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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连载】张茹 | 雍凉往事 (第一章)

雍凉往事

张茹

我是西北甘肃的农村土生土长的孩子,一直很喜欢读西北作家的书。熟悉的方言和民俗,都让我有很强烈的共情感和亲切感。路遥的《人生》和《平凡的世界》,陈忠实的《白鹿原》,陈彦的《主角》,贾平凹的《秦腔》。都不知被我看了多少遍。只是遗憾的是,西北作家群大多是刻画陕西的民俗风情,而很少有作品去写甘肃。
我便将我童年时的记忆串联起来,将西北甘肃那一隅形形色色的小人物,展现到你们面前。
--- 作者自序

第一章 我的家

在我很小的时候,家里有一方老院,后来偏房被改做了牲口圈,堂屋也轰然倒塌。爷爷 奶奶在老院址的背后上方的一片地里开荒,建了一方新院。老院的偏房至今还在,只是家里 已经很多年不养牲口了。
在我上初一的时候爸爸买了一辆面包车,在新院下方又添了一间车库。只是爸爸也很多年在县城,爸爸的车跟着爸爸在县城,车库里没有车,杂七杂八地堆放着一些农具。
爷爷年轻的时候是队里的会计,同时也是我们家族“产业”的继承者。再往上已不可考,我所知道的,是我的八太爷(爷爷的爷爷)和我的太爷爷(爷爷的爸爸),他们都是村里的阴先生。爷爷便顺理成章地继承了这一份祖传的饭碗。在这个人人崇尚科学的年代,阴先生这个词难免让人联想到装神弄鬼之流。但甘肃农村的阴先生,一定程度上拥有较高的地位。一来在教育不普及的年代,阴先生因为颂经看卦书,要比寻常人认识更多的字,是老一辈中的“文化人”。二来在农村,家家户户有点不顺心的事,或者红白喜事要看个好日子,都要来找阴先生。
爷爷曾经是生产队的会计。据奶奶描述,年轻的时候的爷爷打得一手好算盘。“能把两个长算盘迷起来打!”这是奶奶的原话。我记事起村里早已经没了生产队,当然也没见过爷爷将两个算盘迷起来打的样子,但是我的家里至今还放着一个非常有年头的小算盘。算盘周遭是漆黑的,不知道几代人在上面算过账。
我有一个大我两岁的姐姐,又有一个小我两岁的弟弟。爷爷曾经试图教过我们用算盘打“九变九”。我至今还记得爷爷苍劲有力的手在算盘上灵活熟练的样子,那些算珠在他的拨弄下发出好听的嘭嘭声。“一上一,二上二,三下五去二……”爷爷念着早已深刻在他脑子里几十年的口诀。但无奈那时候我们都还小,一心只想着去看大屁股电视上的动画片,始终也没学会九变九。
爷爷是远近有名的阴先生,很多村的人都闻名来请爷爷算日子,摇卦,或是请爷爷去家里安土。所谓安土,就是杀一只大公鸡,将那鸡血房前屋后淋遍,堂屋四方四正的献桌摆着各色的献果。那只鸡待流完了血,就送进厨房,由家里的女人烹饪好,用筷子固定住放到大盘子里,周身用拿水烫过的韭菜和红辣椒丝打扮得花花绿绿,放在献桌的最中间位置。等各样贡品备全,主人家的男人就跪在献桌前,拿一个洋瓷盆,在里面烧着黄表纸,爷爷便闭上眼睛开始诵念经文。堂屋诵完还要在厨房灶王前再诵念一遍。两遍经文诵念下来,安土就算是结束了。那家的男人将爷爷请上炕给爷爷煮茶,那家的女人就开始张罗晚饭。充当完贡品的鸡又回到锅里进一步烹饪,最后端上爷爷的餐桌。吃不完的鸡肉,那女主人或男主人势必要拿塑料袋装起来,让爷爷带给自己的孙子----也就是我们吃。此外,那桌上贡的各样水果点心撤下来,一大半也要被塞到爷爷的黑色方包里。爷爷对这些东西向来是笑纳的,因为他知道家里还有三个小鬼眼巴巴等着他带好吃的回去。
