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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火一生《红旗谱》一一忆作家梁斌先生

·艺海钓沉·

记得在我念高中的最后一年,也即我准备参加高考的1978年,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开始播讲长篇小说《红旗谱》,播出的时间是中午12:30分至1点。当年我还生活在吉林省长白山林区的一座小城,学校虽然是地区重点校,但条件不是很好,且没有食堂,午饭需要回家吃,而我家离学校很远,正是东南和西北大调角,午休时间又短,因此每天中午,我都要跑上一个半程马拉松,边跑边听高音喇叭里播放的《红旗谱》,断断续续地听了几天,竟被深深地吸引了,觉得连眼前的风景猛然之间都变得十分撩人,想,假如我有一台属于自己的小半导体收音机就好了。

长篇小说《红旗谱》

在那之前,我家屡遭变故,天灾人祸,运动致贫,四壁空空,所有值钱的东西均已荡然无存,曾有的一台上海产“美多”牌收音机也早已卖掉。情急之下,我跑到林中挖了两天草药,卖得几元银两,又去废品回收站淘了些小零件,鼓捣了两天,终于组装成了一台小小的矿石收音机。虽然那台小收音机长相怪异,且总是冷不丁地发出尖利的“哭叫”,但每天中午,我都可以握着它,让那个叫梁斌的作家领着我,走向了一个离我很远很远的称作滹沱河的地方,也走向了历史的深处。

若干年后,仿佛被命运驱使,我稀里糊涂地从北京调往天津,并定居在这里,漂泊的生活,也像马拉松一样,跑到了一个转折点。

我新供职的那家新单位,办公室主任是员女将,叫散帼英,大家都称其散大姐,她讲着一口湖北普通话,做事很利落,挺能干的。因她的姓氏比较少见,我很容易就记住了。有一天散大姐转到我们办公室,我那会儿正等着办理转业手续,还穿着军装,这引起了散大姐的注意,她走过来跟我寒喧,大意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就直接跟她说之类。事后,一位女同事对我说,知道么,散大姐的老伴儿叫梁斌,副省级待遇!我抻长了脖子,愣怔了一下,说,是那个写《红旗谱》的梁斌么?同事便撇着嘴笑了笑,说,瞧你那傻样儿,当兵当得脑袋让门挤了?我就一直没想明白,你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学毕业生,去当哪门子兵啊,地方盛不下你了吗?

没过多久,散大姐特意找到我,说老头子过两天要办个画展,你是搞艺术评论的,有空去看看。我说梁老还擅丹青?散大姐说,爱涂几笔而已,他们梁庄出了几个文化人,比如画家黄胄,就是梁斌的夲家兄弟,这次他也来。还是那位女同事跟我讲,梁斌南下时在湖北的襄樊和武汉做过事,最高官职干过党报的社长,他就是那时娶的散大姐。调回天津后,夲来让他当主管文化的副市长,可人家死活不干,非得写小说,这一写还真写出了个三部曲!

粱斌与夫人散帼英

也就是在那次画展上,我第一次见到了梁斌先生。他矮矮胖胖,秃头,说话嗓门儿很大,底气十足。让我至今仍觉难堪的是,我那天竟向他提了一个十分愚蠢的问题。我说,《红旗谱》中的江涛,是否就是您啊?梁斌先生听了,哈哈大笑,直用拐棍儿敲地,然后指着散大姐说,按你的逻辑,那她就是严萍啦!散大姐和黄胄先生也憋不住笑,于是我也只好尴尬地跟着傻笑。不过,这天梁老兴致很高,与我聊了些创作《红旗谱》《播火记》《烽烟图》时的甘苦,譬如被小说中的人物折磨得严重失眠,譬如夏日酷热难耐,只得头上蒙着湿毛巾,双脚泡在一盆凉水中写作,等等。

梁斌与邓颖超大姐交谈

梁斌与保定第二师范校友交流

兄弟一一梁斌与画家黄胄

梁老的传记《一个小说家的自述》,1991年6月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首发式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那天一大早,我和梁老及散大姐同坐一辆小车赴京,路上梁老不停地给我讲他与冀中老乡孙犁先生的交往,说,没有老孙的督促鼓励和具体建议,《红旗谱》不会写得那么顺手,我十分感谢他。

梁斌的“自传”

梁斌签名手迹

首发式上,文坛的各路名家如姚雪垠等均前来致贺。即便如此,梁老也没忘了我这个无名小辈,很郑重地赠送我一部签名本。会后,散大姐还带我去看了一处四合院,说单位想把这个院子买下来当驻京办事处,以后你们来京出差,就不用当天往返了,有地方住。回程时,梁老则一再邀我到他家中去玩儿。我很感动。梁老毕竟是大作家,级别很高,但其为人处事,却毫无架子,提携后学,也发自内心。于是我便懂得了,凡真正的饱学之士和胸怀天下者,是从不轻贱任何人与物的,纵使其卑微,纵使其渺小,也会得到起码的尊重。这是一种大修养和大境界,即所谓的和气迎人,平情应物也。

回津没几日,我就去了梁老位于五大道南海路的寓所。那天梁老正在专心习贴,地上摊满了宣纸。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无语,我怕打扰他,也默默地立着,无言。梁老裁了一张宣纸,思虑片刻,挥毫写下“宁静致远”四字,然后题款钤印,说,送给你的!我大喜过望,竟有些手足无措。那天,梁老还让我挑一幅他画的画,我告诫自己,凡事不可得寸进尺,便没敢造次。后来听说,他的许多书画佳作,就是这样送出,藏于民间的。临近中午,梁老留我吃饭,我借故推辞。梁老说你可真客气,只是家常便饭,吃就是了。盛情难却,只好留下。几碟小菜并不精致,倒是那碗红烧肉色香味俱佳。梁老说他离不开肉,虽已患糖尿病,仍照吃不误。他对我说,啥都听医生的,就得活活饿死。他还问我喝不喝酒,并让保姆拿酒来。我有些忘乎所以,接过保姆递来的酒瓶,一口气就给喝光了,后来连怎么走的都毫无记忆。过了几天碰上散大姐,她对我说,你还挺能喝,把老头儿给馋坏了,这两天总闹着要喝酒。

梁斌在作画

此后与梁老接触渐多,听他讲话,总是让人感到愉悦。他看问题的视角是广阔的,就像他的作品一样宏大。他绝少谈自己,即便90年代就捐出50万元的稿费给家乡办教育,也只字未提。还是在梁老谢逝之后,散大姐无意中说起,我才得悉此事。

梁斌一家

梁老一生简朴,不求高官厚禄,只取素常人生,不求锦衣玉食,只爱粗茶淡饭,除了留下数百万字的文学作品和数千幅书画外,可谓来去干净,无愧天地。

梁斌画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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