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斗笠又打黑伞的玄衣怪人,正在向着副使府走着,突然看见一个披发的老年乞丐。老乞丐就坐在路中央,一个手拎着一个老旧的酒壶,头时不时上下晃动一下,就像醉倒了一样,但没有一点雨打在他身上。
“谁?”
老者突然抖了一下,抬起头,用手指着自己,迷茫的说道:“你问我啊?”
在老者指向自己的瞬间,玄衣人便到了老者身后,手中拿着细剑,黑伞在原地静静旋转。
滴答,猩红色的液体滴落在地,老人的瞳孔逐渐涣散,指向自己的手无力地垂落下去,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就像破掉的皮囊在漏掉封闭的空气一样。
玄衣人以极其微妙的手法振动细剑,剑上残余的血液和附近的雨水被震散,形成一片细密的血雾。这也是他惯用的杀人手法,将细剑刺入人的心脏,将整个心脏震碎,再加以神通震碎其神魂,就算是地仙也会魂飞魄散。
“一。”玄衣人轻轻地说到,他暗杀时,喜欢统计那些与任务无关的受害者,数量越多,说明他对那次任务越不满意。
随着血雾的扩散,黑伞飘飘然地飞向玄衣人。
当黑伞到达老者头上,老者突然伸出手抓住那伞。
“你这后生也忒不讲究了,这皮囊我用了才七年,你就一剑给我捣的稀碎,也是本国师道法高深,要不然连个说法都讨不到了。”老者的声音在他说话时逐步变得清脆,到最后竟是如那玉磬一般清脆动人。
老者的身体逐渐化成灰尘,被风吹散进雨里,又被雨水裹挟到地面。一个年轻公子不着寸缕的站在那里,皮肤白皙就如同一尊玉人,他乌黑的长发垂落到脚踝,一手持着黑伞,一手捂着嘴打哈欠。唯一的瑕疵就是,他的右手臂上有一道红色长条的痕迹。
玄衣人转过头盯着那个美到妖异的年轻公子,握住细剑的手慢慢变紧,问道:“玉灵族?”
被称为玉灵族的年轻公子毫不在意自己赤身裸体,慵懒的活动着身体,就像刚从大梦中醒来一样,“嗯,猜对了。然后你可以再猜猜我为何在这街上等你。”
“可是那李开林与公子有关?如若是有人重金请公子阻拦,还请公子让一步,我与李家有灭族之仇,事后我可以给公子两倍的珍宝。”玄衣人沉声道。
“两倍,可真是诱人啊。如果真有人重金请我,我定会……”玄衣人知道无法劝退眼前这玉灵族妖孽,故而抓住机会一剑刺来,雨幕也随着黑伞开始疯狂旋转,那公子两手环绕着符文,分别去束缚刺来的细剑和试图挣脱的黑伞,“让你说不出一句废话。”
年轻公子手中的符文不断磨灭,化成星光,细剑离他的喉咙越来越近,仍是不慌不忙的说着:“宗霄言,宗家四代弟子,下一任家主候选人。幼年坚信自己家族是雨师遗族,并引以为傲。后得知宗家早被雨师除名,于是打算杀尽当年害的雨师家族没落的家族,再顺便做掉那自称‘雨中人’的雨师一族唯一遗孤,‘名正言顺’地继承雨师的名号,真是好算计啊。”
宗霄言即玄衣人,面色更加阴沉,“你又懂什么?”
“我不懂。楚厉王和那几个狐媚子是我杀的,宋元、程渭之流被哀王处死,藏得深的几个家族被雨中人挨个清洗。雨师族灭,宗家噤若寒蝉甚至幸灾乐祸;楚泽国亡,宗家无人守关御关。
如今,燕云国泰民安,楚泽遗族各安天命,你又出来蹦哒什么?李成风家乡三千余人死于洪涝,却忍痛只依律法参雨师一族之罪,李家后人又何罪可替先人偿还?
自己脑子拎不清,就多听听家里老人怎么说的。万一遇到其他几位,都没人帮你拎清楚,直接把你打杀了。”
年轻公子说着,握住细剑的手逐渐发力,掌间符文大盛,缠绕上细剑,细剑不断弯曲。宗霄言无论怎么挣扎,细剑都无法摆脱禁锢,他要么舍了细剑,要么亲眼看着细剑一寸寸崩坏,他选择了前者。
只见宗霄言果断舍了细剑,迅速后退,以一个极为微妙的姿势跪在街道上,“不知是国师大人,在下曾多有过错,今听大人一言,豁见开朗,还请大人给我一个机会。”
眼前的年轻公子的确曾是楚泽国的国师,辅佐了惠德厉三代楚王,创造了“德泽天下,诸王来朝”的盛世。却受厉王所嫉恨,又因雨师一族牵连,被赐千机酒。死后领亡魂无数,亲手掐死厉王,斩断楚泽国祚,使得楚泽盛极而衰,三年而亡。
宗霄言内心嫌弃惊涛骇浪,他不是化作亡魂了吗?怎么又成了玉灵族妖人了?
“明白了?明白了就给我死,下辈子记好了。”年轻公子手中的细剑寸寸崩断,飞向宗霄言。
宗霄言瞬间起身向后飞退,飞出斗笠,斗笠边缘绽出一圈刀锋,将细剑的残骸全部绞烂,同时,黑伞上浮现出一条黑色巨龙的虚影,与雨幕融为一体向着年轻公子镇压缠杀下去。
“洪启老贼鳞片炼制的东西果然有些麻烦。”年轻公子眉头稍微皱了皱,空出的手伸向阴云密布的天空。阴云某一处突然燃烧起来,一团火光将阴云贯穿,那是一把剑尖烧红的剑,雨水淋在上面,不断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却无法让其冷却。
宗霄言看见那团火光的时候,更加飞快的逃窜。但那把剑划出一个优雅的弧度,来到宗霄言前面的街道,径直地向着宗霄言正面而去。宗霄言甩出斗笠,并且跳上一旁的房屋。但是徒劳的,那把剑轻而易举的穿透了斗笠和宗霄言的身体,就像纸遇到火一样。
然后火红的剑尖一剑刺入巨龙虚影里,巨龙不断发出哀嚎,火光逐渐熄灭,最后虚影化作金色的纹路盘踞在伞上,旋转的伞终于安稳地停留在白衣公子的手中,那把剑则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年轻公子幻化出一身白色长袍,长袍上点缀着一幅无人认得的星图。他拎起掉在地上的长剑,剑长三尺,通体黝黑,剑柄毫无修饰,整把剑就像随便从武器铺买来的货色。
忽而,一个红衣公子地从街道拐角的地方跑出来,笑嘻嘻地作揖问道:“在下朱尘,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年轻公子想了想,正色回礼道:“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