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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学智专栏】老屋小记

  又见到我朝思暮想魂牵梦绕的老屋了。

  灰黑色的土墙,略显穹形的泥顶,低矮的茅檐。从上到下,从里到外,见不到一丁点儿砖瓦的影子。这就是我的老屋,生我养我的老屋!

  三十年前金秋的一天,一个小生命在老屋中呱呱落地了,那便是我。老屋用它温暖宽阔的胸怀欢迎我这个小命的降生。

  老屋是用东北平原上级普通的黑土筑成的。黑黑的泥土,掺和上麦秸,加水制成土坯,一块块土坯便成了老屋的筋骨。屋顶、墙皮、墙里都是用黑土抹成。奇怪的是,这土屋不怕风吹,不怕日晒,不怕雨淋,竟然能使用几十年,而且还冬暖夏凉。长辈们自豪地说:“这就叫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在老屋的呵护下,我学会了说话,学会了走路,一天天的长大。在老屋热烘烘的土坑上,母亲一边纳着鞋底,一边给我讲着一个又一个新奇的故事。在老屋红通通的火塘边,成熟了我一串串醉人的梦想。

  在单调灰暗的岁月里,是老屋给了我欢乐。到屋后的小园内逮蝴蝶,捉蛐蛐;把用马尾巴拴成“套儿”插在屋檐下麻雀的巢口上去套麻雀……。玩累了,便摘几只绿莹莹脆生生的黄瓜或熟透了的香喷喷的甜瓜,坐在树荫下嚼它个够。

  寒冷的冬天也不会寂寞。用水桶盛满水,再放两条绳子,在外面冻一宿,然后在火上一烤,便成了一个冰灯。往房檐下一挂,立刻晶莹剔透,银光闪闪,令蓬荜生辉。如果下了雪就更好了。房前屋后全是白皑皑的厚厚的雪,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像美妙的音乐。打雪仗,滚雪球,堆雪人,小伙伴们的笑声在小院的上空回响。

  然而,我要离开老屋了——老屋虽好,可外面的世界更精彩。于是,我背起简单的行囊,踏上了外出求学的路。临行前的夜晚,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想到明天就要与生我养我的老屋分别了,泪水便模糊了我的双眼。我摸索着下了炕,借着朦胧的月光,比着自己的个头,在门框上重重地刻下了一个记号,心中默念着:“老屋,我会回来看你的。”

  斗转星移,我与老屋一别竟然十七载。离开老屋时,我还是个翩翩少年,再见老屋时,我已届而立之年。离开老屋时,我孑然一身,再见老屋时,我带来了妻子和儿子。我告诉他们说:“这就是我常说的老屋。”看到我泪眼朦胧的样子,妻子和儿子也被感染了,一动不动地陪我站在那里。

  燕子飞去又飞来,欢快地“喳喳”叫着,似乎在欢迎我这位昔日的小主人。是的,它们不该忘记——它们的巢下还有我给它们钉的一块木板呢。它们的爸爸或妈妈,不!一定是它们的爷爷或奶奶有一次受伤掉进了屋中,是我为它敷上了药,又包扎好了,救了它一命。

  我离开了老屋,三年后,父母也离开了老屋,老屋便卖给了吴家。如今,千里迢迢而来,就为了了却十七年的相思。可一但看见了老屋,方知自己犯一个美丽的错误——越见老屋,越割舍不了与老屋的那段深情。

  老屋无言,在瑟瑟的秋风中,默默地立着。我亦无语,就站在小院中,与老屋对望着,对望着……

  我还是离开了老屋,带着深深的无奈和惆怅。我知道不管我走多远多久,想思都会沉沉地笼罩着我。我突然意识到:相思是苦的,但是它却是一种难得的人生感受。于是,我不再企图躲避,而是一任那股浓浓的相思长满我所有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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