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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阿里斯特的美好》
坐拥几千平米的寂寞,你很难体会到——光阴怎会如此的漫长,漫长到你如坐针毡,还是不能一挥而就所有被支付过的时光。
尤其是对一个产线工人operator,除了会说噪音的机台,除了浓浓散发的光阻、酸碱味道。还有什么样的声音让我感觉到时间是在静悄悄的流淌。是躺在棺材板上那个一声不坑的电话机的钟表吗?还是那二十多个散落在不 同岗位、不同的地点的operator?我的阿里斯特,且不说我们之间隔着数不完的空气,隔了上千米的黑夜,隔了一个漫长的个远方,就连灯光也阻塞了我们之间的气流。拉开空间的距离,我们画地为牢,各自经营着自己的领地。谁,也感受不到谁的存活?
时间,被一个一个的冲压、打磨、抛光,青春、理想写在白织灯下徜徉,排成一条条源远流长的智能生产线,萍流到下一个工序,彩膜、阵列、整合、成盒、模组、出货、运输,然后是远方。
只有一个孤芳自赏的阿里斯特,在资本主义的光环下,看到了一万光年远的诗歌在欢愉的吟唱,在宣纸上组合一个一个的汉字,如一群放羊的孩子般盛满了整个生产车间。他是多么得意、多么的佻挞、多么陶醉的吟唱啊!
有时候,它望出了花儿的笑容
有时候,它望出了天空的眼泪
有时候, 它望见了的远方灯光
有时候,它望见了铁屑在歌唱
有时候,有时候
它望见所有的机台都是一个朋友
有时候
它诵一段经文
给狂躁的机台听一听
讲一个偈语
给嗜血的机台听一听
全世界的机台啊
耳熏目染之下
般若波罗蜜多时
它们,已被开过光
已经皈依我佛
全世界的机台们
摊开你的双手
十指合心
跟我一起念
阿弥陀佛
万法归一
这些经语,这些蛩音、这些自诩自擂的所谓诗。它是一个阿里斯特的真正的快乐,在生产车间变幻出的舞榭歌台里,在车床、机械飞逝的金戈铁马里,它给每一个会说话的铁屑,每个眨眼的灯光、每个沉默寡言的产品取一个名字。它把那些忧伤绝望的取名为海子、顾城。它把那些含辛忍苦的取名为许立志、郑小琼,它把那些多情依依的取名为仓央嘉措。它必须它必须早上、中午、晚上都抱着诗歌睡觉。它:
每蹉跎一天红尘
就想过一回翱翔
每路过一次琴榭
就想过一次远方
远方
远方的蝴蝶在向它招手
远方的花儿在为它唱歌
远方的梦周在召唤它
远方的远方
一切是那样美好
又那样美好
它必须把从妈妈身体里带来的一切
让或者募赠给争名夺利的人
它必须把幸福和荣光给予贫穷和苦难
把所有世人眼里金缕衣都无偿无息的奉送
而它,只要这几千弱水里的一瓢诗歌
一段路的远方
它有时候要像个诗人,把所有雍容华贵都写的风淡云轻,在骨子里告诉它的好朋友——所有的机台,尽管,它有时候它也像诗一样被世人绿眼相看,可是,金钱和色欲阻挡不了豪迈的诗!是不承压不住向往的诗!它说的时候是那样的铿锵,可是它在金钱色欲的诗歌里,横冲直撞两鬓斑白,却喜好的像个病入膏肓的痴汉。
它穿着光鲜纯情的无尘衣,抖擞着粗俗陋鄙的戾气,汇聚一江酸甜苦辣的春水,它学着仓央嘉措的情调,一挥天下豪情尽表风花雪月。
它很深情的雕琢着:
那一日,我着洁白的缟衣武装自己
不为吊唁,只为不沾一片尘土
那一天,我转天转地转动所有的机器
不为逆转时光,只为完成丰硕的订单
那一日,我在铁锈蓬生的酸碱房里
蓦然听见清洗机侵吞铁质的声音
那一夜,我看见所有的灯光不眠
不为普照天地,只为垂怜不夜的民工
那一月,我抛光、打磨身体的菱角
不为羽化成仙,只为迎合肃穆的章纪
那一年,我触摸时光贴在脸上的皱纹
不为还老还童,只为聆听机台诉说不老的真言
那一岁,我扬起年藻撵去的剩勇
不为掀波助澜,只为抖擞精神埋头苦干
它惆怅的小鼾声,它遭遇的小浊浪,是腐朽了红尘里的过客,是颠覆了岁月的乾坤。可是它,有诗一样的心灵,正如心灵本身如诗一样美好。时光是美好的、机台也是美好、所有的寂寞、惆怅,所有的痛苦、遭难。所有的所有,那都是美好的前奏!远方,有诗一样的蝴蝶。有诗一样的工厂,有诗一样的工人,有诗一样的老板!有诗一样的领导,有诗一样的人民。
它在梦里召唤着诗歌,召唤着打工的诗人,一起歌颂生活的美好,把所有的美好或是不美好,不另类编织。它等待着春天,涉足美好的春天.它打着美好的旗帜飘扬,奔向大海的蓝天。投到天下诗怀的拥抱。织就所有无产阶级的美好心声,它与诗歌伉俪情深!
我见过最美的夕阳
和见过最美的工厂
是同样的忧伤
我见过最美的马匹
和见过最美的工人
是同样的惆怅
我流过的汗水
和瓢泼的秋雨
是同样的清凉
你一定见过
氤氲的浮华
穿梭在你瞳孔的雨巷
可是你
一定没有见过
最美好的年华
匍匐在白织灯下
徜徉
你一定没有见过
晶莹的汗血
呈放于都市的广场
可是你
一定没有见过
最可爱的民工
耕耘在时间的工厂
苍忙
你一定没有见过
给予你泉涌的制造者
一直流浪在你的身旁
你
张开溢目的泪光
来看一看
看一看
黑夜的眼睛
黄昏的荧光
喧嚣的车床
飞舞的机械手臂
流转的CV啊(注:CV convey 传送带)
承载着一个梦想
在伶仃的车间里逐步死亡
一切来自天堂的语言
一切来自心灵的声音
就如同时光哗啦啦的流响
喃喃细语
又不知去了何方?
注:阿里斯特 指无才华的诗人,原文出自普希金的《致诗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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