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专栏】
主编：暖在北方 锦 烟花
策划：时光里的行者
图源：堆糖
文：时光里的行者
过年杀猪，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件喜庆之上又添快乐的事情。
但猪，绝对不会这样认为。我虽不是猪，也并无猪界的朋友，并不想为他们叫屈申冤。据人言：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身为更高一级的哺乳类动物的猪呢？
猪一定是拒绝死亡的。临死的哀嚎便证明这一点。但这是它们的宿命，命该如此。因为，生命是人类给予的，又日日足食地供养它们长大，最终的目的，自然是获取它们肥美的肉体。
所以，它对于生死，是没有选择的权利的。只需在安睡中长大增肥，然后在喧嚣中死去。这一生，短短数月，从生至死简洁而又迅疾。假使，我们本着慈悲心怀，去体恤猪的生命而不去宰杀，那么很可能，此人会背负沉重的经济负担。毕竟，猪太能吃了。或者，还是会落入其他猎食者的口中。生来，猪就是食物链的能量担当。
乐于行善的人类，你见过放生走兽、禽鸟，但绝不会有人去放生一头猪。
假使有人冒着被称为二逼的风险，坚信生命平等，把猪放去自然。那么百分百，这头猪不会继续生存。因为，它们除了祈求喂食时的哼唧外，别无生存的技术。
家猪是野猪驯化而来，是同一祖宗。但一头侥幸逃生的家猪绝不会重新成为野猪——所谓由奢返俭难。自然，野猪们也不会欢迎这位白白胖胖养尊处优的同类。很可能，就被野猪当做食物吃掉。
当然，那些宠物猪除外。它们是幸运者，饲养的主人并不觊觎它们的美味。
我们读过的一些文章里，会把垂死挣扎的猪叫，形容为欢快。
因为人类有即将吃到猪肉的快乐，推己及彼，便认作猪的哀嚎带有快慰的节音。所以我们看到的杀猪场面，人们脸上带着喜悦，不会有半点的沉伤。
其实，人类是不满意猪这种歇斯底里的叫声。视为抗拒、不合作，视为不认命。同样的道理，没有哪位管理者会喜欢有个性而又叛逆的下属，即便你是人才，也常常会因为这样的“性格缺陷”被打压下去。然而多数的时候，有独立自主人格的，离经叛道的才是真正的优秀人才。
领导者更为器重与扶植的，是那些恭顺能忍而温和的人。
当然，现代的智者，已经充分认识到性格决定命运的道理，学会忍智藏锋，抱残守拙。
比如待宰的羔羊，因为沉默赴死。理所当然的，便被认为优质的合作伙伴。
是隐忍、和顺、善良。自然是我们喜欢的。
我们会在涮完羊肉的悠闲时光，发表一些称颂羊的声音和文字。
所以，在我们人类的文化口碑中，很少有对猪的颂扬。即使，猪用短而迅速的一生，将全部都奉送给了人类。猪的全身上下，并无一件废物。比如猪粪，也是上好的农作物肥料。
即使是猪的病器结石，还被冠以“猪砂”的美名，成了一味名贵的药材。
猪一旦交付肉身，便会在人类的口到直肠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相比于其他家畜，我们应该欠猪们一句“谢谢”。
其实猪，的确是家畜中一个功能单一的存在。
养猪，也只是为了吃肉。
鸡鸭鹅，可以生蛋。牛，可以负重，挤奶和耕田。羊，可以拔毛。
马，可以坐骑。至于狗，那就更不得了，看家护主，会献媚邀宠，把玩，假使某一天一条狗张口叫你一声亲爹，也不必过于惊奇。这是自然选择的结果。
而猪，我不知道这么多年它为什么不自己进化到更为多功能一些。比如，它有一排傲人的乳房，何不贡献给人类一些优质的奶水呢？
直到有一天，我看见养殖户将食物中掺杂进大量的激素，让它们吃饱了便昏沉沉去睡。我才明白，非猪所愿，是人为的干预，除吃便睡，它们别无选择。