除了安土,爷爷还会给人摇卦。家里有一个小小的黑桌子,或许那桌子本身不黑,只是用的年代过于久远,上面已经是一层包浆的黑色。勤劳的奶奶总是将它擦得锃亮。每次家里有人来让爷爷给摇卦的时候,那张小黑桌子就被搬到炕上。爷爷拿出一个古老的铜钱,再拿一张我们的草稿纸和一支笔,让那人扔那枚铜钱。铜钱要扔好几次,爷爷在纸上记着正反。等摇够了次数,爷爷就对照着自己记录的结果,开始在他那本古旧的卦书上寻找卦象。那本书太老了,我一度觉得那本书比爷爷还老。边角破损不堪,字迹模糊不清。但神奇的是,爷爷总是能找到匹配的卦象,辨认出模糊的字迹。然后解答来人的问题。
农村人来摇卦的理由形形色色,或许是因为家里近来接二连三发生不顺心的事情,或许是家里丢了一只猪不知去向,也或许就是因为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村里人对自己的梦境是很看重的,这让年纪小小的我也深受影响。我那时看《动物世界》,看到里面的各种大蟒蛇又害怕又刺激,晚上总是不可避免地梦到自己处在蛇堆里。老人们说梦见蛇就要有身孕生孩子。让我曾经一度十分惊恐,怕哪天自己当真生个孩子出来,难道我八岁就要当妈妈了?这个问题曾经困惑我很久。后来更为离谱的一次,我曾经梦见村里的淮周子,站在我们初中学校的花园里,跟我说:“这里有一条蛇。”,第二天我将这梦讲给奶奶听,奶奶说:“那是淮周子的妇人(就是妻子)要有娃了。”过了不久那淮周子的妻子果然大起了肚子,我就纳闷为什么这样的梦要我来替他做。
有时候爷爷也会去很远的地方安土,几天不能回来。我们三个放学就在奶奶的监督下写作业,跟着奶奶去地里割草找柴。等到爷爷回来的时候,一定是带着很多好吃的,幼时很多稀有的美食,都是在爷爷的黑方布包里找到的。爷爷每年冬天都会去一个叫“下甸”的村子安土,回来的时候就会带一整箱柿子。我从来没去过那里,但从爷爷的行为来判断那个地方是盛产柿子的。柿子很大也很涩,奶奶总说:“这柿子要放软点再吃,等开年了还能压成柿饼。”但是往往冬天还没过,奶奶捂在棉被下的一箱柿子就只剩箱子了,与此相伴的是拉不下屎的我们仨轮流在厕所一个钟头又一个钟头地蹲。有一年弟弟因为偷吃了太多,便秘得实在严重,不得不请了村里的大夫小儿来开了药。
在我很小的时候,还没有手机,家里连座机也没有。爷爷去外面,我们只知道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但不知道确切的时间。最确切的时间就是爷爷风尘仆仆出现在家门口的那一刻。后来不知道是哪里来了一个坏了的老年机,其实已经不中用了,屏幕也不会亮,但我们依旧觉得稀奇无比,时常拿在手里把玩。爷爷看见了,就说:“把那个手机给我放着,我出门的时候拿上,掏出来人家还觉得这个老汉有手机。”爷爷的虚荣心让人觉得莫名可爱。
村里除了爷爷,还有另一个阴先生。只是我觉得跟爷爷比起来,他的业务能力着实让人不敢恭维。他没法完整地诵经文。村里的新庙落成的那一年,我还在村里上小学。农村对迁庙这种事极其重视,每一步都关系着村子以后的运势。迁庙当天要请两位阴先生来回诵经文。一位是那个老头,另一个就是我爷爷。两人都穿着及至脚踝的黑色长袍,口中诵经。新庙就在村里的小学对面,我们一众小学生争先恐后出去看那难得的盛大场面。我看到穿着黑袍的爷爷是如此气宇轩昂,不紧不慢气定神闲地诵着经文,而他旁边的老头念不出完整的经文,经常睁开眼往旁边瞟。
我随着人群奔走着,一众小孩子欢呼着。他们都认得那是我爷爷,并且穷尽了小学生最丰富的词汇去献上夸赞与谄媚:“你爷爷念的好,旁边的老汉不会念。”使我颇为受用。那件及脚的长袍爷爷只穿过一次,但那次迁庙典礼上爷爷代我出的风头让我昂首挺胸,并且骄傲了很久。
