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黑蝴蝶

——听《梁祝》小提琴协奏曲

叶庆瑞

G 同窗共读

阳光的四根弦，泻出一个晶亮的早晨。

静坐的听众是一片无声的森林。

音符在弦上雀跃，叽叽喳喳将心房当作它们的巢。灵魂被啄得痒酥酥的。

梁祝被鸟声吵醒，开始同窗共读。我们被音乐吵醒，开始共读他们的故事。

故事在童年期总是很美（长大就会生出悲剧），美得宛如梁祝的长相，令人见了心跳。

他们彼此熟读了对方，最难读懂的还是自己。

自从那扇窗被音乐风吹开后，就再也关不上了。

窗上的春天，萌动着一种诱惑。

回忆开始寻找曾经属于自己的那扇窗。　

D 十八相送

钢琴乳白色的键是祝英台走向故乡的石径，那踯躅的足音踏出极有情致的慢板。

狭长的单簧管装不下梁山伯的太我叮嘱，从笛孔里不时溢出来，汩汩流进一个个心湖，漾起一圈又一圈的缠绵。

所有的风景，都被阳光译成别离的诗，一行一行，挂在竖琴上。

长亭接短亭。

十八相送的路很长吗？在他俩眼里，仅有小提琴四根弦长。

路，断在休止符里，消失在遗憾的尽头。

我真希望他俩永远走下去，走不完那一段音阶。

我坐在弦的田埂上痴想，不愿随他们走向下一个乐章。　

A 楼台会

那楼台一定是座广寒宫，很高很高，音符爬着高八度气喘吁吁。

冷月一轮，沉默成一张苍白的鼓面。

有焦仲卿、刘兰芝、陆游、唐婉的阴魂在琴弓上徘徊。小提琴向隅而泣，大贝思失声恸哭，于是乐池顿时涨潮。黑键与白键叙述着白天和黑夜的相思；

长笛和短笛发出长长短短的叹息。

有手指在揉，捂不住笛孔的伤口流出的绝望。

同情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先于梁祝，纷纷跳楼，碎成一瓣瓣清白的露珠，给围剿的黑夜看。

六月，有寒流奇袭每个人的心头。　

E 破坟化蝶

一朵青春，毁于无情的风雨。

那一柄闪电，就暗藏在云后。

死也不甘心，坟不是生命的休止符，分明是隆起的不平！

弓，披着长发，一个女子的头颅撞向墓碑，让所有善良的心都隐隐作痛，痛了几个世纪。

悲愤的铜钹和铜钹相撞；

发怒的鼓捶和鼓面相撞；

所有的乐器都亢奋得发颤，向着罪恶发出可贵的一击。

世界震憾了。

一对黑蝴蝶飞出五线谱，在音乐厅的上空翔舞，羽翅带着春的气息，从一颗心飞向另一颗心。

思念也纷纷起飞，飞向美丽的憧憬。

爱，永远不会死去，这一对黑蝴蝶从传说里飞来，飞呀，飞呀，最后栖息成中国人的一对黑瞳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