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周书·顾命（+康王之诰）
【孔传】成王将崩，命召公、毕公率诸侯相康王，作《顾命》。
[释文]周成王临终之际，指令召公、毕公率领诸侯扶持周康王继位，这就是《顾命》的背景和内容。
【原文】惟四月，哉生魄，王不怿。甲子，王乃洮颒水，相被冕服，凭玉几。乃同召，太保奭、芮伯、彤伯、毕公、卫侯、毛公，师氏、虎臣、百尹、御事。
[释文]那年四月十六日，周成王身体不适。甲子日，周成王沐浴、整装后，身靠御座，要求同时召见太保召公（奭）、芮伯、彤伯、毕公、卫侯、毛公以及文武和主管内外政务的主要官员。
【原文】王曰：“呜呼！疾大渐，惟几，病日臻。既弥留，恐不获誓言嗣，兹予审训命汝。昔君文王、武王宣重光，奠丽陈教，则肄肄不违，用克达殷集大命。在后之侗，敬迓天威，嗣守文、武大训，无敢昏逾。今天降疾，殆弗兴弗悟。尔尚明时朕言，用敬保元子钊，弘济于艰难，柔远能迩，安劝小大庶邦。思夫人自乱于威仪，尔无以钊冒贡于非几。”
[释文]周成王说：“愿天地保佑我们吧！这次患病来势汹汹，不几天竟然如此严重！一旦弥留时，恐怕无法交代继嗣问题，我需要现在和你们交代清楚。当初，前辈文王、武王相继光大智慧，他们共同奠定的治国理民规范，必须世代流传而绝对不能违背，这也是我们割除殷商称帝的成功法宝。我年幼嗣位，虔敬天帝神威，谨守文武训诫，不敢有半点松懈逾越。眼下病情如此危重，随时可能昏迷不醒。你们都要明确我的嘱托，辅佐太子钊嗣位，协助他共渡难关，怀柔远近民众，安抚大小邦国。务必防范不自律丧失威仪导致祸起萧墙，你们要确保太子钊继位后，决不能贸然行事而违天背时。”
【原文】兹既受命还，出缀衣于庭。越翼日乙丑，王崩。太保命仲桓、南宫毛，俾爰齐侯吕伋，以二干戈、虎贲百人，逆子钊于南门之外。延入翼室，恤宅宗。丁卯，命作册度。
[释文]接受嘱托后，诸位公卿大臣退出，周成王御座帷幕被撤了下来，放置庭院内。第二天乙丑日，周成王去世。太保（召公）命令仲桓、南宫毛，指派齐侯吕伋（注：姜太公之世子）率领持军械的仪仗队百余人，到南门外迎接太子钊嗣位。嗣位太子进入宫殿后，居住侧室，先于祖庙进行祭祀。隔一天丁卯日，正式册封为嗣位天子。
【原文】越七日癸酉，伯相命士须材，狄设黼扆、缀衣。牖间南向，敷重篾席，黼纯，华玉仍几。西序东向，敷重厎席，缀纯，文贝仍几。东序西向，敷重丰席，画纯，雕玉仍几。西夹南向，敷重笋席，玄纷纯，漆仍几。越玉五重，陈宝，赤刀、大训、弘璧、琬琰，在西序。大玉、夷玉、天球、河图，在东序。胤之舞衣、大贝、鼖鼓，在西房；兑之戈、和之弓、垂之竹矢，在东房。大辂在宾阶面，缀辂在阼阶面，先辂在左塾之前，次辂在右塾之前。
[释文]到第七天癸酉日，伯相（主管继位仪式者）指派专人规划殡葬木材，又派人布置殿堂内部设施。窗户前座位正对南方，铺垫双重细密竹席，使用色彩黑白相间的铺盖，摆放彩色玉石装饰的几座；西厢座位面朝东方，铺垫双重蒲席，彩色繁多的铺盖，文贝装饰的几座；东厢座位正对西方，铺垫双重莞草席，色彩如画的铺盖，雕琢玉石装扮的几座；西厢夹室前面朝南，铺垫双重粗糙竹席，黑色铺盖，漆器几座。在西侧壁旁，依此摆放着五种传世宝玉，即陈宝，赤刀、大训、弘璧、琬琰；在东侧壁旁，摆放了四种传世宝玉，即大玉、夷玉、天球、河图。西厢房内放置帝王传承的舞衣、大贝、大军鼓；东厢房内，是历代闻名的兑的戈、和的弓、垂的箭。宾石阶（通常为西侧台阶）前停放的是大辂车，阼石阶（通常为东侧台阶）前是缀辂车，左塾房前停放先辂车，右塾房前停放的是次辂车。
【原文】二人雀弁，执惠，立于毕门之内。四人綦弁，执戈上刃，夹两阶戺。一人冕，执刘，立于东堂，一人冕，执钺，立于西堂。一人冕，执戣，立于东垂。一人冕，执瞿，立于西垂。一人冕，执锐，立于侧阶。
[释文]两位戴羽毛帽子的侍卫，持三棱矛，站立毕门内。四位戴皮帽子的侍卫，持戈在毕门两侧台阶旁。一位大夫持大刀站在东堂屋前，一位大夫持钺站在西堂屋前。一位大夫持戟在东墙角，一位大夫持戟在西墙角。一位大夫持矛在门阶一旁。
