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淇「河南」/主播:西西 / 图:堆糖
// 如果我能再失明就好了
——由《失明症漫记》说开去
如果我是那位眼科医生的妻子,我一定会说:如果我能再失明就好了。
葡萄牙最杰出的作家若泽·萨拉马戈有部小说,题为《失明症漫记》。大体讲的是某种失明的怪病由一个司机间接传染到眼科医生并进一步扩散。所有感染者都被迫隔离。那里全是盲人,但那位眼科医生的妻子竟视力正常……
隔离区没有自由、没有医护人员、没有足够的食物和水源。面对着非人的生活环境,盲人们渐次失去体面、同情心与羞耻心,最后为生存,连尊严都失去了——他们互相加害,互相欺辱,互相怨恨却又敢怒不敢言,受尽苦痛却没有一个人奋起反抗……
医生妻子几度想要公开她未失明的事实,但被丈夫阻止,原因是这么做必然会迫使她成为盲人暴徒们的奴隶,为虎作伥。于是,医生的妻子选择“失明”,不让任何人知道她能看见。
小说的最后,盲人们眼疾突然消失了,但医生的妻子却像先前的盲人一样看见了白色的天空。结合萨拉马戈作的姊妹篇《复明症漫记》可以知道医生的妻子并未失明,由是可以断定,作者安排这一情节的唯一目的是揭示医生妻子的心理:如果我能再失明,真正失明就好了。
这就留下了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医生的妻子为何想要失明?在此之后,她又有什么路可以走呢?
第一个问题非常简明。西谚说,在失明的世界里,谁拥有一只眼睛谁就是国王。眼科医生的妻子完全可以成为这个残酷世界的女王,但她却说:“我只是个生来注定目睹这悲惨场面的人。”
在一个健全的世界,失明是一种不幸;但在一个失明的世界,看见是一种诅咒。这诅咒是众人皆盲我独明的孤独,是看尽人性之恶却束手无策的痛苦,是无用的悲悯与清醒的崩溃。
这就是医生妻子想要失明的原因。
至于她之后有什么路可以走,确乎是个难题。鲁迅先生探讨娜拉的命运时得出“不是堕落,就是回来”的结论。类似的,我也可以总结曰:医生的妻子不是绝望,就是“复明”。
小说的题记如是说:我想我们过去没有失明,我们现在正在失明。我们现在是盲人,能看得见的盲人,能看但又看不见的盲人。
亲眼目睹了一出人间惨剧,医生的妻子很可能就此对社会失去希望,成为“能看得见的盲人”。上述选项是将医生妻子当做一个普通人来假设的,倘使她很特别,或者竟能重燃对生活的希望。我们无权奢求一个心灵遭受过如此巨大创伤的人能够充满希望,但我们总可以尽自己所能做一些事情。
我们能做的是去看见,不要眼见心盲而迷失方向,让爱、怜悯、尊重……让那些让人之所以为人的东西,变成在这浊世之中指引我们前行的手杖,同时帮助我们身边的人,燃起“复明”的热望。
作者简介: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