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第24卷,汉纪十六
汉宣帝 地节二年(癸丑,公元前68年)
【原文】
上思报大将军德,乃封光兄孙山为乐平侯,使以奉车都尉领尚书事。
魏相因昌成君许广汉奏封事,言:“《春秋》讥世卿,恶宋三世为大夫及鲁季孙之专权,皆危乱国家。自后元以来,禄去王室,政由冢宰。今光死,子复为右将军,兄子秉枢机,昆弟、诸婿据权势,在兵官,光夫人显及诸女皆通籍长信宫,或夜诏门出入,骄奢放纵,恐寝不制,宜有以损夺其权,破散阴谋,以固万世之基,全功臣之世。”
又故事:诸上书者皆为二封,署其一曰“副”,领尚书者先发副封,所言不善,屏去不奏。相复因许伯白去副封以防壅蔽。帝善之,诏相给事中,皆从其议。
【译文】
皇上为了报答大将军霍光的恩德,封霍光的兄长霍去病的孙子霍山为乐平侯,命他以奉车都尉的身份兼领尚书事。
魏相通过昌成君许广汉(外戚)上了道秘密奏章说:《春秋》讥刺由贵族世代担任卿大夫的制度,厌恶春秋时宋国三代为大夫和鲁国季孙氏的专擅国政,都使国家陷入危亡混乱之中。
我朝自后元(武帝驾崩以来)以来,皇帝无法决定各级官吏俸禄,朝政大事都由职权最高的大臣说了算。
如今霍光虽死,他的儿子(霍禹)又做了右将军,侄儿(霍山)仍然掌管中枢机要事务。
各个兄弟、女婿都身居权要之职,或者担任军中将领,霍光夫人霍显和几个女儿都在长信宫录有姓名,随时可以出入,有时甚至半夜叫开宫门。
霍氏一门骄奢放纵,只恐渐渐难以控制,所以当设法削弱他们的权力,扼杀他们可能会滋生的阴谋,以巩固皇族的万世基业,也为保全功臣的后代子孙。
依照惯例:凡是上书朝廷都是一式两份,其中一份注明为副本,由领尚书事官员先打开副本审视,如所奏之事不妥,则不予上奏。
魏相又通过许伯向皇帝建议,取消奏章副本,防止官员阻塞言路,蒙蔽朝廷。皇帝认为说得很对,于是下诏书任命魏相兼任给事中,全部采纳了他的建议。
【解析】
霍光去世后,皇上打算对霍氏家族下手了。
当然他不能直接去削弱霍氏的权力,毕竟他是霍光一手推举上来的,霍光对他有恩。
一、战略布局
1. 恩威并施
尽管深知霍氏家族势力庞大,且对自己有拥立之功,但汉宣帝也意识到其对皇权的潜在威胁。
因此,他采取了表面上强化霍家地位的做法,提拔霍山至尚书这样的核心机要岗位,传达出继续倚重霍氏的信号,以此来安抚霍家,避免直接对抗引发的剧烈权力动荡。
2.隐蔽意图
提拔霍山这一举措实质上是汉宣帝布下的一个烟雾弹,意在模糊朝廷内外对其削弱霍氏权力的真实意图的认识。
这种“明升暗降”的手法使得霍氏家族放松警惕,为后续的一系列动作获得时间和空间。
3.逐步瓦解
汉宣帝采用渐进式的方法逐步削弱霍家的实权,不急于一蹴而就,而是通过一系列政策调整、人事任免等手段,悄无声息地将霍氏家族成员从关键位置上替换下来,并分散其作用。
二、代理人出面
由于霍光对汉宣帝有拥立之恩且势力庞大,直接出面削弱霍氏家族会引发朝野震动和社会舆论的反弹。
因此,汉宣帝需要借助第三方力量来发起对霍家权势的挑战,魏相在此时扮演了关键角色。
1.洞察皇帝需求
一种情况是,魏相出于对朝廷局势的敏锐洞察,认识到汉宣帝集权的需求。
他主动站出来批判霍家专权的现象,帮助汉宣帝表达出了不便直说的意图。
2.受命于皇帝
另一种可能,是魏相本身就是汉宣帝精心安排的一颗棋子,他的出现、发声是经过皇帝授意默许的,目的在于制造舆论压力,为正式对付霍氏家族提供道德高地,从而打响清理霍氏的第一枪。
三、权力斗争的双重游戏
1.魏相的角色扮演
魏相上书攻击霍家,在霍家人看来,魏相就是一个“奸臣”。
这样一来,霍氏家族会将“火力”集中在魏相身上,而忽视了皇帝的真实意图。这种策略有助于汉宣帝在幕后操控政治局势,同时保持自己的正面形象。
2.霍家的误判
霍家会因为汉宣帝的表面动作而误判形势,认为皇帝仍然信任他们,只是受到了魏相的误导。
这种误判会导致,接下来霍家在权力斗争中采取错误的策略,为汉宣帝提供了进一步削弱霍家权力的机会。
最终,通过这一系列精妙的操作,汉宣帝成功实现了对霍氏家族权力的削弱和控制,从而进一步巩固了自己的皇权地位,确保了刘氏江山的稳定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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