爷爷比奶奶大四岁。我们那里口口相传,男的大女的四岁结婚会比较顺当。奶奶十七岁就嫁给了爷爷,而奶奶身后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家族。奶奶有两个姐姐,六个弟弟,姊妹总共九个。奶奶庞大的家族,几乎占了他们那个村子一半。奶奶的妈妈,论理我也该叫太奶奶,我是见过的。那时候我大概有个六七岁的样子,记事已经稍微明朗了些。打工回家的妈妈又要再一次准备去北京,临走之前去带我去看太奶奶。我记得那天村里还唱着皮影戏,路上的黄土又细腻又厚重。我们在戏场的一个老人跟前买了一些大苹果,预备带给太奶奶。嘴馋的我和妈妈一人吃了一个,惊讶于那苹果怎么会那么甜,于是又转过身去买了一些。
到了太奶奶家,老人虽然已经年迈,但精神还很好,她给我们做了好吃的手擀面。她的孙子----她有六个儿子,所以有很多孙子,这里说的是她最小的孙子,就是我奶奶的六弟弟的儿子,跟我们在一起吃饭。那个男孩子要比我大几岁,调皮得要命,吃面条也不好好吃,拿筷子在碗里旋转,最后把面条缠成一个大坨坨再送进嘴里。太奶奶在旁边慈爱地嗔怪着:“这么大了不好好吃饭。“后来这个最小的孙子终究因为顽劣,中途辍学,和自己的父亲去城里给汽修厂打工。在一次维修中,一个轮胎突然爆炸,他当场没了命,他的父亲在ICU里躺了十天之后,落下了终身的智力障碍。奶奶那个庞大的家族因为这一件事而悲恸无比,奶奶更是几乎生了一场大病。
那是我第一次见太奶奶,也是最后一次见太奶奶。不久后她就因病去世,奶奶带着弟弟去参加了那场人数众多的葬礼。那场葬礼还被太奶奶众多孙子中的一个,拿相机拍下视频,刻成了光盘。偶尔奶奶想起来,会让我们放上给她看。
奶奶从十七岁嫁过来,用她朴素的人生哲学经营着这个家。年轻的时候爷爷对她并不体恤,动辄便是打骂,怀着孕的时候也要下地干活,挑着满满的两桶水。奶奶一辈子为爷爷生育了四个孩子,其实严格来说是六个,只是有两个夭折了。我有三个姑姑,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奶奶把爸爸宠到了手掌心。家里人都吃着玉米面,也要给爸爸揉点白面做成面条。导致我爸在成家立业为人父之后,依旧任性且嘴馋,经常和我们抢零食吃。
奶奶是极想让爸爸读点书出人头地的,但无奈爸爸的心思根本放不到学习上。上树掏鸟,在地里抓蛇。上初中的时候住在和同学合租的房子里,因为嫌某位男生的呼噜声太响,趁他酣睡时把辣椒面放在人中上,那男同学美美地吸了一口,纯正的干辣椒面布满了整个鼻孔和呼吸道,在院子里咳了一夜,涕泪横流。
小姑姑跟爸爸上着同一个学校,在课外活动倒垃圾的时候,看见一堆人围着一个电线杆,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忙挤过去。果然是一个男生将另一个男生的手反剪,将他固定在电线杆上,我的爸爸正挥舞着硕大的拳头,一下下砸着那人的肚子。小姑姑吓得花容失色,忙上前去拉我爸爸,爸爸抬腿就给她一脚,小姑姑被踹得在地上起不来,爸爸继续挥舞着拳头打那个男生。
就这样,不知道闯了多少祸,不知道转学转了多少次,也不知道被爷爷罚站在凳子上用鞭子抽打了多少回,爸爸还是没有如奶奶所愿,在学业上取得成就,出人头地。爸爸上初中时认识了妈妈,然后开始追求。奶奶本看不上妈妈其貌不扬的长相和不甚规矩的家教,但拗不过爸爸。爸爸初中毕业不久,在他二十岁的时候,就早早结了婚,娶了妈妈,然后迅速在六年之内均匀地生下三个娃,二十六岁的爸爸已经是三个娃的爸爸。没念好书,没有出人头地,没有好工作,但生活还得继续。爸爸和妈妈在各地折腾,开化妆品店,开裁缝铺,无一例外全都倒闭。两人吃了一鼻子灰,开始想着去外面打工。但接二连三的折腾已经让他们身无分文。在爸爸的怂恿下,妈妈剪开奶奶的枕头,偷出奶奶藏的体己钱,踏上了去北京的火车。奶奶气得几天吃不下饭。

