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在Wat Mokkavananam道场禅修
@2016年7月 孔敬府
故事的缘起是去年2016,我花了接近6个月在泰国,游走于几个隆波田体系的道场,其中一站我在东北部孔敬府的 Wat Mokk道场的图书馆内,读到了一本叫《Akaliko--Not Limited By Time and Place》的书,封底有个翻译者的简介:Venerable Tone Jinavamso (原名 Antoine van der Bom),荷兰比丘。
(为了方便阅读,下文一律称他 阿姜通尼,阿姜Ajhan 泰语是老师的意思,平时 大家会叫他Tony)
《Akaliko》的末页对阿姜通尼的简介
一看简介,剃度于Nong Pah Pong 是阿姜查体系的,然后跟过隆波甘恬、隆波贾仑等修行,我心中生起了好奇,一个练习观呼吸体系多年,然后转向观动作。另一个是能在阿姜查森林出家的都不简单,戒律极严,每天只有上午吃一顿。我就问德国朋友Jorn(去年的文章介绍过这位哲学家的)关于这位阿姜通尼的资讯。
Jorn告诉我,这个人出家至今已经30多年了,他和现在世界各国阿姜查体系道场的主持都是师兄弟,出家第17年转修隆波田的方法。他是有很高修为的,但已经在很多年前离开泰国,到了斯里兰卡,之后就失联了......
这个好奇,我一直放在心中。
阿姜通尼 翻译的动中禅系列:
隆波田的《Normality》(平常心 或 平凡的实相)
隆波甘恬的《Watching, not being》(看见,而不成为)
隆波贾伦的《Akaliko》(无限时空 或 身心不被时空所限)
这些书籍在美国有出版,亚洲流通着结缘版。
据了解,目前国内和台湾几个动中禅体系的中文版本,基本是根据阿姜通尼的英文版再翻译为中文版的。
可见,他对隆波田禅法在全世界的巨大贡献。
过去四五年,把泰国缅甸、老挝柬埔寨等走了几圈...
我把现存的内观和止观 方法大部分都尝试过了...
一是 的确带着探寻 最最原本佛陀的教育的目的;
另一个 我承认还是有 贪美景、贪感受的心 (o_ _)
Colombo-Galle的 “千与千寻” 海上火车
新一季的旅程,开始于2017年5月,我到了斯里兰卡,头六天我在观光游玩。
第七天,我到了位于Kandy的Lewalla道场,这是一个迷你中心,觉得这里适合我禅修。
同时也就开始打听阿姜通尼的下落,一直都没什么消息,即使连有名的Banthe Missaka Kamalasiri 都说,这些欧美出家人,最喜欢的就是到斯里兰卡的原始国家森林和大象老虎一起居住的,要找他机会不大的,但能帮我发消息出去。
听了后,我就说了句,“随缘吧,有消息就请告诉我。” :)
让我找到阿姜通尼的过程,原本可以跟你谈一天一夜的,但为不耽误大家时间,作个简单记录:
Ⅰ. Bhanthe Sumana(我朋友圈里介绍过,毕业于日本早稻田大学的IT工程师,出家两年半)带我到了南部Matara一个乡村的寺院即沙弥的佛学学校参访。
Ⅱ .一位12岁的沙弥Ananda 好奇我经常做手部动作,来模仿,我拍下了视频。
Ananda Hamduro
Ⅲ. 上传到国内一个动中禅的群,然后一位师兄加了我,问我是否在斯里兰卡。
Ⅳ. 我说是,他介绍一个斯里兰卡的比丘 当年到泰国苏卡多寺院跟阿姜通尼学习过。
Ⅴ. 2017年6月18日早上,我联系上了这位斯里兰卡的比丘,他给我一个地址:一个湖上的小岛,我需要联系若干人士转很多趟车,再约好船夫等方能到达。
Ⅵ. 我和Bhanthe Sumana 在经过若干通电话之后,打算放弃回去Kandy,转往Galle方向寻找大神。
Ⅶ. 路程不算太远,但比较周折,头尾一共两趟大巴,三趟tut tut,再加一趟小船,5个小时后,我们到了这个湖。
第一眼看到这个岛屿 我的感觉就是: OMG (′°Δ°`)
2017年6月18日下午5点,我和Banthe Sumana到了小岛上,一位这道场的比丘带我们到了阿姜通尼的孤邸,他的孤邸感觉和这个道场隔离的,它处于小岛上的另外一个角落。当我们接近时,早早就有个牌子用英语示意:“Please knock at the bamboo before you enter this area......” 很显然他不想被打扰。
见面那一刻,我有点小激动,但阿姜通尼就是一脸严肃,冷酷的表情,头几句话大概就是 “Who are you?”, 'what are you here for?', 'Do I know you?'