人类一面吃着猪肉，一面又去贬斥它们。
这一切，只因为它们的生活习惯和性格缺陷。比如慵懒、肮脏、贪婪和蠢。
我倒是认为，这些不良品质，也恰恰是它们的奉献。
唯有慵懒，才能够长出一身肥膘。每天坚持晨跑的猪，必定不会有什么脂肪。当然，吃了瘦肉精的，另当别论。
唯有肮脏，才有低廉的养育成本。
唯有贪婪，才可以不计前程地把自己吃肥。
唯有蠢，才能够被人类予取予求。
如果有人被称作猪，显然是在骂他的蠢笨愚顽。
不幸的是，我这人为人做事丢三落四一塌糊涂，经常被更高一级的人面斥为猪。
但是在这里，我并非因此要给猪来正名。毕竟一人之力一孔之见，对抗不了千年的认知。
其实，从生物学角度看，猪是很聪明的。在全球十万种动物中，猪的智商位列前十。至少，它并不比受人恩宠的狗子们智商低下。但狗子智商之外，还具备一定情商，这是猪和其他比不了的。
所以，猪的价值，只能如此。
谁让它们天生肉肥呢。物尽其用，原本就是养殖的原则。
谁让它们智商低下呢。即便同为人类，智商差的，也一样被辖制，何况猪乎？
它们被圈养，每天不劳而获的餐食，饱食终日，也就丧失了独立思考和自主谋生的能力。人也如此，假如每天饭来张口衣食无忧，谁还愿意去挣扎奋斗？
在我小时候，家在农村，是养过猪，放过猪，捡过猪粪，也杀过猪。所以，对猪略有了解。
那时的猪，还是散养和圈养的混合方式。并没有现在的集中养殖规模。也就是说，如果猪愿意，是可以走出门去，四处走走。
如果跑到别家菜地，拱了白菜，免不了被一通棒打刀砍。
有时，两头猪之间，也会打架，如争食，争配偶。
所以，那时候见过不少伤痕累累的，还有缺了半只耳朵的猪。
一般而言，乱跑乱撞的，是发情期间的公猪。在寻找爱情的道路上，它们才成为一只真正意义上的兽。
但是，吃肥走瘦，这样的猪很难胖起来。为了杜绝它们的性爱理想，便出现了劁猪的行业。
其方法，用一把锋利刀子，摘掉它的睾丸。这样，没了雄猛的来源，它们也就不再有交配的诉求。
我想，这样的道理，和中国历史的积极参与者，禁欲大师——太监，是一样的。
由此可知，性欲，是推动生命发展的原动力。
这一点，是著名心理学家弗洛伊德理论。如有兴趣，可以读读他的著作。
我村之中，有一位专业劁猪的，十里八村的人，敬称他为赵兽医。
毕竟，劁猪取蛋，还要保全猪的生命安全，这是一门纯正的外科手术。是医生的技术。
而割下来的睾丸，多数被扔了。这是我知道的，猪身上唯一不被利用的东西。然而，赵兽医的职业生涯，是不允许暴殄天物的，他喜欢吃猪睾。才割下来，趁余温未去血仍未冷，就一杯白酒生吞下去。
据他介绍，鲜嫩爽滑，略腥，但是他妈的很壮阳的。
确实，他一生之中，与老婆合作连生了八个孩子，可谓此言非虚。
至于母猪，尽可能地让它们多生，无需绝育。正因为如此，才有幸经冬历夏，多看几年这浮华的世间。直到生育力衰退，才会被无情地放置于案板之上，宰掉。
但这样的猪，肉质胶韧，味不鲜美，是不好吃的。
这肉价，就更便宜许多。
有些肉联厂收去，做成肉制品，比如香肠，罐头。反正搅碎成末，是分不清的。能用猪肉，已经是浩然正气了。
那时猪的交配，还是有自由度，亲力亲为。
小时候，猪发情的时候，我们会赶着猪，去别村寻求配种。根据优生学，尽量避免同村择近，防止亲缘关系。
但是现在，猪没有这种待遇。取而代之的是人工授精，多快好省，一针管子推下去，简单粗暴，繁衍后代的任务开始。
所以，有专门的配种行业。
写到这里的时候，我把文字发到一个文学群里。有一位朋友读了，说道：别以为别人没有经历过，只是你经历了多少，那都是故事！
听了这句话，我一时颇费神经。搞不清他在表达什么意思，也许是认为我的浅薄，尽整一些没用的。很明显，我听出他不屑的态度。
很是错愕，不知哪里冒犯了此君。我的文章，通篇论猪，想要致歉，也只能给猪道歉了。
