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水,在静静地流淌。这一流,我20多年的时光就要被流完了,所幸少年时不顾辜负有些美好所想要的理想,如今竟也慢慢地一一实现了。
只是,今夜我静坐,思及往昔,想及今日,却不禁想起一个女子来,她,叫小贝。
小贝小我两岁,人长得漂亮、娇小玲珑,勤劳善良又通情达理,贤妻良母型的一个农村女子,但惟一不足的是,她没读过几年书,字自然不会写几个,自己要出远门也不懂怎么坐车的那种。
但当时我父母非常喜欢她,尤其我母亲。小贝父母和二姐也非常喜欢我,一心想让我娶她。在农村,能娶上小贝这样的女子,应该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吧。小贝年龄虽小,但庄稼活懂得比我多,她知道什么季节该种什么农作物,哪块地该种什么才能有好收获。
可我在土地里看不出什么希望了,我知道锄头是不能刨出新生活来的。我和小贝在观念上发生了分歧。我所体会的世态炎凉和人情冷暖她也不能够体会,她只觉得农村的生存和生活方式本就该如此。人生如何,尽头在哪?她没有去想,她也想不出。
能陪我一起生活的女子,必须理解我,在我失意和彷徨的时候鼓舞我,做我的坚强后盾——漂亮,我可以不要,温柔和体贴,我也可以不要。所以我只有做出痛苦的抉择——分手。选择这条路,对她是一种残忍,但若不分手,那是对小贝下半生幸福的不负责,也是对自己充满理想的人生不负责。
在送小贝回家那天,我终于还是说出了那句残忍的话,“小贝,我俩不合适……听说有很多人去向你提亲,如果觉得哪个男子能给你幸福,那么你就嫁吧。”她愣了,瞬间眼泪滑落下来,她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差不多一分钟,但她只看到了令她心痛的绝决,她终于还是缓缓地悲伤地说:“好,我听你的。我们女孩子命苦,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你让我嫁了我便嫁……”
如果不分开,两人都会痛苦。各走各路,每份爱都可以从零开始,都可以紧抱信念新生;每段朽木都可以通过残根吸取养分再抽出绿芽,得以重见天日;生存和生活的道路总不会灭寂死绝,只要还有一点光,就有好下去的希望。我没有说出这些话,我知道说出来了,她也不会懂。
不久后,小贝的大姐因病逝世。小贝拒绝了所有的提亲者,跟她二姐先我南下了广东,临行前她对父母说:“我要去广东,等他回心转意……”据说小贝进厂打工后,虽然追求者众,但她从没跟追求她的人出去玩过,她的心、她的思念全系在我身上。她一直等着哪一天我就会去提亲……然而,直到年底她也没有听到令她高兴的消息。她父母开始逼她嫁人了,但第二年开春,小贝毅然再次南下,她说:“再等他两年,我就不信他不心软……”
第三年小贝回来后,父母和二姐开始逼我娶她,尤其是我母亲。小贝对我的执着教我惭愧、教我自责,我看着她的照片说:“小贝,我伤了你三年,以后,就让我来好好爱你、好好呵护你,尽我最大的能力让你感到温暖,哪怕是伪装……”
我于是去提亲了。那天一知道我的来意后,小贝很高兴也很激动,从地头扛锄头回来,凉也没冲就换上一身既干净得体又性感迷人的衣服。女为悦已者容,我真是有幸见到了!可这又有什么用呢?接下来我才知道,其实早几天她家里人已经答应了她一个表哥的提亲了,悔婚已经来不及了,或者是除非她们一家选择得罪她表哥家,然而这也不现实。可她仍然喜悦于我的到来,因为这是她盼了又盼盼了又盼的结果。
但是甜蜜和浪漫最容易被现实击碎,第二天小贝终于从短暂的喜悦中惊醒,回到残酷的现实中来,这回轮到她“残忍”地拒绝我!
她悲伤地说:“你知道吗?等你这句话,我等了三年了。可三年来,你都在哪里?现在,你教我怎么办?”
我抓住她的手,凝视着她,说:“那现在,你是爱他还是爱我呢?”
她满脸泪水地说:“我爱的人当然是你。以前是,现在是,未来还是。”
我说:“我再也不让你一个人孤独地去承担……”
她突然颓丧地说:“我们回不去了……回不到过去了……我还有父母……”
之后我托人给小贝捎去一封情书和一幅蝶恋花图。她回信说两人都有错,请我以后不要再找她了,说我该找一个配得上我的女孩。
虽然信是她叫人代写的,虽然字句不顺,但我能读懂她的意思。为逃避苦闷,也为了追寻理想和抱负,这回轮到我南下广东。
后来小贝又跟我联系上了,她想逃婚,想让我去接她,想跟我在一起。我矛盾着,每每想起她的执着,我的心就软了;但知道我俩的故事的朋友们却都说,我那不是真爱,而是愧疚的爱。而我又何尝不明白,我的理想和抱负很沉重很艰辛,陪在我身边的女子不单要理解和支持我,还要帮我做一些事情,承受和分担一些痛苦,做我坚强的后盾。可小贝是这样柔弱,她以后又怎能承受得住那些波折和困苦呢?我于是决定长痛不如短痛。
后来,小贝就结婚了,过起了没有多少波澜的农村生活,或许这一生就这样懵懂而来,麻木而去。现在她的孩子应该会走路了吧?她将我淡忘了吧?我和她,各处在自己的位置上,花落花还开,云卷云还舒,回忆虽有时不免惆怅,但倒也不失是命运最好的安排吧?又或者是,我很想知道你是否过得幸福,可我却没有资格去打听你是否幸福的消息,所以我只好自欺欺人地以为,这就是上天和命运为我们做出的最好的安排。
至今我依然孑然一身。其实如今想来,如果当时我跟她在一起,如今也不一定就那么糟糕,就像现在没有她,其实我也并非就很幸福很满足一样。有些人有些事,是要等到时过境迁才会明白,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在回不去的时光里,都住着一个被你弄丢的人。而这个人,你永远不会再找到,永远不会再遇见,她已经在你回不去的那段时光里隐去,哪怕你把自己的整个生命重新颠倒反复翻拣,你也不会再寻到她的气息。
所以你只能笑笑,然后继续往前走,假装你年少时的决定是多么正确无悔,因为你的理想还没有全部实现完,你不能被回忆窒息,你很装逼地说:做大事的人就要拿得起放得下,滚得开红尘看得开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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