 ̄へ ̄ 就是好酷,保持距离的感觉。
我的回答是:“Umm, You don't know me , but I do know you well. I've read your books and Mr. Noland is looking for you too.”
当他也想起这位失联了将近10年的老友,他表情有点惊讶: “Noland? Well, it's been a long time. Since you came far from China, you must have sth you wanna know. Would you like to come inside my kuti ?”
我:“Yes, sure.” ′?`
阿姜通尼的孤邸后院 ,有个禅修用的蚊帐
进入房间后,我进一步介绍了自己和修行过程,也曾在Watpa Nanachat (阿姜查森林的国际部)禅修过,去年去了四个隆波田的道场,看了他翻译的书等...套套近乎啦 哈哈^_^
阿姜通尼开始了解到我是真诚来求法,同时替他老朋友Noland先生在斯里兰卡寻找他的下落。
他一转严肃的脸,开始笑逐颜开了,不知不觉就聊了两小时,他跟我说,“既然你大老远来到,也找得那么辛苦,不如在岛上住下来,我们可以继续聊聊的。” 哇,有什么比这更好?我就决定呆下来了。
当晚,我用脸书通知了Noland先生这一惊爆消息,第二天Noland先生就买了机票,2017年6月24日凌晨飞抵科伦坡,他们久别重逢 激动不已(详情在我朋友圈记载)。
阿姜通尼,出家34年,都没有怎么用手机、电子产品之类。9年多前到了斯里兰卡,不是住森林就是住孤岛,很自然就失联了。
每天 6.00am,阿姜通尼 就会独自划船去村落托钵
全文
重点 !重点 !重点!
— see things as they really are —
我:请问您为何修了17年的观呼吸,要转为隆波田的观动作呢?
阿姜:一般来说观呼吸首先是修止的(samatha),然后再修观(vipassana),有时候我能进入一定的禅定,有时候不能,这是无常的。而对禅定的美妙是很容易让人产生执着,哪怕有神奇体验,那都不是智慧。同时我发觉当我不闭眼静坐时,我就无法练习了。动中禅是对日常生活无时无刻的觉知练习,能持续的开发觉性(sati)。只要是开发觉知,对象其实没有关系,最终结果会自然呈现...
阿姜通尼在展示隆波田的手部动作
我:我看过大部分外籍人士翻译的禅修书籍中,都用Mindfulness一词来描述sati,而您的书一直用没出现过Mindfulness一词,我只看见了Awareness 一词,或者Self-Awareness。在英文里头我感觉是有微细差别的,即使在我们中文也有觉性、正念、正知、觉知这些词语。让我有时候会不自觉地思考 我的练习是否正确。
阿姜:是的,最严谨来说不该用 Mindfulness这一词,因为mindful让人感觉是小心谨慎,而隆波田法的修行 正是要轻松与自在,如果你很mindful 心绷紧,就不能见法的。而Aware 意思是觉知、觉察,所以用Awareness来代表Sati最好。
而Sampajanna 最正确翻译的是knowing,当下的知道。
(马修补充:我们修行时常常提及的“正念正知”,巴利语里全称是Sati-Sampajanna,Sati是本体,用“觉性“”比“正念“”一词更容易理解;而Sampajanna是本体的功能,用“觉知”、“知道”最好。如果打个比喻:就是手电筒和它照出去的光之间的关系)
阿姜通尼的孤邸后门,有个用纸皮和泡沫制作的SATI(觉性)
我想是 他时常来提醒自己 保持觉知
我:你多年一直独自一人,是想独自练习吗?这么长时间会不会有孤独感?
阿姜:是,必须有一个阶段来突破的,但独处这么久也不是必须的。我只是觉得现在很自在,很满足,也不需要什么物质生活,我没有金钱,也不需要用金钱,每天我划船去托钵,食物是足够的。我不感觉孤独,岸上有19个村落 我轮流去托钵的,有村民的笑容 还有这自然的环境,我感觉很满足、快乐。
我:有困难的时候吗?
阿姜:当然有,下暴雨刮风的时候,我的船在湖中间翻了,我自己游泳回来,要等第二天再去才有食物。有晚下大雨水位上涨了,我没有把船拴住,第二天起来船不见了,后来在对面那个岛发现了才拖回来。
我:我在这里住几天,发现有巨型刺猬、大蜥蜴、和蛇...你这么多年都独自在这原始地方,有没有害怕过?