【原文】王麻冕黼裳，由宾阶隮。卿士邦君麻冕蚁裳，入即位。太保、太史、太宗皆麻冕彤裳。太保承介圭，上宗奉同瑁，由阼阶隮。太史秉书，由宾阶隮，御王册命，曰：“皇后凭玉几，道扬末命，命汝嗣训，临君周邦，率循大卞，燮和天下，用答扬文、武之光训。”
[释文]将嗣位周王戴麻布帽子，穿黑白条纹衣裳，由宾客台阶进入。卿士和邦君戴麻布帽子，穿黑色衣裳，依次尾随而进。太保、太史、太宗（即大宗师）戴麻布帽子，穿猩红色衣裳。太保手持介圭，走在前面，其身后是手持同瑁的太宗。两人从主台阶进入。太史手持书册，从宾客台阶进入，宣读策命，说：“帝王临终嘱托，由你继承大位，君临有周天下，遵循祖宗大法，统率万邦百姓，弘扬文武光辉业绩。”
【原文】王再拜，兴，答曰：“眇眇予末小子，其能而乱四方，以敬忌天威。”乃受同瑁，王三宿，三祭，三咤。上宗曰：“飨！”太保受同，降，盥以异同，秉璋以酢。授宗人同，拜。王答拜。太保受同，祭，哜，宅授宗人同，拜。王答拜。太保降，收。诸侯出庙门俟。
[释文]嗣位周王拜了两拜，起身回答：“我年幼无知，绝不敢纷扰天下，更不敢不敬畏天地祖宗。”嗣位周王接过酒爵和瑁信（注等同玉玺），并按照礼仪程序，酒祭天地祖宗。随后，太宗高喊：“上帝、神灵、祖宗都享用了！”随后，太保接过酒爵，退下，盥洗更换酒爵，用玉璋报祭。随后，太保将酒爵交给低于太宗的助祭官员，拜谢嗣位周王。嗣位周王回拜。太保再接过酒爵，行饮酒祭奠礼仪，唇沾酒表示享用，再将酒爵递助祭官，再拜谢嗣位周王。周王回拜。太保退出，嗣位天子仪式结束。诸侯退出，在庙门外等候。
【孔传（康王之诰）】康王既尸天子，遂诰诸侯，作《康王之诰》。
[释文]周康王嗣位天子后，诏诰天下诸侯，这就是流传下来的《康王之诰》。
【原文】王出，在应门之内，太保率西方诸侯如应门左，毕公率东方诸侯入应门右。皆布乘黄朱。宾称奉圭兼币，曰：“一二臣敢执壤奠。”皆再拜稽首。王义嗣德，答拜。
[释文]周康王出毕门，进入应门内。太保率领西方诸侯进入，站在应门内左侧；毕公率领东方诸侯进入，站在应门内右侧。他们都乘着由四匹黄色红棕马驾御大车，依此排列。各路诸侯邦君依次进贡圭币，并宣称：“我们各级臣民呈上特产贡品。”随后，他们叩首拜谢周王。周王按照嗣位天子的礼仪，回拜诸侯邦君。
【原文】太保暨芮伯咸进，相揖。皆再拜稽首，曰：“敢敬告天子，皇天改大邦殷之命，惟周文武，诞受羑若，克恤西土。惟新陟王毕协赏罚，戡定厥功，用敷遗后人休。今王敬之哉，张皇六师，无坏我高祖寡命。”
[释文]太保召公和芮伯一起进入，相互作揖后，再一起叩首答谢，说：“告知尊敬的天子，苍天割断了殷商帝国的天命，我前辈文王、武王获得天命垂青，由西部起步以至于一统天下。刚去世的周王一生严谨奖惩，守护祖宗功业，并将美好家业传递给后人。深望继位天子敬重天地神灵和前辈事业，统率我们六师军队，不要辜负列祖列宗的嘱托。”
【原文】王若曰：“庶邦侯甸男卫。惟予一人钊报告。昔君文武，丕平福，不务咎，厎至齐信，用昭名誉天下。则亦有熊罴之士，不二心之臣，保乂王家，用端命于上帝。皇天用训厥道，付畀四方。乃命建候树屏，在我后之人。今予一二伯父，尚胥暨顾，绥尔先公之臣服于先王。虽尔身在外，乃心罔不在王室，用奉恤厥若，无遗鞠子羞。”
[释文]周康王这样说：“各级诸侯邦君，请听我的告诫。当初先辈文王武王，平均富足百姓，不滥用酷刑严惩，全凭德行信誉，英名席卷天下。更加之还有英雄豪杰和忠贞卿臣，仗义维护王道家业，因而得到上帝垂青福佑。皇天威武浩荡，我有周将其推行四方。先辈周王封侯建邑，维护我有周后人。现在我希望诸位伯父，要像前辈服从先王一样，眷顾朝廷事业。你们虽然常年留守在各自封地邦国内，但仍要时刻挂念朝廷兴衰，务必一如既往供奉体恤朝廷，千万别让年幼的我蒙羞啊！”
【原文】群公既皆听命，相揖，趋出。王释冕，反，丧服。
[释文]各级诸侯邦君闻听天子命令，作揖答谢后，依次退出。周康王摘掉王冠，重新穿上丧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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