爸妈刚去北京打工时,因为读的书少,普通话也不会讲,很是艰难。他们干过很多工作,在天桥摆地摊,去当保姆。什么工作都找不到的时候,他们就去捡破烂。在各种垃圾箱跟前周旋,捡了瓶子去卖钱,维持暂时的生计。有一回他们捆好一袋子空瓶子,跟同样捡破烂的人不知什么原因起了冲突。那人抄起一把菜刀就往爸爸头上砍去,爸爸没躲过去,脑袋上留下了永远的两个疤。

发生这件事的时候,我还很小很小,我甚至脑海中都没有意识那是我爸爸。我只记着那天晚上家里人很多,屋里屋外灯火通明。不知过了多久,奶奶呜呜地哭着,搀着一个头上缠满白色纱布的人进来,所有人都涌进了堂屋。而我在厨房发现了一包好吃的调料,便一会去倒一点吃,黄黄的甜甜的。后来我才知道那是鸡精。

没有将爸爸培养成人,奶奶便将所有的希望转嫁到我们身上。她对我们的学习极为看重,爷爷识文断字,能念能写,奶奶是一字不识的。但是她所有浓烈的念想,都是我们能成为有文化的人。奶奶庞大的家族,出了不少人才。有大学教授,有警察局局长。每次回娘家聚会,亲朋总是互相问候那些有出息的孩子,唯独没有人问我爸爸,问了也是在打工。奶奶深受刺激,常常每转回娘家,就要哭一场,哭完之后就开始跟我们周而复始地说,一定好好念书。
因为爸妈过早地出门打工,我们都是留守儿童。留守儿童在那里并不少见,家里的青壮劳动力外出谋生,孩子由爷爷奶奶带。文化贫瘠意识落后的老人们,能让孩子吃饱饭穿件干净衣服尚且不容易,念书这样的事更是如同放羊。但是由于爷爷有一定的文化而奶奶又极度好强,我们家的教育环境出乎意料的好。村里没有幼儿园又没有学前班,我们都是四岁便被送进了小学一年级。上学早让我们获取了一定程度的年龄优势。后来我考大学时还不到十七岁,是拿到通知书以后才过的十七岁生日。奶奶的愿望也确实没有落空,后来的后来,我们仨都考上了国内的名校,只是她没有完全看见。
奶奶是极慈爱且善良的人,这一辈子从未见她做过什么恶。看见需要帮一把的人,是一定要帮的。及至我们在镇子上上学的时候,有时回家碰着下大雨,奶奶就会花钱包一辆小面包车,把我们送回到村里。沿路碰着我们村的孩子,奶奶一定要让师傅停下来捎上的,她不在两块三块间计较,只是循着善良的本能去帮助别人。后来有个被捎了的孩子回家告诉他奶奶这件事,她奶奶感激涕零。每逢赶集的时候,一定要把家里的土鸡蛋,或者新割的韭菜,给奶奶带一些到我们租的房子里。奶奶靠着她的善良和无私的爱,走到哪里都能建立起朴实坚定的人脉。到后来我们要离开那个出租屋的时候,周围的人都来眼泪汪汪地送行,对面的一个叔叔用他的三轮车免费将我们的东西拉回了老家,奶奶素日交好的一个老婆婆,在知道我们快要离开那里的时候,整日跟失了神一般,变着法给奶奶做好吃的送来,出租屋的主人----年轻的开理发店的阿姨,也整日索然无味,看着奶奶便要哭一阵:“阿姨,我这些年没为谁走这么难受过。”这就是奶奶,用她朴实的处世哲学让无数人将她铭记于心,感恩戴德。
奶奶整日里给我们做结结实实的饭,把衣服洗得干净,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小时候家里有二三十亩地,光麦子就有十几亩。爷爷奶奶日复一日地劳作,我们不上学的时候也会在地里帮忙。后半年丰收的季节,我们家常常是粮满房谷满仓,是极其殷实的人家。
在我上高二那年,奶奶被查出来卵巢癌晚期,次年四月就含着未了的心愿离开人世。含辛茹苦一辈子的奶奶临终时儿孙绕膝四世同堂,躺在棺椁里面容栩栩如生,极尽祥和,就像做活做累了睡着了一般。伟大的奶奶永远离开了我们,将无尽的思念种到每一个人心里。
有一件事我记得很清楚,奶奶生病的那个寒假,某天她要看戏,我和弟弟给她在偏房的电视上放了戏。奶奶不识字看不懂戏文,她喜欢听戏的时候有人在旁边跟她说着戏词。但那天我和弟弟都急着看堂屋电视上正在放的电影。奶奶知道我们的意思,就笑着说:“你们去看吧,我自己看就行。”奶奶在偏房里独自看着那出戏。寒假结束不久,奶奶就去世了。我纵然再想去解释戏词,也终究没了要听的人。潸然泪下。
因为在我还很小的时候爸妈就出门打工,偶尔过年才会回来一次,所以对他们一直感觉很陌生。我记得有一年爸妈回来,我还在沙发上睡着,妈妈把我抱起来,我感受到了她的皮衣上透露出外面的寒冷的气息,使我十分畏惧。
后来家里装了座机,爸爸有时会打电话过来,我十分害怕接电话,每到接电话的时候就语无伦次,而且我十分怕爸爸硕大的拳头从电话线里伸出来,揍在我身上。跟爸妈之间的隔阂,好多年之后上了高中,在一起生活才慢慢化解。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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