阿姜:我这门口的水上还来过鳄鱼,我突然就很警惕了,
我插嘴打趣:你变mindful了 哈哈 (^_^)
阿姜:对,哈:) 所以mindful的心是绷紧的,你无法见法的;必须很放松、很自在的地持续练习,才会出效果。隆波田尊者当年的原话叫‘dum lei lei.’ 意思是想玩一样,这是隆波田法的特点之一。我是为了听一手的讲法,所以学泰语的。毕竟靠翻译还是会有一点阻隔......鳄鱼之后是没有出现过了,我还每天在这里游泳。我想我上辈子没有伤害过他们,估计他们不会来找我报仇的 ( ′▽` )
我:嗯,很多其他体系的禅法,都强调坚韧、精进、或者是专注.....
阿姜:对,这就是通过动作开发觉性,这个隆波田法的特别之处......你必须放松、轻松的练习。但有一点是每种禅法相同的,就是持续性! 修行绝对不是赌博性的花上一辈子,然后某个特定时间 在某个机缘才有机会证悟;而是正确的方法,持续轻松地用功,人人都可修可达。佛陀这样说,隆波田这样说,我 也会这样说。
我:在您翻译的隆波贾伦的《Akaliko》,提过隆波田体系三个见法至苦灭 最关键阶段: 1.nama-rupa(名色分别智) 2. Sotapanna (初果须陀洹) 3. Nibbana (涅槃,也就是苦灭的阿罗汉) 。感觉就比其他任何体系简洁,能讲讲吗?
阿姜:初果是入圣流的一个关键了,已经脱离了凡夫,继续修行是自自然然的事情,彻底苦灭就迈向阿罗汉,所以二果、三果都只是中间的阶段。而名色分别呢,是一个对普通禅修者一个很重要的突破,一旦看见名色(身心),你的觉知也基本是自动运作了,那是一个重大的突破,但修行 也才是正式开始......
我:那请您再讲讲名色。
阿姜:我不能用言语很细致地来讲,我也不喜欢好像别的导师喜欢用言语来细致描绘,我希望你亲自去体会。这是内在生起来的Insight智慧,我不喜欢用wisdom或intelligence,因它们代表的是世间聪明人的智慧,insight代表看到实相的智慧。你看到nama-rupa(名-色)那一刻,你会感叹一声:oh!that's it ...! 然后正式的修行才开始...你会对法充满信心。这时你还会知道Anatta(无我) 是什么回事,你的心有巨大的转变,你清楚知道继续练习下去的结果会如何...
(我感觉这是传说中的“悟后起修”的真意了)
难得一天,他不用自己划船去托钵 ,我们来让他享受一番
我:能讲讲您当时为什么离开荷兰的吗?
阿姜:我成长环境很糟糕,父母对我不好,没有家庭温暖,青年期时 我还经常吸毒。幸好,我也会去看一些灵性书籍,我感觉要离开那些狐朋狗友的话 我必须离开荷兰,我当时最想去的地方是印度,那里据说很多灵修......的确,我就去了尼泊尔、印度,但去到了才知道,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太多,有的也需要花很多钱,你待一段时间后,会觉得不靠谱了。后来,一个缘分让我知道泰国有个阿姜查森林道场,还有很多欧美人在那里出家。当我一踏入阿姜查道场的大门那一刻,我觉得到这是我人生最有影响意义的一天,在我和主持交谈后决定出家,然后就34年了 直到今天...我依然觉得自己是20多岁呢。
我:假如生命可以让你重新选择,假如你有很好的父母,接受了很好的教育,现在有很高的职位、财富和家庭,但是不能出家。你愿意这样交换吗?
阿姜:当然不会。这对我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其实世人很多时候活在moha(痴迷)中而不自觉,这是一种dukkha(苦)来的,只是被好的感受障碍住了......如果你生命中有缺陷、悲伤或疾病,很可能是生命要促使你开启另外一扇门! 获得不一样的人生。 更何况, 现在我有自己的“私人游艇”,我是个富豪呀 哈哈( ′▽` )
阿姜孤邸后面就是他的“私人游艇”
我:那..现在的您,怎么看待那段童年的不幸呢?
阿姜:I am full of grateful!....(对它,我充满感恩 ?)
我:sadhu sadhu sadhu!
(今天时间有限,我只把印象中的一部分写下来,回国后有空 我就把所有录音转字,再整理一篇吧。)
阿姜通尼,最经典一句:
“Don't be concerned about the thoughts arising in your mind. But, be concerned about the delay in being aware of them.”
如果把这句翻译成中文,有什么比下面这句更好呢?
“不怕杂念生,只怕觉知迟。”
(PS: 整个四念处的内观就是对 身、受、心、法的觉知力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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