快醉了。穿好衣服，阿强赶紧打的去了那家卡拉OK，在灯光迷离的车厢里，他找到了站立不稳、醉醺醺的刘佳怡，而且她还在举杯要与几个男生喝酒。阿强走过去，抢下她的杯子说：你喝醉了，不能再喝了，跟我回去！"没想到刘佳怡醉醺醺的说:“跟你没关系，不要你管！你走开！"她转身又要去拿杯子。摇摇晃晃的，眼看她要摔倒似的。阿强便要去搀扶她，却被刘佳怡用手推开了，并指着他说:“你出去，不要你管！你出去！出去！"阿强还要去搀扶，就被两个男生拦住了，其中一个男生对着他的脸就是一阵拳头。阿强一还手，几个男生一起上阵，就把阿强放倒在地上拳脚相加。阿强的鼻子里瞬间流血了。刘佳怡高喊着："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幸好，刘佳怡的女同学把室外的保安叫过来了，打斗才停止。这一夜，是他来厦门最糟糕的一个晚上。第二天，刘佳怡醒了，赶忙来看阿强。她很心痛，因为阿强为了她挨打了，都是喝酒惹的祸。因为，阿强一连十几天都对她冷落，也不去接送她，她心情就一直不好！周五下午下课了，周六周日要放假了，阿强照例没有去接她。她在学校等了好久也没等到阿强出现。所以，她好烦躁，正与闺蜜正陪着她聊天，恰好，她的同班几个男同学一起路过，邀请她们去卡拉OK去吃饭、唱歌。经过闺蜜的劝阻，她就鬼使神差地跟着去了。这几个男生都很喜欢刘佳怡的，其中一个男生是她闺蜜的男朋友，另一个男生还正在追求着刘佳怡呢！哪想到，因为心里烦闷，在同学们不住地劝酒下，自己一气之下喝了好多酒。以致结果，阿强遭打。刘佳怡心痛死了。当刘佳怡伸手要帮阿强查看伤口的时候，被阿强拦住了。阿强说:“没事！皮肉之伤，算不了什么？只要你安全就好！"一句“只要你安全就好"瞬间感动了刘佳怡。之后，刘佳怡隔三差五地就来看阿强。可是，阿强依然在躲避着她，冷淡她。一周之后，阿强的伤势好了好多，这一个月，阿强的工资又增加了不少。可是，老板回家了，那个晚上，老板约他在一家茶座里品茶。未曾想，老板坦诚布公地对阿强说，他很欣赏阿强的为人踏实、可靠，他们夫妻更爱自己的唯一的女儿，希望他能娶刘佳怡。老板给他提出了选择题：要么他娶刘佳怡，要么他离开酒店。一了百了，干净利落。因为老板知道，要不再做决断，他女儿又要出事的。阿强很吃惊，但也很理解，他也知道当断不断，必成后患。如果他再不做决断，真的会出问题的。坦白地说，刘佳怡是一个很优秀、很漂亮、很懂事的女孩，如果自己娶了她，该有的都有了。可是，他心里早就有了阿红，已经容不下第二个女孩了。他也隐隐约约地猜测，阿红一定没有忘记他。三天之后，背着包裹，他离开了这个工作近两年多的酒店。他又一次沦入了街头，他不住地反问自己：他这样做是否值得呢？"阿红，你知道吗？你现在在干什么呢？”走在街上，阿强扪心自问着。其实，他已经知道了阿红在北方一所大学就读，他很想去找她，可他现在这种状况，怎么找？这还不是时候。不久，他进了一家外资企业，先从工人做起，接着就是领班，再接着就是车间主任。这一年内，他吃过好多苦，工资不断地晋升。他挣的钱大多数汇款给家里父母，一部分，他没闲着，经常去图书馆看书，也买了许多书。不久，阿强通过了自学考试，拿到了大学专科毕业证。这比他涨工资还高兴的。因为他知道，阿红读的大学也是专科。而且，为了以后找到更好的工作升迁，他还在自学。他想要拿到大学自考本科文凭。在厦门忙碌的日子里，想念阿红依然是他日常的主旋律。那年春节在家过完年，正月初七，他就来到了厦门，年味还正浓，一些单位还没有上班，他正好空闲。想起在家里已经打听到了阿红所在的大学名称，他很想写信给她，可是又不知道她具体的班级，估计她是收不到的。于是，他仿照宋词，他以匿名信的形式写了一首诗词，寄给了阿红。因为他还不想让阿红知道他的情况。他觉得自己还没有资格对阿红说想念她。这封匿名信，阿红其实还是收到了，这字迹与当年阿强写的挑战书的字迹是一样的。这也就是当年大学毕业，阿红执意要来厦门参加工作的原因，因为她固执的认为阿强一定是在厦门，信封的落款盖的就是福建厦门。这首词，阿红看了好几遍，也与那张字条对照了好几次的:无缘重见天苍茫，念依旧，最难忘。万里思绪，无处活凄凉！就是相遇亦无语。爆竹声，烟花响；夜深入梦忽见君，举手间，微笑中。
无从说起，唯有字千行。谁料年年红豆时，花榭了，断人肠。
这首词，这张纸条，是阿红经常翻起看的。只是，后来的事，一切都变了模样。即使是阿红现在已为人妻，偶尔，她还是会想起这首词的。只是，她顾及李胖子的感受，阿红总是控制住自己，把那张纸条与那首诗以及那本笔记本藏得好好的。阿红现在真的就想与李胖子好好地过日子，因为她已经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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