我猜，应该是我的夸夸其谈、云里雾里的胡扯，令他不服。因为，他定是有过杀猪的历史。我的薛定谔的猪，与他胡屠户的猪是有悖的。
或者，我的粗浅文笔，有碍他的清流。此，正统之道的文人也。
所以他怫然不悦了。果然，此君说道：（你）可以说别人不知道的东西，我知（只）告诉你，一刀下去，血流如注四肢乏力，你见过吗？
果然是同道中人，用词文艺。
惺惺相惜，我很想与他探讨一下猪的问题。因为文学即是社会学，需要多方面的知识。
但此君是不屑一顾的，只丢下一句话：懒得说你自己体会吧，拜拜。
我仿佛见到一个拂袖而去的背影。
井底之蛙不可语沧海，夏虫不可语冰，他是清高的。
弄得我不尴不尬，独自在风中凌乱。
我日了个白的。（新学的川话，也不知对不对）
我想，他对我是误会了。我并非哗众取宠，写点娱乐文字，读的人会心一笑，然后一笑而去，也就结了。
原本，我只是想用杂文的方式，随便写一些娱乐文字。然后就结尾收篇。不巧被此君上纲上线地品论一通，自信心便打了折扣。但却激发了我的一些兴致。
借题发挥，原本就是文字人的游戏。因此，论猪之外，按照此君的意思，我还是有必要多写几句，关于杀猪的事。
首先，他认为我不该写这些人都知道的东西。味同嚼蜡，没什么意思。
可是，我为什么要写别人不知道的呢？
那么我也上纲上线地说说。
鬼神虽然莫测，但《聊斋志异》也是蒲松龄从乡间的传言中集成的。《搜神记》之所以是“搜”，那么肯定是有人事先知道。
即便跳出文学圈子，处于科学皇冠之位的光刻技术，也并无玄秘，理论是公开的。至于我们为什么做不出来，那是技术手段的问题。
其次是杀猪，一刀下去，血流如注四肢乏力。这就有想当然的成分了。
杀猪，是刀捅喉部动脉，猪会血尽而亡。但这过程，并不是一刀下去之间的事。猪会做垂死挣扎，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猪乎？
我不但见过杀猪，还伙同屠夫，按住猪的四蹄，防止它暴力抗拒之下逃脱。
几个人，是手忙脚乱的。
曾经一次，因为没控制住猪，眼见它挣断绳索，一路洒着血跑了。
直到猪停止挣扎，我们才会松开手，把它泼上沸水，趁热刮毛。刮得白白净净。
同等量级的人，是无法制服一头自由的猪的。
但是人类因为有智慧，便会有技巧。可以哄着诱惑着它们走上不归之路。
也可以，用擒拿术来制服它们。我曾经抓过它们，看准猪的走位，趁其不备，迅捷的抓住它同侧的两条腿，用力一掀，放翻在地，然后按住不要松手。协作的人，便迅速拿起绳子捆住。
猪的后腿是非常有力的，毕竟大猪肘子不是浪得虚名。好吃，并不好抓。
不单是猪，论单兵能力，人不是任何同级别动物对手。
于人，猪的一身都是宝贝。
放出来的猪血，被屠夫趁热搅动，防止凝固。然后加入佐料，灌进猪肠里，煮熟，是为血肠。
也可以熬制成血豆腐。
然后，放进大锅里，佐以酸菜，五花肉等，在北方，这叫做杀猪菜。
能够现场吃到的，除了村长，便都是与主人有交情的人。一般而言，杀猪被请的客人，那可是感情的象征，是一种荣耀。同时，也为要卖的猪肉做了一个广告。
其实，论品相和味道，杀猪菜也并不是美味。但食用时的气氛，男女老少济济一堂，围着一口大锅，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确实是其他菜不可同等而论的。
这，也是一种地域性的饮食风格。
就比如第一次吃螺蛳粉，差点被这种来历不详的臭味熏吐了。
但这是两广人民的美食。
比如吃鱼腥草，嚼在嘴中，就是咽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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